但这边塞与南诏相隔十万八千里,中间又必须穿过诸多繁闹都市,再加上,他们已得阿史那缪圜亲口允诺,又是三管齐下,因此一行人倒也不甚心急。尤其是赫连语黛,她这次虽说身中奇毒,不能运功,但她却得到机会,能和自己心仪的男子朝夕相处,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这蚀心散并非栾漠峒的独门秘毒,而是天云门的独门奇毒,只要是天云门中弟子,都会解此毒,到时,只要找沉墨要一下解药,毒既解了,又能定下自己的终身。可惜的是,想象总是好的,但现实往往没那么好,虽然后来赫连语黛确实得到了独孤晔,但她却为自己的身份,还有所中之毒遭了不少罪。
这日,栾漠峒一行人来到了运河旁的一座小城之中,虽说是小城,但因时值盛世,又在大运河旁,故而倒也热闹非凡。一行人一路行来,皆是荒凉边城,这乍得一入闹市,不免眼缭乱,男孩们倒还好,但三个孩,都正值妙龄。一见到这繁闹之景,难免心动,纷纷下马,跑到各个摊位前,看着那些胭脂水粉,把玩着那些新奇玩意儿。
“师,你看这盒粉。”在一家水粉胭脂店里,温雪见惊奇的拿起一盒粉,打开来,一股淡淡的气扑鼻而来,霂天山庄内,奇异草无数,但温雪见却从未闻过这种味。商悠姌也凑了过来,她也对这粉的味道感到惊讶,闻起来很舒服,但却很陌生。
“这是什么粉呀?”王凌霄皱着眉头问道:“不是中原的草。”
“这是用产自天竺的入腊红制得粉,”一个冷淡而熟悉的声音从三个孩身后传来,三人回过头,是栾漠峒,他走到温雪见身边,拿过粉盒,平静得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敷在身上,不仅可以增趋虫,还可以平复伤痕,若是流血了,用这粉还可以止血。不过,老板,这粉并不是从天竺来得吧?”
“公子好眼力,”那老板强笑着说道:“不过公子,这粉倒确确实实来自天竺。”栾漠峒看着那个老板,突然,好像一时没拿稳,将整盒粉打翻在地上。所有人都大惊失,这盒粉的价格不菲,这栾漠峒就这样把粉盒打翻了,这可如何收场?
“哎呀,这位公子,”老板痛心得说道:“你若是不买,还给在下便是,何苦糟蹋东西?”
“不过是假货,撒了也不可惜。”栾漠峒冷冷得说道:“师,师,王姑娘,我们该走了。”说罢,便要带着温雪见她们离开,但那老板没那么容易就放他们,他一挥手,几个人立刻冲了出来,将四人围住。
“这位公子,想走可不那么容易。”那老板冷笑着说道,栾漠峒将孩们护在身后,冷冷得看着那个老板。
“你想怎样?”栾漠峒低喝道,那老板笑着说道:“很简单,要么,留下银子,要么,把这三个丫头留下。”
“如果我都要带走呢?”栾漠峒针锋相对,老板似乎成竹在胸,依旧微笑着说道:“公子,和我过不去,倒不打紧,可你此番,是和我家老板过不去。我看公子也是武林中人,想必听过栾儒衡的大名吧?”栾漠峒剑眉一挑,冷冷得说道:“你是栾庄主的手下?”那老板点点头,栾漠峒知道,他家的各种商行,全国共有一百零八家分号,在这运河旁,自然不会少了他栾家的商铺。
“很好。”栾漠峒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扔给那老板,那老板接住银包,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银包里整整有一千两的银子,而那一盒粉,只不过区区三两,这也未免太多了吧?
“这位公子,这也未免太多了吧?”那老板一见到银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一脸陪笑得说道,栾漠峒瞥了他一眼,不屑得说道:“会多吗?我看,还不够呢。”
“这,这怎么说得?”老板不解得问道,栾漠峒冷哼一声,走到柜台前,随手检查了几盒胭脂水粉,结果发现,大多是滥竽充数得次货。栾漠峒虽说自幼习文练武,并没多学经商之事,但他父亲常常告诫他,无论是做人还是为商,一个诚字最重要。栾家手下的商铺,别得都可以不要,但唯独不可不要了这个诚,因此,当栾漠峒发现这家老板居然大多卖假货时,心头得怒火自然是不必说得。
“掌柜的,你好精明啊!”栾漠峒合上一盒粉盒,冷冷得说道:“用江南茉莉粉冒充大食茉莉粉?你倒真替你家老板省钱啊!”说罢,便把那一盒茉莉粉摔到了地上,面寒似水,目光如剑,直逼那掌柜。
“你,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正宗的大食茉莉粉。”那老板见栾漠峒接连揭穿了他的两个骗局,心里不由慌乱,脸上也挂不住了,只得大喊道:“你是哪来得臭小子,居然敢砸栾家的场,小心被我们少当家撞见,要了你得小命。”
“你们少当家的会要他的小命?”温雪见在一旁不由笑道:“是那个少当家的呀?大少爷还是二少爷?”商悠姌在一旁听了,也捂住嘴笑,就连王凌霄听了,心里也觉得好笑。
“自然是大少爷。”那老板不明就里,依旧嚣张得说道:“我们家大少爷,可是江湖上深负盛名的剑客,在他剑下,可还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栾漠峒在一旁听了,冷冷一笑,说道:“多谢,只是我没你说得那么厉害,这丫头就从我剑下全身而退过。”说罢,用手中的折扇一敲温雪见的头,示意她别插手。
“栾公子,我想我们该走了吧?”王凌霄冷淡得说道:“天已经不早,我想,师兄他们应该等急了。”那老板原来听到栾漠峒的话,心中已经有些不安了,这下听了这孩的话,心里更是忐忑不已。
“抱歉,王姑娘,”栾漠峒看也没看王凌霄一眼,依旧盯着那老板。“不过,这里在下必须处理一下。否则,日后我栾氏商行的声誉,若因这家伙而败坏,在下没法跟家父交代。”那老板听了这话,他几乎已经可以明白眼前这少年的身份了,他只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窟之中,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得发抖,腿一软,不由得就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掌柜的?”栾漠峒明知故问,那掌柜抬起头,面如死灰,用发颤的声音说道:“少当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少当家亲临,小人……”
“好了,你给我住嘴。”栾漠峒不耐得打断他,负手走到那老板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前衣襟。
“把店里的货给我好好验一遍,所有的假货全给我换了。”栾漠峒冷冷得说道:“小子,你给我牢牢记着,栾家不缺这千百两的银子,要是你进不起真货,宁可别给我卖。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卖假货,我宁可关了这家店,也绝不再留你。”说罢,松开那老板,和温雪见她们一起离开了。
这天里,栾漠峒失眠了,他一个人来到客栈的后院,这间客栈也是他家的产业,因而他们不仅得到了最好的招待,还不一分钱。月很好,栾漠峒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思绪万千,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从袖里抽出了一支翠绿的玉笛,在月光下吹奏起了一首《梅三弄》。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杨兄?”当最后一个音符消失时,栾漠峒放下笛子,平静得说道,一个黑的身影从竹枝上落下,走到了栾漠峒身边。
“好曲子,想不到栾兄还如此精通音律,小弟佩服。”杨羽凝微笑着说道,栾漠峒依旧看着月亮,一句话没说。
“杨兄,你可知后日是什么日子?”栾漠峒在沉默了半个时辰后,突然平淡得开口道,杨羽凝看着他,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给出了回答。
“是当年南北双侠决裂的日子。”这对于其他武林人,或许已经不大记得了,但对于天云门和逍遥派的弟子而言,却是不能忘记得日子。每年的这一天,两派的掌门都会率领本派弟子,祭拜开门祖师。
“也是杨栾两氏结怨的日子。”栾漠峒无奈得说道:“到今朝,你我两家已经结怨整整一千零十年了。”栾漠峒看着杨羽凝,他在等待着他得回答。
“是啊,已经一千多年了。”杨羽凝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助感,他知道栾漠峒的意思,他也知道,天云门想化解两派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得事了。几乎天云门的每代掌门都希望化解仇恨,但都苦于逍遥派始终不愿放下仇恨,只好一代又一代的拖延下去,到了如今,已经是两百六十多代了,而两派的仇恨,也愈集愈浓。
“看来,你我之间,终要比上一场。”栾漠峒痛苦得说道,杨羽凝点点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们都是武林中颇负盛名的剑客,而且有着类似的经历,相同的身份,也许正是这样的相似,使得他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对手。江湖人总是很奇怪,他们都希望成为天下第一,但又害怕成为天下第一,他们需要对手,但又渴望打倒所有的对手。最为古怪得,莫过于,当两个棋逢对手的高手一旦相遇,过招之后,即便是敌人,他们也往往会因为欣赏对方,而对对方手下留情。
“栾兄,在下有一事相求。”许久,杨羽凝终于开口了,栾漠峒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明白得告诉他,请讲。
“若我最后战败,请你转告令尊,两派仇恨就此为止,不要再伤他人好吗?”杨羽凝很艰难得说道:“尤其是,我。”栾漠峒眉头微微一皱,前面的条件,他不难理解,但后面的条件?
“你?”栾漠峒有些惊异,他没听说杨逸有儿啊?
“就是林紫罂,她是我父亲的私生。”杨羽凝说这话时,并没有看栾漠峒,但栾漠峒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答应你,但也请你答应我同样的条件。”栾漠峒坚定的看着杨羽凝,平静的说道,杨羽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月光下的竹林里,两个少年并肩而立,若干年后,当已经成为人父的两人回忆起这一幕时,依然唏嘘不已。
一旦回到了关内,栾漠峒他们就可以不要愁了,栾氏的生意遍及天下,只要是在汉人的领地,栾漠峒就可以找到他家的产业。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到处白吃白喝,而老板不仅不敢说什么,还有给予他们最好的招待。而用的方面,他们也可以一点不用愁,不要说是几件衣裳,就是珠玉宝剑,金条银块,只要栾漠峒一声令下,那些老板也得屁颠屁颠的送来一堆让他们挑。惹得轩辕子洵老说栾漠峒简直就是他们的财神爷,而三个孩,也跟着沾了不少光,首饰粉添置了一堆。
“我说,你们是不是该去找药材了?”在接连跟着栾漠峒他们玩乐几天后,濮阳舒靖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天,当温雪见提出要去戏园听戏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闭嘴!”温雪见毫不客气得回应到:“现在,你可是在我们汉人的领地,没你说话的份儿!”濮阳舒靖大怒,他一路上没少受这小丫头的气,现在她又这般说他,他自打出生以来,就是被人捧着,被人宠着,哪受过这般羞辱?大怒之下,他一时忘了自己已经身中剧毒,不宜动气,结果刚一提气,就因毒气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不好!”栾漠峒原本一直坐在桌边喝茶,看到这般景象,心头一惊,急忙走了过去。而温雪见原本只是想激濮阳舒靖一怒,可没想到却引得他毒发,自是慌乱不已,见师兄来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栾漠峒在濮阳舒靖身边蹲下,搭腕略一号脉,心中已然有数,他先是将解药纳入濮阳舒靖口中,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包金针,在濮阳舒靖的鸠尾、鹰窗、丹田等穴扎了几针,半刻后,濮阳舒靖便缓缓转醒过来。
“好了。”栾漠峒看见濮阳舒靖醒了,便站起了身,一把拉起了他,将他按在椅子上,冷冷得说:“听好了,濮阳,你身上的蚀心散之毒虽然已解,但你依然不可动气。”
“为什么?”濮阳舒靖急切得问道,栾漠峒背对着他,冷淡得说道:“因为,你又已中我碧迷心水,此毒亦是半月后发作,动气,只会使其毒发更快。”
“你好狠毒!”濮阳舒靖咬牙切齿得说道,温雪见听了,气从心头来,一步上前,气势汹汹得说道:“喂,我师兄好心救你,你倒好,非但不谢,还骂我师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
“哼,你师兄解我一毒,又害我一毒,如何算得上是好人?”濮阳舒靖冷语以对,温雪见一瞪眼,正开口,却被栾漠峒拦下。
“濮阳,不是我要害你,而是要解这蚀心散,唯有两法,一便是服下紫金白玉丹,二便是我为你所施之法。”栾漠峒平静得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只带毒药,少带解药,遇上非救不可的人,我也多是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相救。这紫金白玉丹,我也没带在身上,所以只能以此法相救,但这碧迷心水,毒极强。蚀心散之毒,虽能克去大半,但还不能全解。”
“其实,你也没必要心急。”轩辕子洵笑着说:“反正你只要跟着我们一起走,申羽兄总会帮你解毒的,你怕什么呢?”濮阳舒靖恨恨得看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再理会他,栾漠峒看着濮阳舒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少当家,各位少侠。”一个身着华锦衣裳,腆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人在门外毕恭毕敬得说道,屋里的人都看着他,他们对他并不陌生,他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司徒空。
“什么事?”栾漠峒头也不抬得问道,司徒空恭敬得施了一礼,然后走到栾漠峒身边,低声说道:“少当家,您吩咐小的去办得事,小的已经办妥了。现今世上,若要取得地脉紫芝,除了等百年后,才有第二颗百年紫芝,就只有去找一个人要了。”栾漠峒略一抬眼,便发现满室之人,都目不转睛得盯着他俩。
“司徒,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大声说出来便是。小雪,把门关上。”栾漠峒一边斟茶,一边平静得说道,司徒空唯唯称是,而温雪见则走到了门边,向外面仔细看了一下,将门阖上了。满室之人都看着司徒空,不知道栾漠峒究竟叫他去做什么事,而这司徒空看上去好像很有见识,可实际上,真是胆小如鼠。这他们都还没做什么呢,只是盯着他,他这额头上就已经汗津津了,栾漠峒一边细细的品茶,一边斜眼打量着这个颇受栾儒衡称赞的掌柜。
“少当家,各位少侠,”司徒空稍稍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颤颤得说道:“这百年前,那次紫芝结果,引得了一场争夺,最后,这紫芝果被一个青城派高手夺去。后来据说这位高手因身负重伤,只来得及将紫芝果带回青城派,便不治而亡了。后来这颗紫芝就在青城派保存了起来,直到两年前,青城派中的一对兄弟盗走了这紫芝果。”栾漠峒一顿,看着司徒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两兄弟自知他们二人盗得了紫芝,若继续在江湖上行走,只怕难逃杀身之。”司徒空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而室中人的目光也更加热切与期待,独独栾漠峒和杨羽凝一脸淡漠,颇具一代宗师风范。
“为逃江湖中人和同门师兄弟的追捕,这两兄弟更名换姓,隐居村野。”司徒空继续说道:“这紫芝果兄弟俩共同保管,有时在哥哥那边,有时藏在弟弟身上,让人不知究竟藏于何处……”
“你能不能简略一点说,”温雪见有点不耐烦了,她打断司徒空的话,焦急的问道:“这两兄弟到底是谁?他们在哪?”
“是,是,”司徒空知道这温雪见是他老板的徒弟,所以对她还算恭敬。“这两兄弟住在城外的太平村中,靠耕田和砍柴为生,一个自称墨樵,一个自称琴耕。”
“没听过这个名头,他们原来叫什么?”商悠姌仔细想过后,肯定的说道。
“哥哥叫高琁,弟弟叫高珉。”司徒空看了商悠姌一眼,怯怯得说道:“就是当年江湖上盛极一时得‘玄冥二使’。”栾漠峒平静得饮尽杯中茶,淡淡得说道:“司徒,帮我备三匹快马,你可以退下了。”司徒空诺诺而退,不敢多说一句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