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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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毯上的小人儿从头到脚一身灿金,单单脑袋上两支点翠牡丹恐怕就有一斤重,更不用说其它的凤钗步摇了;广袖曳地,长裾拖出成片珠彩霞光,腰缠八宝,紧紧束出一个玉琢的人偶娃娃,每一步都端稳到极点。其他程序都在供奉祖先的太一殿与寝宫凤仪殿完成,我们这些非相干人员能见证的只有从太一殿到城楼在民众前亮相这一段。

    头一次,想为这位少年天子唏嘘一番——那细弱的脖颈撑起满头珠冕已是艰难,更何况偌大一个国家。对百姓来说,景雅前十几年她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一个象征;平头之人怕府丞,在朝之人怕相宰,却是没有人会敬畏她。她以前说的每一句话,无不出自左铀命的授意——可是从今日起,这顾命就变成“前顾命”了——雅-汨罗究竟会成为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汉献,还是英明神武的康熙,我这样的平凡人是不知道的。

    洱仁那一族人因着大赦已经得到了正名,对外推出的家主是那位瘦瘦长长原本姓刘的当家;裕杨还是姓风曲,“死而复生”的解释是依了御史义父的指示要潜入坎提拉内部探查——至于具体内容,只有最上位的那些人才知道——回都之后直接当起了御林军佐领。我掉进湖中那日据说就是他回都第一天,领了服去找我送个惊喜,结果险些儿把自己给吓坏了。

    戌时日暮,凤仪殿内红帐鸳鸯,泰侯中百臣把酒,端的一幅和乐融融。玄衣御史屈尊到我桌边斟了杯酒,把原本坐于对面武那排的裕杨也叫了过来,言笑晏晏,“当日裕杨假死遁走之时,卿一番真意感人肺腑;今日举国欢庆,趁此吉时,将你二人的婚事定下可好?”

    “多谢义父成全!”御史话音未落裕杨就行了大礼,我也只得随他拜倒,这会儿若是说不要,不仅自己要落个背信弃义的骂名,连带别人也要被笑话一生,不是闹着玩的。遥想当年,曾经分外鄙视过梦想“四同舟”的张无忌,可真要自己赶上这事儿,分明也是一笔糊涂帐——真是不怕无情,只怕多情。

    左相见这边热闹,也过来稍稍提了提她的子侄们自那次宴请后对我印象甚好。我当然没有给她什么机会,只是礼貌地谢了谢,然后开始与裕杨“含情脉脉”——既然站好了队伍就不能左右逢源,不然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殿旁几株白梅吐蕊,正是时,勇有灯,映出一树莹泽冰雪;围好披风拉上兜帽,看身边之人只一层夹袄,莫名有一种羡。地唤他的名,有如一声叹息——等“相思成灰”期限一到,不用再这般小心翼翼聚力的时候,我就要上前线,这一去,可能就不回来了。英雄的未过门夫婿,应该不会损你的身价,愿你和浅华都能找到红线那头真正的终身伴侣——我终究还是要当楼玉京,而不是绯璃了。

    裕杨折下一小枝梅簪入我发间,那眼中的情意是看得分明的,叫人忍不住出言相询,“这样——真的可以吗?以前你接受浅华,因为我的心并不在那儿;可如今——”

    “你说起慕公子时的态度和以前不同了呢。”他剑眉稍扬,语调中有两分漫不经心。“——你明知我不是在说浅华。”这些男人,为什么都是大江大河,就不能像林中小溪一般叫人一眼看的透彻。

    “我猜,绯儿是在我正式表达心迹之后才开始把心思从安然大人转到我身上的吧。”你不要这么直接嘛,而且那个木兰在那之前就被我排除掉了——对面之人的五是一种极干净的俊朗,以往的神采奕奕和冰清傲骨变成如今的眉间轻愁,我的心上仿佛被鱼钩扎了一下,扯出来的时候倒钩又挂出新伤。“绯儿虽然很迎则,心却是极软的,原本就是我伤你在先,现今多出个人来也——”

    “为什么?”为了防止别人听,我刻意拉近了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将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胸前——原来自己的心跳还是会变的,只是心头惘然再不能解。“为什么你不肯把事情说出来一起分担,却要用这种方式来绑住我?”根本就是蓄谋已久要去边境把洱仁家召回来,然露半点口风,弄得我差点儿把气撒在慕家和右相头上。假死也就罢了,偏偏又在这节骨眼上复生,硬是逼我应下第二桩婚约,别人羡慕我红鸾星动,我绒极了这场上的尔虞我诈。

    “是我错了——”裕杨轻叹着收紧了臂膀,“以后再不会瞒你什么。原谅我这一次的自作主张吧,我不是想迫你,只是这般下去,绯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的心,分不出那么多份,既已错过——”裕杨的气息充满了我的唇齿,急切而鼓躁的滑动,却仍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等那小小世界旋转结束,我调匀气息,抬指抹平他深陷的眉头,“我不是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御史大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只是个有一点点小聪明,喜欢简单生活的子;没有野心,不想在朝堂上争什么荣宠。绯璃真的是个书呆子,那些勾心斗角是全然不懂的。”

    “你不用懂,只要和过去一样就好。”他不肯听我的解释,只是执著地灌输满腔的情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们会幸福的,绯儿——我们会幸福的……”

    ……听闻这桩“喜事”,浅华根本没什么反应,若说有也只是释然,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后来者,而移确实也在背后搞过些小动作,因而内心略有所愧;慕家主是撂过话的,自然门面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至于赤馀本家,又亮出航天飞机一般的下聘速度,让我深深怀疑姑母是被绯璃从十五岁至今的“独身主义”吓坏了,只要一提亲就绝对是赞成的。

    皇的及笄大礼已过十天,朝堂势力无甚变化,只是后宫多了几个名位高的,竹君的弟弟是当前翘楚,被封为九侍君之一,仅次于那不受宠的坎提拉王子——当前的端侍臣。皇恩宠,多半是欢喜那柔耗气质罕日的坚贞,若论长相,莫说浅碧与轩辕兄弟,就是那姬原侍君也能胜过他去。

    西方仍旧保持平局之势暂且不提;南边涨水,竟起了疫疠——根据浅华的说法,漆郡一带本就瘴气多发,洪水一起可不就把疫源给带出来了。竹君带着药物人手匆匆离京,只留下我一人参加莹的大婚,与上次竹君那次简单的操办不同,碧岸家下足了本钱,光是款待路人的流水席就摆了三天。

    第三日中午,和浅华与裕杨一起去赴宴,在大门迎接的是回家探亲的流音和他房——看上去似乎只得十五六岁,稚气未脱,对流音依恋得紧——好一对恩爱的少年夫。碧岸家的老祖宗头一次看到我的两位“准”夫婿,留住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我们去前厅,此时已是宾朋满座,隐隐从街上传来喧天锣鼓,两位新郎快到门前了。

    锦祺红衣白马,髻上一顶百珠玛瑙冠,气宇轩昂;那边却是一顶金缘八人抬轿——看起阑像碧岸家娶亲,倒像是锦祺想迎娶轿中新娘。待那秦公子露面,我真想呛出口鲜血:以前看着是位尚属俊秀的小公子,描眉画唇金钿华冠之后纯粹一妖人——也就比那绣成瘾的东方不败好上一线线。

    大概是注意到我面不善,裕杨以为是在替他兄弟抱不平,首先小声提醒。“锦祺日后还要与人相处的——”“如果我是莹,看到这种打扮非当场晕过去不可!”——就算是娶,也是娶夫郎,可不是土豆挂霜的妖精。

    左边的浅华也凑起了热闹,露出少见的好奇之,“莫非璃璃不喜欢这种装束?”“哪天你若这般涂脂抹粉,我就一阵风把你卷进家里那荷塘涮涮。”——我的恐吓引出一缕轻笑,“那我得跟母亲商量商量了。”

    我不敢相信地瞪了他一眼,“难道移喜欢这个调调?”浅华的微笑不语让人有些恐慌,亏得大媒当即叫起了福语,我们得立即随着众人回到大厅,才算是转走了宝贵的注意力。

    莹俏俏立于正中,一身凤瑞金光,削尖的鹅蛋脸上尽是幸福,见着那不败没有我这般剧烈反应,只是一味微笑。喜娘为三人呈上红纱球,开始了千年不变的拜天拜地拜祖宗。仪式完成之后,媒人高喊着口号将新人送走,我们则被安排与礼部几位同僚同桌,开始品尝酒佳肴。新娘唯一的一位侧室低眉顺目地坐在流音那一桌,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和四周的格格不入,纵是欢声笑语也掩不住笼罩他全身的淡漠气场——这相伴七年的旧人,是不是在想着今后还能在那人心中剩下多少位置呢。

    告辞回家时我已是半醉,一上马车就抱住靠垫开始唱黄安那首新鸳鸯蝴蝶梦,只在“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这句来回纠缠,最后竟是泪流满面,心头抹不尽的辛酸。他们两人拿我束手无策,碍于对方在场,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任我胡闹到底。末了,醒干净鼻涕,我盘腿一坐,一手指住一个,“我最恨便是负心薄幸之人,想不到自己竟也惹出一身情债;我只一颗心,还不出那么多,只好抵上这条命了——”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扯住我的手,同声怒喝,“这是什么话!”——两胳膊这么一直,我的酒也就醒了,一时三国鼎立,默默无眩

    马车停在门口,浅华第一个跳了出去,钻进自家车驾时丢出一句,“便是死了那五十大板也饶不得,你自己看着办吧。”裕杨跨上白马,居高临下,只是深深望住我的眼,有爱意,有无奈,更多的,却是执著和坚定……

    听闻我要随同训练好的新兵奔赴前线,移一直在碎碎念碎碎抱怨,听得本人头都大了两三圈。安冉刚开始也是不同意我去投奔她的,可惜我心意已决,誓死也要粹个框框里挣扎出去,心里想着要实现阿朱和萧峰的未完之愿。

    当然,我不会亏待被抛弃在后边的人们,作为“遗物”的“红包”都已经准备好了:给慕家酒楼添彩的是从鹰龙使臣家厨子那儿搜刮来的西点食谱;用搓丝钢板制造螺丝钉的工艺留给赤馀家,螺丝刀的模样也画到了纸上,多亏了小学术课的素描基础;蓝菱和挽的处置权已经从姑母那儿求了来,以后就算是我“挂掉”,赤馀家也没由头找她们晦气。裕杨身为御林军佐领是不能离都的,就是这个浅华比较麻烦,移死活也要让我把他带着——话说始皇当年到底是怎么定下家眷可以随军这条规矩的,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啊。

    腊月二十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猎猎风起,扬动桅帆;被我提拔为亲兵的庆嘉在甲板上左蹿右跳,与船一开动就躲入舱中取暖的本人形成强烈对比——选这个家伙就是看他伶俐又能自来熟,可以哟收集军士中的,绝对不是像某人猜想的那样对这已经显出英秀之气的少年存有不轨之心。没有留在外面晒太阳的另一个原因是浅华着恼两名兵肆无忌惮地用有眼光看他,衣袖一动就叫那两人捂住眼睛喊痛,还放出话去说虽则三日后药自解,可若有下次就会用无可救药的毒。

    在舱内正襟危坐,盯着那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的侧脸,我再次开始怀疑自己让他跟着的决定;仔细想想,决定来个折中,请他跟刚开始时一样,装出一脸病容来——虽然也很显眼,总不至于太过耀眼——没想被一口拒绝,还振振有词说要帮忙整顿军纪。

    “食也——既然长得好看就要有相应的胸怀来允许别人欣赏自己的丽。”再说等她们表现出动手动脚的意图再出手也来得及啊。“我不是经常看移看到发呆,她好像还挺开心的呢。”

    浅华品一口牛奶可可,娓娓道来:“你看母亲的目光确有几分痴迷,贵在坦荡无邪,哪像她们——□无耻之极。”

    我怎么没看出来,不就是一幅呆呆的模样么;难道因为在下的脸比较安全,所以从来没有这种被人盯着看的体验,因而无法言传?不过从小到大,好像是没怎么被人赞漂亮,可爱就算到头了——第一个夸我可爱的外人好像就是小乌龟吧,可怜当时还什么都不懂,听见旁人的哄笑就把他的鼻子给打出血来。

    因为是专用的军船,无需在驿站靠留,晚间便直接宿在舱内,我的睡袋此时派上了大用场。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睡到半,突然听到尖锐的铜哨示警声,恍惚确定不是做梦之后,我奋力从袋中挣出,召集人手循声而去,只见赤焰赤雪倒于血泊之中,后者衣衫残破,白臂红血,格外触目惊心。

    见过几件血案又死要面子的我抑制住对血腥味儿的不快,马上以最高长的姿态对所有人下了指示:“传我号令,停船搜寻,若有线索即刻来报!”浅华和另一名医开始分别救治伤员,简单止血之后与庆嘉一起将人抬到舱房的外间安置。

    “伤口虽不致命,却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不过若是你想问话,我可以施针将其——”浅华不愧是大夫,人都伤成那样了说话还是轻松淡泊一如寻常。

    “不用了,即便醒转最多也只能告诉我们来人的武功套路,让他们先休息吧。”幸好他们俩没有因我而死,不然良心何安——从听到哨声到众人赶去,不过十几秒钟,竟能把两名姑墨挑细选的隐卫伤成这样,敌人的实力真是非同凡响。叫了巡查的兵勇查问,说是一无异状,船一直在水上漂着,唯一的解释是杀手一开始就乔装藏于人群之中——除去我们几个还剩整整六百二十一人,真是大海捞针般难寻。

    我听了浅华的劝,嘱咐蓝菱和挽轮流看着伤员,等船进港再作计较;正打算回里舱歇息,又在门口被他一把拉住,伸指在手心写了两个字——“有人”。没等回应他便侧身把我挡在后面,平平稳稳对内说话,“阁下潜藏已久,还不现身么?”

    里面突然传出个瘿弱的男声,语调有几分阴森,“在下只想见见那两名隐卫的契约之人,若是有胆量便一个人进来,小老儿不会伤你。”

    “暗箭伤人之辈也讲信义么?”浅华说得甚毒,引发了一阵尖笑——屋内之人声线越发锐利,“要不是看见那娃儿臂上的徵记,空刹手下哪有活口,小姑娘,管好你的夫君,不然——”

    空刹是什么玩意儿?我给那三人打了眼,没有接到一个回应——想来肯定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角——现在还不发难说明应该有回旋余地,没奈何也要走一遭了。“既然前辈有邀,在下敢不从命。”我掐了不肯让开的浅华一下,又给另外两人下了严令,大叫道,“前辈武艺高超,若要取我命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现在。”然后抬脚就进去里边,顺手把门带上——

    屋内一片漆黑,我在门边站定,知道暂且不怕小命有虞,心底反倒有几分激动。“前辈可允在下点灯否?”

    “点吧点吧。”随意的语气听着顺耳无比——得到首肯,我放出火焰燃着几上的白蜡,方才仔细审视盘腿坐于榻上的人物:五平淡,身材纤细,只一双手骨节奇大,穿一件普通的蓝底粗布兵士服,似乎三十多年纪,小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我,除了好奇好像没有别的内容。我顶着他的目光作了一揖,“前辈唤在下进来,想是有话要问?”

    “除去衣裳,认儿看看你的灵徵。”伴随着一声钝响,舱门被大力踹开,某人甫一闪入便滞于原地,随即那门又啪一声重重合上——对方纹丝不动,只是张口大笑三声,“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

    “还请前辈勿跟晚辈们一般计较。”经他这一句我心中稍有主意,“那两名隐卫身上的金火焰的确是与在下立盟时染上的,只是在下臂上这徵记周围却没有那种特异现象。”

    “哦?当真没有么?”空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万分。实在是说不出口在什么情况下火焰才会出现,谅他不会马上杀我,能混一时就混一时好了。“不瞒前辈,晚辈臂上的火焰时隐时现,一时无法验看。”

    仔细分析了我片刻,那人桀桀一笑,“那就去把那年轻人的衣服脱了,给老儿随便立个誓看看。”

    见他不是开玩笑,我只好过去低头拆浅华的衣带——在此要感谢当年演示过一遍的思远同学,不然还真有几分紧张——知道他名节重要,解了外袍,撩起中衣,只露出腰间纹着青莲的那一小块肌肤。饶是这样,他也一直气得发抖,弄得我心虚直冒冷汗,术力聚好之后就咬咬牙念了誓言:“旋风为名,烈火为凭,愿以吾身之术守护此人,若有危难,自发随心。”手掌附上他腰际,只是一瞬,顿觉全身一紧,竟有脱力之感;金焰肆虐,似要吞没那青莲,火光纹理张扬,比蓝菱她们身上的猖狂出数倍。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凑上前来盯住那印迹,口中啧啧称奇,眼见浅华的脸越来越黑,我赶紧掩住他的衣襟,“前辈可是看清了?”

    “不错不错!”他摸摸光溜溜的下巴,“你果然是老儿一直在找的人。教主在上,空梁在此有礼了。”语毕解开自己的衣裳,笑眯眯地冲着目瞪口呆的我说,“来来来,在这儿也印一个——跟着老儿说——以空刹教第二代教主之名,赐本教护法空梁圣火之誓,如有背教叛主之举,必遭焚心之刑!”

    ……稀里糊涂地进行完仪式,我莫名其妙就成了空刹教第二代教主,开始听唯一的教众兼护法讲述本教历史:话说这空刹教的创始人就是一百多年前的明空-汨罗,初衷自然是谋夺王位和保护自己,还定下一个奇怪的规矩,下一任教主必须是如她一般能在别人身上留下黄金火焰之人。自始皇驾崩之后,空刹教因为一直找不到接任者渐渐衰落,传至今日竟只剩这最后一人——这护法大概也是他自封的。空梁遵循祖训,一直在继续寻找继承人,除了参加什么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赢些彩头之外,偶尔也接个杀手买卖糊口,巧不巧正撞在枪口上。

    老儿明确了我的身分,开始恭恭敬敬,以猛虎下山之势跪地求饶:“空梁原先不知那两人乃教主亲随,还望教主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罪——”我这才想起浅华来,赶紧让空梁把人给放了,幸夯产生什么剧烈反应,只是迅速转身开始整理衣物。“是谁雇你来杀我的?”

    “交接之人是名子,其他的恕属下不知,不过属下愿意即刻回都查出此人,请教主大人责罚。”他扑通一声再次拜倒。

    看他这般表现我开始好好扮演教主本,自己觉得也有那么几分威严:“空刹教没有什么进项,难为你一直忠于本教,今后不必再接什么生意,专心做我的侍卫就好了,绯璃绝对不会亏待忠义之人。”

    空梁再次磕地,恭敬地从怀中取出一包珠宝放在案上,“这是那人给的定金,教主大人明鉴。”

    我叫了挽进来鉴赏,又让她拿出些宝物钱币还与空梁,“这包东西我先收着,看看能不能查出些线索;另外这些是赏你的,既已立誓便是自己人,日后每月都有银饷。”大概是平时漂泊惯了,此人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不停,从四岁学艺,识字教材是教规(简单的说就两条:一、不惜一切捍卫教主生命财产安全;二、坚决执行教主下达的每一个指示;都是放眼四海皆准的东西了)开始说到四十二岁师父去世后孤身一人闯荡江湖,盘缠用尽后在某个小镇接了第一笔生意,任务内容是刺杀当朝太尉——

    “等等等等!”听到这里我赶紧叫他打住,“十年前那个太尉是你杀的?——谁下的单子?!”

    “禀教主,十一年前接的是一对逃亡夫的买卖,属下见他们被人追杀很是可怜,就帮忙刺了那太尉一剑,本来没打算要他的命,可不知怎么回事没几天太尉就死了。后来一直没再做这种事,毕竟咱也是名门正教——”空梁搔搔脑袋,有些尴尬地目光游弋,“只是前两日实在是无食下肚,又刚好听到有人说恨不得把——那什么,就露了几手功夫,要了这个差事——”见我脸有异,他连忙大幅度摆手,“属下只想弄出些伤例弄糊弄,原本就没打算要剩下的酬金——况且看见那娃儿臂上的徵记时已经阑及收手了。”

    一旁的蓝菱脆生生地叫到:“那你还说什么‘空刹手下哪有活口’,吓唬谁呢。”空梁嬉笑两声,“嘿嘿——师竿是这么教的,听习惯了。”

    四十二,加上十——算得我眼冒白星,最后干脆直接问他,“空梁您今年到底贵庚几何?”

    “待我算算——”他掐掐手指,片刻之后比了个数字——“不多不少,老儿今年整六十了。”

    “啥?”我激动地跳起身来,发觉不对以后赶紧端正地站好,言语之间却掩不住跃跃:“你练了什么神奇武功?教我教我!”

    “教主若是想学,属下自然倾囊而授,只是——”护法从头到脚瞄了我一遍,开始面露难,“教主术法非凡,只是在修炼体术上——恐怕有些妨碍——”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打通任督二脉就变成武学奇才的好事。”我气势地坐回长榻,脑门上估计正顶着懊丧两字。空梁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向上唱道:“教主英明——属下可传授教主养气健体之法,其他的就——”

    “不知空梁前辈可否收在下为徒。”屋角突然响起浅华清冷的嗓音——不合格杀手小眼睛睁得贼大,像是老猫见到腥荤,“这位——咳咳——教主未过门夫君的资质倒是万中无一,只是在下不过小小一护法,恐怕——”

    “我授你一个传功长老之职,这样就没问题了吧。”觉得这老头儿实在好玩,我当下学起了电视剧,盘腿而坐,摆出半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态势:“空梁上前听封——”他连忙跪倒。“念尔技艺高超,特加封为本教传功长老,位列四大长老之首,即日起传授教众体术,不可藏私。”

    空梁谢过,拉着浅华一边絮叨去了,那边蓝菱听得风声也想讨个长老当当,一不做二不休,给她一个执法长老的衔儿;挽本就掌着绯璃的小金库,干脆就叫存金长老,加上这新入教的弟子浅华,空刹教的规模一晚上就扩大了四倍(对了,他只说要学功夫,好像也没拜我这教主,不知道算不算)。

    这一闹闹腾腾,直到东方泛白众人方才散去,蓝菱给长老在隔壁找了间舱房,然后就和挽一起守候伤者去也,只剩下一人没有主动请辞,等旁人不在才缓缓道出一句话来:“为什么立那样的约誓?”

    我脊背一冷,赶紧后退半步,“情势所迫而已。”冤有头债有主,休想要我替别人还钱。“你若心有不忿,可以待学到空梁一身本事之后再找他报仇。”

    “我是说,你为何不立约束之契,而是立了守护之契——后者不是极耗术力的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约束内藏,可拘人命;这守护却是在危急关头可以外放的,当然极为自损。“蓝菱她们收了我发的工钱,可你没有,而且还一起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不想欠慕家太多人情,怎么可能再弄个什么约束上去——对了,没什没舒服的地方吧?我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据说用得不好也是会有副作用的,这个比较怕怕。

    “没有。”他的表情依然那么清淡,再加上拜了那个疑似跟古墓派有关的师傅,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小龙——不对,应该是小龙人——想起那“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我开始很不厚道地憋笑。浅华没发现我的异样,顿了一顿就继续自己往下说,“学些体术健身也好,不用那人我就可以教你,需知男授受不亲,空梁虽已年至甲,毕竟——”

    “安啦安啦。”我切——地笑了一声,“只是看他保养得那,心动了一下下而已,以后再说吧——有他在,再来其他刺客想必是不用怕的。”

    浅华淡淡一笑,犹如初阳融雪熠熠闪了观者双目,口气溶是毒辣,“那种样貌,再怎么保养也不过中下之姿。”

    “是啊是啊,当然不能跟您相比了,其实望眼天下,除了移根本没有可以与您相提并论之人。”我拍了一个马屁过去,“那么,沉鱼落雁闭月羞大人,您可以回自己房间了么?我这个姿容平庸的小子再不睡觉就要变成国宝——级黑眼圈拥有者,就更污染您的视野了。”

    “晚安。”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两眼之后,白莲终于优雅地步出舱门,与此同时我也迅速钻进睡袋,开始继续那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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