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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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一时气不过给安然下了最后通牒,其实我本人也没有做多少实事,这几天仍旧过着书院、家、办公厅的三点一线生活,休闲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离开国都的这些日子里,书院多了不少新人,其中一个就是与家不同,很有喜感的小辕同学,他还找了个机会向我道歉,说是以前一直错怪了我。

    “以前是我没解释,你们会那么想再正常不过,不用说对不起。”他发表声明的时候我正在开心地削着竹条,准备扎只风筝玩玩,并没吁么在意。

    柳颜家的小儿子看我如此良善,胆子也大了起来,马上便收起原来的诚恳面目朝我的半成品喷气,语调有些尖酸地说道,“不行啦,骨架太重了风筝飞不上去的。”

    “胡说,我要它飞上去它就飞得上去!”我把他的正当评价直接得意地抛到脑后:话说本人已经升级,不比从前了;风筝算什么,把你吹上天都行!

    “这确实不太行。”在一旁看书的浅葱抬起眼帘瞅了瞅,最后无奈地挑起算是完工的那根,眼睛眯得窄到原来的二分之一,“还是我来帮你加工一下吧。”

    “也好——那你快点儿,等这根弄好我就要把它们绑在一起了。”本来想做个小学时流行的“飞机”,可那种要四根棒子,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要最简单的四边形,画得好看些就行了。

    “小心扎到手——”瞬时间他已经把那条处理好,将大手伸到我面前,“这个也拇吧。”

    “不错不错。”从善如流地把东西递了过去,我正想着面上要画点什么,突然记起柜子里那两个卷轴,小步跑去抱了出来,要求某位据说精通琴棋书画后三样的人帮忙临摹上去……刚刚把那幅父母双人的临至三分之二,其他人就都放课回来了——看见展开的那两幅画卷,别人是没什么,只有锦祺刷地黄了脸。我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骇了一骇,赶紧往临画者身后躲去,只露出一只手来指点指点。“要看就拿去棵了——你对人物画也有研究?”他的反应实在是奇怪——虽然这画在浅葱评来有些大家之作的意思,可也不至于艺术价值达到三四层楼吧。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忘了——”锦祺深深看了我一眼,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拿出扇子摇上两摇,显得很是文艺。“亦临的画,数这幅为最佳。”看清楚他指的是三人那张,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瞬间穿起前因后果——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次联谊会莹要咄咄逼人了,原本还很不华丽地猜测是单纯忌妒我年轻呢。

    “我对董公子并没有——”发现其他人都在等当事人就此八卦发表意见,我轻轻咳了两声,用最柔耗语气表明了态度。

    “我知道——莹也知道,他——也知道。”听着锦祺的感叹,我也在心底小小唏嘘了一番:如果那手绢的原主是这个人,绯璃其实还是有一点动心的吧,只不过当时她一心寻找父母,所以没能有进一步发展……“好了好了,不要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重嘛!”小小忧郁了一下下,我本想催促浅葱加油更新,没想到他已经完成了任务,高兴之余又让他在上面多提了一行字——替我自己,也替她换上一句,“相见难时别亦难”。

    在其他达人的帮助下穿好线之后我便扯了头上的丝带做尾巴,象征跑了两步,眼看那纸鸢逍遥直上云霄……一待棉线到头便松开双手,看那风筝飘摇而去,渐渐不见——就在这时,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舍,连忙驱动术力想把它召回来却是再也不能,当下怔于紊乱的风中。

    “若是如此不舍,为何当时不迟些放手。”教完算学的人走上前来,双手抱在胸前,遮住了夕阳温暖我的最后一点余光。

    “因为始终要舍。”还没等我充分抒发完情绪,浅葱也赶得近了些,语带调侃,“你倒是高兴了,我辛苦了多时,连一试身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继续做,这回我来画,包你们有新样。”——于是那日下午院里又飘走了四只风筝,上面是简化版的米老鼠,机器猫,阿童木和一休哥……

    “我和安然约好,五日之后,我要开始那石头了。”离约定的日子还剩下五天,我把某个关键人物叫了过来,认真地向他说明真相,顺便也探一探他和国师之间的猫腻。

    “绯璃想要我帮忙?”烨难得不是一幅懒虫样儿,也没要吃的,露出异乎寻常的认真表情。

    “你和安然的关系比我亲密得多,我才不会做那么无理的要求——我只求你,不要帮他。”

    “嗯,我不帮。”烨回得很干脆,“不过,你确定他没埋什么伏笔么?”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嘴角向上撇出一个优的弧度,“那家伙,很狡猾喔。”

    连你都这么评价,当然是狡猾的——我叹了口气,决定继续试探一下,“不确定——事实上我也很奇怪,只有他知道的东西,死硬不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讲出来多这么多麻烦呢。”如果我是他,一开始就说不知道好了,何苦摆出自己有线索在身的模样。

    “想要无愧于心吧——他是个很容易被誓言束缚的人。”某人终于开始按照向来的习惯大嚼甜食,指尖染了一层微白的糖霜,不时放在唇边舔上一舔,让人想要拿他和旁边的猫咪认个亲戚。

    “你还真是了解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拢月”的真正秘密烨可能是不知道的。奇怪的是,按照安然的说法,那东西一直在他手里,又怎么会跑到久丹家去的?而且前些日子挽仔细查了,那块儿玉石确实是久丹家矿上采出来的。想不通啊想不通,除非——真的有两块儿功效相同的真璧,而且彼此呼应?“烨,你给他的确实是久丹家出的那个?上面的月亮也的确是下弦?”

    “是那样没错儿啦,小绯璃啊——”烨开始拍我的头,而本人又一贯地不敢躲,只好任其“亵玩”。“我是不知道内情,不过——如果安然不给你那东西,你还是不要的好——他是真对你好的。”

    他师父是欠绯璃家的情,可不是我的,我在心底哼了一哼,努力不在语调中加心中的怨念。“如果真对我好,那你上次还让我喜欢喜欢就行了,千万不要?——再有,那你又是为什么对我这呢?——你以前提过的那个人难道就是前国师?”横的竖的我自以为都理明白了,只有那个不知踪迹的人不晓得还有多少枝干。

    “你——唉——”烨长长叹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开,我正要拦上一拦,正好却听得一声有人来访的通报;只是一晃眼,多余之人就以窗为门迅速飘走,只剩下我面对那满脸焦急,举手投足之间似乎用上了绝世轻功的锦祺,

    “跟我走,他要见你!”他五指望前疾伸,在离我的胳膊还差两三个厘米的地方生生顿住——应该是想起了男大防。

    “怎么回事?——他——是董公子?”

    “快,他现在就在我房中!”也许真的是很急,这家伙只踌躇了两秒钟便不由分说地拽上我飞跑,几百米的路程,几乎脚不沾地就过去了……

    还没想好措辞,董公子的脸就让我大大吃了一惊——这、这不就是我的发小儿嘛!一样的麻杆儿身材,一样的白面书生脸——唯一不像的是一见面就震抖的坏习惯,毫无二致的嗓音微微发颤:“绯儿——终于——”

    “不知公子有何指教?”我往后稍退,恭敬地行个礼先,脑中划过无数奇怪的念头:不管婚前的小心思有没有被别人发觉,左相府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吧,好歹也是尚书公子;至于左相,听说就一蔫人,也不至于□什么的——等等,难道撞上蔫人出豹子了?——我有些狐疑地继续盯着他的小白脸,炕出什么端倪——再说就算是被人虐待,作为礼部主事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听到左相和太——小心——”就在我的面前,白刃进出,带上满天的血飞,模糊得只能看见几个浓烈的块——锦祺的手掌劈中来人时我终于半是条件反射半是自觉自动地发出了火焰——下意识地觉得闯入者对自己已经毫无威胁之后,我转头看向倒地的他,虽然尚有气息,可那疯狂涌出的鲜血却在昭告一个残酷的事实。烫热的液体淹过我的手指——这就是生命,不能让它们就这样流走——我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知道用力压住那庞大的伤处,直到其他人终于被响动吸引过来。

    我呆呆地看着烨轻轻挡在面前,做了什么动作把血止住,然后把人抱至榻上再仔细地探查伤口和脉息,最后严肃地摇摇头,“伤口太深了,估计撑不过今晚。”

    “输血!快给他输血!我是O型!”我情急之下想起这边孩子很喜欢玩的唧筒勉强可以当注射器用——虽然不一定保证真空,试上一试总比看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强。

    “血不是关键,”烨深深拧起眉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道出了这边尚未出现的名词,幸好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小的不和谐,只是淡淡往下述说:“主脉已经断裂,方才我封了他几个脉络才止住血,此法不宜久用,迟早——”

    是了,这里没有外科手术,没人懂开刀,这么做等于用止血钳暂时夹住血管,时间久了肢体自然会坏死——我低头咬住嘴唇,长久一言不发,最后才下了个艰难的决心。“烨——请你现在去怔师大人,跟他说——我放弃了,请他马上带着东西来救人,不然——想想那两条人命——”

    静静看着那个身影消失,我的心底仿佛有什么砰然裂开,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终究还是不能看着这个人在我面前死去——只是,就这样放弃吗?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像是刚刚喝了一壶烈酒,然后马上被推入一池冰水,内外相煎——这时锦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在前跪倒,看到他也如此心乱,我反倒开始镇定了些,咬牙问道:

    “那刺客人呢?谁派来的?”

    “死了——不知道——”他简单地答了两句,脸煞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我很快吩咐挽把其他人都带出去,只留下身手最好的略略分散开来守着这屋子。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才发现手心的粘腻已经结成片片血痂,搓一搓便簌簌掉落,溢出让人反胃的腥味儿,不住又打了两个寒颤。

    来得最快的不是救命的安然,而是听得风声的慕家人和以裕杨为首的两三名督察。移不顾浓浓血抱住我就叫乖乖的行为让人感动莫名,裕杨则去拍了失魂落魄的锦祺两下才去检查尸体——末了什么都没说,只是命人把刺磕尸体抬出去,然后回锦祺旁边静静站着。

    未久,国师他们终于到了,我随着人流被移夹了出去,也听不清她跟我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下45度角的方向——慢,还真不是一般的慢,那东西到底有没有效果——正在心里发着牢,颈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只见某人指尖拈着一枚明晃晃的银针,四平八稳地说,“思虑过度容易——”

    “你——”“慕公子说得叮”被人拉过去用沾水的巾子擦手我才意识到原来烨也被赶出来了,“别想了,待会儿看结果就好。”他镇定自若地说着,细细帮我拭去指甲缝中的残血,众目睽睽之下,我轻轻拽了两下未果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约摸过了一刻钟,房间门从里打开了一条缝,漏出橘的光线——锦祺第一个冲了进去,然后是烨拎着我跟在他后面——安然严肃点头,并无丝毫悲悯之,虽则上的人体依旧静谧,我们还是松了口气。“——全部消失了。”

    国师直起身子,背向几上烛光,被陈浓的阴影遮得有些面目模糊——我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月亮?难道他说的是挽月璧上的月亮?“你——不是还有备用的么?”久丹家那一块可是刚挖出阑久的。

    “谁说有那种东西。”安然叹了口气,告辞离去时面上黯然不似作假,这时忽有一声尖叫从病号嘴里蹿出,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董公子便一跃而起,然后马上又掉回上,口中发出大喊:“疼——你们——京京?”

    国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口几个看热闹的推出去再摔上了房门,我也抓住机会朝挽扔了一句把附近清空的话,然后回身跟浅华瞪起了大小眼——竟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个,麻烦你出去一下好不好?”——我的好声好气没得到他的理睬,再看裕杨和锦祺不知何时已经倒了下去,现在房里只剩四个人站着,气氛诡异。

    “京京,这是怎么回事?”某人似乎全然没感受到这让人不自在的氛围,挣扎着想要起来,半起不起的时候终于发觉到身子不对劲,开始龇牙咧嘴。“我让你说话之前不准开口!”因着从小被我欺负的阴影,他总算是乖乖躺了回去,让我可以腾出心情来对付另外一个麻烦。“浅华,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若是跟你有关自然也跟我有关。——知道你们不想让太多人参与,我已经让他们俩睡着了。”他的一番话让我目瞪口呆——还以为是烨干的呢——危难之间国师和烨同时出手,一时衣袂纷飞,人影飘忽,招来招去竟分不出胜负。某人的“优异”表现让我不由得发出了抱怨:“你不是说从小体弱多病,没学功夫么?”

    “我只是说自幼体弱,没——”被我打了一小岔之后浅华终于也被制住了,烨把他靠在裕杨边上,拍拍手回过身来笑道,“好,咱们可要—”话音未落他自己也慢慢软倒——安然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冷静得令人发指。

    国师看上去不像要继续动手,所以虽然心中惴惴,我还是朝眼中发出异样光芒的小乌龟慢慢靠拢——之所以一直这么叫他,是因为他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一个乌龟卷笔刀——说实话,知道是他的耶那我不厚道地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你刚才没做梦——咱们俩都穿了,穿越,明白吧?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他虽然目光热切,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有些傻呆呆:“你是说,超越光速——”

    “不是超越光速!超越光速只能导致时间倒流,这是另一个世界!——就跟被外星人绑架差不多!”男生就是男生,连穿越都不知道——我没办法,只好换了一种说法。

    “外星人?”听到这三个字小乌龟马上开始兴奋,指住安然大叫,“你是外星人?——啧啧,长得跟我们一样嘛。”他凑过去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拍了拍掌,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拉住伤口,立即又开始连声叫疼。

    “打住!”我要在其他人醒来或者闯进来之前解决这件事,开始抖落自己所知的一切,“你给我记住,你只是灵魂穿,要想好好在这里活下去,首先要记着你这个身体的身份!——不用找镜子,跟你原来长得一模一样。”这男人还真臭,我坚决抵制了他的行动,只是继续往下说:“——记住,你现在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嫁给了吏部主事言言-蔡,当朝左相的儿——”

    “等等,你说我嫁——给了左相的儿?”小乌龟大大拉了一个长音,开始摇头晃脑地嗤笑我的“口误”。

    “是,这个世界是尊男卑。”听到回复之后他愣了两秒钟,然后依照男本能爆了句粗口,“KAO!你——你不是——”某人狐疑的目光只在我和默默点头的安然之间打转,脸越来越接近霜打的柿子。

    “千真万确!其他的事我会慢慢跟你说,接下来你还是假装失忆好了,要不然——”我朝国师那边瞅了一眼,这位惯犯立马就想了个周全的主意,决定收留这可怜的孩子,并对外宣称伤势很重,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嘱咐小乌龟躺好装病之后安然便在烨身上点了数下,某人跳起来就跟他横眉立目,眼角冒出浓浓的煞气。他们俩对视了一会儿,后者又在浅华身上掐了两把——他醒来也不说话,只是看得我心里发虚才去拔了那两人身上的针。等到所有人都恢复知觉,安然即刻宣布了亦临伤重,尚需自己亲自为其调养的消息:让锦祺帮他抬人,裕杨处理杀手后事,其他人则回去睡觉——可怜那两个最先晕倒的迫于国师的威,连自己被暗算的真相都没敢问便乖乖听命了。

    一出门移就发出了邀请,说慕家的大宅更安全些,连挽也同意了她的看法,最后我无奈中被塞进马车运到了山庄,然后直接被伺候进室。舒舒服服地出来,高高兴兴地跟着去据说是特地为我安排的房间——层层叠叠的浅紫和乳白帮红木添了几分浪漫气息,淡淡的紫檀若有禅意——正看着帐顶想明日要跟那小乌龟说些什么——忽有一袭洁白悄然而来,泠然的颜容与长衣竟是一,音调更是冰冷:“今晚的事情,你不用解释一下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整个状况,锦祺晚上来找我,说是亦临公滓我有事儿,结果我一到那里,还没听见什么呢,一把刀就扎过来了。然后烨就去怔师救人,再然后你们就都到了。”鉴于基本上是个人就打得过我,本人只合老实实地回答,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

    “亦临公子为何叫你小京?”

    “那是母亲为我取的小名,出桩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当日他帮我写画父母容颜,一时心情激荡,便说出口了。”我近来说谎是越来越顺溜了,连自己都很佩服。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

    “后面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说到仙人啊,你若是不装出一幅病鬼样,倒像是仙人。

    “当时国师为何——”

    “亦临公子既是左相贤婿,又是尚书爱子,国师自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深前来传递的秘密——只可惜遭此大劫,伤者却是失忆了。”

    “失忆?”浅华殊无动容,倒是开始掉书袋:“典籍里有一法,用七十二枚银针——”

    一听到银针我就有些来气,当下带出些淡淡嘲讽来:“国师既已承担医治他的重责,您就不用费心了。话说——某人自幼体弱多病,功夫却是靓得紧呢。——不会连令堂都不知道浅华有如此身手吧?——下一步是不是要告诉我,其实整个慕家产业是你在打理呢?”

    “你多心了,经营一道,我确实是不通的。”

    “哦——”我轻轻哼了一声,思维马上就转到倒霉的亦临公子最后那半句话上——左相和太——太仆?太尉?太常?抑或是姓泰的某人?——还没等想出什么名檀,衣着清凉的移便亲自到来慰问,少不得又客客气气寒暄了间。无意中瞥见轻纱之下她左肩上的一朵蓝莲,我忍不住问她是怎么纹的,颜竟如此鲜活。

    移先是一愣,随后便刮刮我的小鼻子,爽朗地笑道:“我倒忘了,璃璃你——好,就让我这当娘的来教你。”整朵莲眩目地开在我眼前,千层万叠,幽恬静如微风之海——她一边指点一边慢慢道来:

    “这个,叫做灵徴,每个人身上都有的。”

    “胡说——我就没有。”侧身看看自己的小肩膀,绝对是一片空白——呃,是一片肉。

    “都说是‘——人’了。”移的暧昧说话让我闹了个红脸,连忙转移了话题。“是——是刺上去的?”

    作为长辈的“人”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是,又不是。——通常孩子长到八岁到十二岁之间,家中长辈就会用徴草的汁液为,给子刺上家徽,在肩臂,男为腰侧。这徴草液甚为奇特,能与术力相呼应,子的刺青落下之后一日即退,只在首次人事之后再度出现,并呈显出本人术力的特征——”

    “这蓝莲——即是说你和蓝菱一样,是水属——”

    “丢—至于男子,处子的徴记均为暗青,泄身后则会染上与其□之子的灵彩——小璃璃,”她的笑不怀好意,手指更是在我肩上戳了两戳,“我实在是很期待你的颜——到底是赤馀家的火红占上风还是耀家的银占上风呢?不论哪一种,跟我们慕家的莲都很相配喔。”

    我配合着傻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绯璃是十六岁时才被赤馀家定为家主继承人的,在那之前一直算在耀家名下,这纹的到底是赤馀家的火雀还是耀家的日轮啊!“这种灵徴,能擦掉重新刺么?”被盖了两个章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仿佛检测猪肉一般。

    “削皮剜肉!”移不屑地吐了一句,让我发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声:

    “啊——呵呵——呵呵——那没有家名的人,岂不是没有灵徴?”

    “只要经户部载入,俱是有的,奴籍之人的由主家定制,小户则按籍贯分配,如我们嘉渡便是荷叶,炎都为火焰——”

    “那那些新开家立名的——”难道真要削皮剜肉不成?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移的脸上写了你笨啊三个字,不过还是好心看在温苦伶仃的份儿上继续解释,“人只长半边的么?无非是那灵显不出来罢了,只是为身后计而已。”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又不是刺在脸上,一目了然的——我很快就放下心来:虽然这灵徴就是阶级象征,好在平时也炕出寒衣和世家的区别。“这种东西当然不是随便给人看的,璃璃可要记得喔,过两日入夏了,往后就算衣衫再轻薄也要将灵徴遮好。”她最后又加了一句,虽然我这东西还没显出来,却着实让人生出些疑惑。

    “被人看去又会怎样?”这儿不是子为尊么,难道看了的人要负责不成?

    她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我额角揿了两撳,“这灵彩越生活,便说明术力越高深——你想让人人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虽然仍是无法认同她强加给我的婚事,被指戳的这一刻心里却是幸福的,好久——好净有和长辈这么亲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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