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群灾民安顿在石场,也未作丝毫歇息,官兵便吆喝着他们去工棚拿上工具前往石场干活,小候爷提了竹筐,与灾民一同前去运石块。
忽地一名监管石场的官兵近前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小候爷,小候爷心里咯噔一下,只道是这凉州府的张大人都不认得他,这官兵自然更认不得自己,便心下定了定,只见那官兵上前看了个仔细,竟又伸出手拿捏小候爷的臂膀,道:“身子骨不错,壮实,在这搬什么石头,去,上山给我凿石头去!”
小候爷只得随他上了山腰,果然,所有年轻力壮的男子都被带到此地,无不手拿尖利的铁凿在卖力地撬开石块,石块再由身体较瘦小之人搬运走,那官兵递与小候爷一杆铁凿,巡视一番方才与守兵坐在一边打起侃来。
小候爷见并无守兵注意,便一边卖力干活,一边悄声问旁边的男子,道:“这位大哥,这石块凿来何用?是要运往何处去?”那男子正是光着膀子大汗淋漓,见是新来的苦力,不由替他叹了几分,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听说是张大人建的地宫。新来的,可惜了,我来干了一年有余了,连家也不曾回过,不知家中现今如何,也无法通上音信。”
地宫?!小候爷蓦然一惊,果然!这张知府如此隐秘行事,其野心昭然若揭!小候爷听罢,手中拳头不禁紧握。
那男子见状,失笑道:“没有好不平的,年轻人,我看你却也是气宇不凡,应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吧,如何竟落得这般地步呢?若是进了这石场,咱也甭想活着出去了!”
小候爷却是不解,问道:“甭想活着出去?为何?”
男子哂笑,道:“公子哥儿便是公子哥儿,你看过哪个贪官污吏自己犯了事不是杀人灭口的?”说罢,便又摇摇头。那神情分明似说与自己无关的闲话而已。想必他已看开,早不将生死之事看得如此之重罢了。
小候爷心中自是悲愤交加,不由与男子再攀谈起来,问道:“你既已知道死路一条,为何不逃出生天?去告倒这目无王法的张知府?!”
男子卖力将那铁凿狠力朝石块砸去,笑道:“算了吧,我们?官场自古便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更且,你以为这地界是可以轻易逃出去的?我每天便是将这脚下的石头当作是那些恶官与他们的走狗,我才砸得卖劲呀,那叫一个爽快,想想如今也不知多少恶官走走狗被我砸成了碎片!”说罢,又是使劲一凿,一块坚硬大石崩然而裂,男子笑道:“又砸死了一个。”
原来他们便是如此借以渡日,何其悲壮哀哉!小候爷只觉胸臆如沉沉石坠,直欲愤激而起,将那张知府拿下伏法!以泄民怨!而这男子身在石场有年余,必定不知如今的凉州因灾情严重,人们流离失所,他的家人,如今怕也已是难逃这厄运了。
小候爷四周看看,皆是一色的男子,并无念慈身影,再往远处,便是密如蚂蚁般的灾民在运石料。哪个方才是念慈?正怔忡间,忽地一记长鞭挥来,直是甩在小候爷身上,官兵怒斥道:“快干活!偷懒的罚除晚饭和休息!”
小候爷生生地按下冲天怒火,若非为着念慈,他今日如何得知这石场乃不过是人间火狱!许多流民造反,却被抓来此地卖苦力,无怪乎刚来凉州时,那一大片荒芜的田地及是人高样的野草,国库拔的粮款若有一半用于赈灾,通水渠,引河道,勤开垦,也不至落得如此境地!而小候爷却是此时方才明白,便是为着这地宫,张大人将国库拔下来的粮款全然换成了银两,全数投给了建设地宫之上!灾民则被他们押来作了苦劳力!
小候爷暗立誓词,即便是头破血流,也必替凉州为民请命,让凉州百姓重见青天之日!
正暗自筹措,方才的那个男子却上前来以肘碰了碰小候爷,道:“别再想怎么样逃跑了,抓一个杀一个,不如待那地宫建成,他们必会将我们全数拉去活埋灭口,到时瞅着了机会再逃不迟。”
小候爷再寻思男子口中所说的地宫,不禁惊觉,方才因太过激愤,竟将这地宫如此重要线索落下,这地宫便才是杀狗官最有力证明,何需什么帐册,若将所有罪名都算一处,这张知府即便是十个脑袋也不够开杀。
小候爷忙不迭地悄声问那男子,道:“你可知那地宫在何处?”
男子四下里拿眼瞧了又瞧,道:“越过这山头,便是了,只是重兵把守,不许轻易进出,地宫里也有许多苦力,像我们这样,他们一进地宫,就难得出来,不像我们现在天天见得着太阳。”
地宫那头又有许多这般苦力?小候爷不禁悚然,这般浩大工程,这张知府以一己之力绝非能办成,必是有强大幕后势力支撑!而这幕后又是谁?竟有如此权力与野心?
小候爷无法再作深处细想,只得先探清进一步情况方才再作打算。
此时,石场起了一阵喧闹之声,众人立起身寻声而望,却见山下运石之处一群官兵正围住一个不辨身份衣着之人欧打不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