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花子来探勘 断壁残垣迹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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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山庄的大火惊动了武林。

    廖暮仁的死也惊动了武林。

    唯一无动于衷的,大约就是夏若然了。

    夏若然呆呆地坐在家里,写字,绣,足不出户。已经三个月过去了,夏天到来。她并不哭,也不笑,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夏老大回到夏府后,也变得沉默寡眩没有了眼睛,夏老大等于废人。

    夏老爷并不说什么,死亡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是很正常的事。他现在最希望的,只是让夏若然快乐起来。不,起码说一句话。

    整整三个月,夏若然已经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他穿得十分邋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袖子长长,把双手笼在袖子里。这样邋遢的一个混混,居然张口就说要见夏若然,夏大。

    门卫当然不让他进,那混混也不搭理,径直闯入。两个门卫伸手拿他的肩膀,可是刚刚碰到他的衣服,手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割伤。

    门卫这才不敢怠慢,急忙通报。

    混混也不等门卫通报回来,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夏家大院。

    夏若然正在园里,呆呆地看着一朵荷。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别样红。夏天的荷,是最为丽妖娆的,但是夏若然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欣赡意思。她只是为看而看而已,她的灵魂已经不知何处。

    混混站到夏若然面前,很痞地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如沐风,根本不觉得他邋遢。

    夏若然抬起头,看着混混的笑脸。突然,泪流满面。

    自从廖暮仁死后,她不哭不笑,连话都不说一句。而今,她终于哭了出来。

    她竟然不顾混混满身油腻的衣服,一下子扑进混混的怀里,痛哭起来。

    混混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一边说,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却终究没有流下来。

    夏若然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独孤三哭……”

    独孤三哭,这个混混竟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机关高手独孤三哭!?传说自司徒情死后,独孤三哭莫名其妙地砍断了自己双手的拇指,从此不知去向。而今,站在夏家后园的这个衣衫褴褛的混混居然就是独孤三哭?

    独孤三哭轻轻道:“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这不回来了吗?我回来了,他然在了,不在了。”他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夏若然听。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过了一会,待夏若然冷静下来,独孤三哭才正道:“我来的原因,就是要你把当时的状况,全告诉我。”

    夏若然泪痕未干,一五一十地把冯子环如何来夏府挑战,自己如何带着夏府四杰跟着冯子环和廖暮仁前往朱雀山庄,朱雀山庄里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以及最后的漫天大火。尽数说给独孤三哭听。

    独孤三哭听完后,冷静道:“第一,朱雀山庄不是我建的。是朱孟尝手下的能人建造的,要是我建造的,如何能让你看看图纸,听冯子环一两句讲解就能走得出来?第二,照你这么说,朱雀山庄的惨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真的是鬼怪出没,另外一种,就是对朱雀山庄极其熟悉的人干的。第三,我不相信一场大火就能把廖暮仁烧死。”

    夏若然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夏若然是绝对不肯相信的,但是此话出自独孤三哭之口,那就大大不一样。

    独孤三哭和廖暮仁已经达到了一种心有灵犀不言而喻的境界。

    独孤三哭笑笑:“我们一定会找到廖暮仁的,就算他死了,也得把他的尸首找到吧~”

    令人惊奇的,朱雀山庄已经空空如也。大火过后应该有的残骸,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剩下的,不过是一片空地而已。

    空旷的土地上长着几丛杂草野,长势极为茂盛。

    朱雀山庄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

    独孤三哭看着这篇干干净净的土地,皱眉头:“你确定没有带我来错地方?”夏若然摇摇头,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片令人震惊的土地,她化了灰也不会认错的地方。

    独孤三哭背着手,慢慢地在土地上踱步。他把原朱雀山庄所在地,仔仔细细地走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一片野中。

    “野野草长得越好的地方,下面埋的尸体就越多,因为肥料足够。”独孤三哭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廖暮仁埋在了下面。”夏若然语气平稳,她已经不再激动。她早已经认定廖暮仁已经死亡的事实,随独孤三哭来到这里,只不过还抱有一线希望。也正是这一线希望,让她的□健康地活到现在。

    独孤三哭叹了口气,未置可否,只是道:“还真是有心,不仅用土掩埋了朱雀山庄,还栽上了野野草。生怕别人看出来。”

    夏若然道:“你说这些草,是人栽上去的。”

    独孤三哭笑笑:“是的,所以我要把有草的地方,全部挖开,看看下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夏若然咬咬嘴唇,道:“你的手不方便,我来。”

    她真的去山下的镇子买了铲子和锄头,不仅买了铲子和锄头,还换了衣服。换成了方便干活的普通农装,还用布巾把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裹了起来。除了那一张明显没有受过太阳侵蚀的白皙面孔,和不沾阳水的十指外,夏若然的打扮明显就是一个农家少。

    独孤三哭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说什门好。廖暮仁是死是活,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来这里,也是为了求证,求证廖暮仁的死活。在他看来,清楚地自我毁灭比混沌地生活更有价值。爱人的死亡已经让独孤三哭的生命消逝了一半,倘若廖暮仁也与其天人永隔,独孤三哭真的找不到存活的意义。

    他自己有点自嘲自己为别人而活着。可是,谁不是为别人而活呢。活在世界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与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人,为了报仇了存活;有的人因为报恩而存活。而他独孤三哭,是为朋友和爱情而存活。

    夏若然才挖了不到一刻钟就受不了了,她的手掌已经打起了水泡,太阳晒得她眼冒金星。独孤三哭不忍,拿起旁边的锄头帮忙。

    夏若然制止道:“你的手……”

    独孤三哭伸出手,只见那原本没有拇指的地方,已经安装上了木指,惊喜得是居然能自由活动。虽然还没有常人的手指那么灵巧,但是拿东西这种基本技能也还是有的。但是机关,确是不能再做了。

    独孤三哭苦笑道:“这样的手指,拿锄头可能比较笨。但毕竟还是能够做到的。你去歇一歇,我看你都快晕倒了。”

    夏若然展颜笑道:“没有关系。两个人一起动手,效率比较高。”她咬咬牙,又开始继续挖着。

    挖了大约两米深,独孤三哭突然道:“住手。先别动。”他蹲下身去,用手拨拉泥土,慢慢寻找什么东西。

    夏若然看着他的残废的手指,不由得心酸。

    半晌,独孤三哭缓缓从泥土里拨出了一支已经扭曲发黑的东西。他用嘴吹去了表面的泥土,轻轻敲了敲,道:“银质的东西。”

    夏若然接过来,仔细地看着,用手抚摸。突然,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我娘的簪子。”

    “什么?”独孤三哭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爹……给他的订亲礼。”夏若然忍住眼泪,“一共三支,是娘的遗物。他……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独孤三哭受到了震动……久久不能说话。

    簪子在这里,廖暮仁是不是也埋在这里?

    夏若然拿起锄头,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挖了下去。什么都没有,除了簪子,什么都没有。

    独孤三哭安慰道:“我们,把这里都找一次,说不定,他没有死……”他的话是安慰夏若然,可是他的声音却明显嘶哑了。

    四个时辰,从烈日当空到月弥漫。独孤三哭和夏若然把朱雀山庄掘地三尺。夏若然的手打了泡,又磨破了,全都是血。

    独孤三哭看着夏若然,他自小做机关,手上早已经布满厚厚的老茧,但是夏若然的手……。他看着已经累得站不起来的夏若然,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手是人的第二张脸,你毁容了。”这原本应该是轻松调皮的打趣,此刻自独孤三哭的嘴里说出,声音却异常凄凉。

    夏若然看看自己的手,淡然道:“心都死了,要脸来做什么。”

    朱雀山庄已经掘地三尺,除了那一根已经不像话的簪子,其他的,无非是一些断壁搏,没有任何关于廖暮仁的蛛丝马迹。

    还有最后一丛草,月光下,开得特别旺盛。

    “还挖么?”独孤三哭问道。他的声音也充满了疲惫,还有……绝望。

    “不知道……”夏若然淡淡地说,无精打采的。

    “没有尸体就证明还没有死。”

    “你错了,我们来朱雀山庄的时候,起码已经有上百个死人。现在,我们挖到一具尸体没有?”夏若然的话如同利刃,尖锐地扎入独孤三哭的心里。

    还有,她自己的心。

    廖暮仁,是不是也和那些死人一样失踪了。

    “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掩埋?”独孤三哭突然想到一件事。

    “谁知道呢。”夏若然懒懒地说。

    独孤三哭提起铲子,开始挖最后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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