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任欣,“从前”是一个忌的词语,我知道她不是没有回忆的太平洋,倒有可能是复杂神秘的加勒比海,有没有宝藏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那里一定有一群不安分的海盗。
我个人是非常尊重别人权的,但作为朋友,该干涉的还是要干涉。
生的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一点点共鸣,然后再弹一段和弦,就可以奏出情深深似海了。任欣比较特殊,我也有些特殊,朋友这个字眼,对于我们都有点生疏。但生活里的摩擦力其实总会成为让我们前进的动力,喜欢这个世界的不可预知,但同时也希望事情的发展可以尽量平和一点,不要总是刺激我幼小的心灵。
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和任欣终于可以用朋友这个称谓。其实,也不知道区分认识的人和朋友的分界线在何处,是会陪自己吃饭看书看电视的人?是会一起逛街然后嘲笑路人穿着打扮的人?是会在难过或者快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心事的人?
某天吃过晚饭,两个人一起上了天台,好像从未和别人这样相处,一面悠闲地看星星,一面天南地北的聊天。
陈嘉言曾经跟我说,要走进别人的心,首先要打开自己的心。她的说法很老土,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惨绿少年,家庭和睦,品行端正,学业略有小成,境况还算都是平顺的,真没有像小说里那种苦大仇深的经历。最艰苦,也就是小时候,爸爸还在以画谋生的那一段时间,家境窘困,住所也不定。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的确难熬,爸爸四处碰壁,在生活和理想面前彷徨。偏偏我又是个病秧子,小病不断,也让本就入不敷出的家里欠下一堆债务。
后来,我更是变本加厉地大病一场,让家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但却让爸爸奇迹般地遇到了懂得赏识他的画的贵人,意外地拿到了一笔救命钱,不但治好了我的病,也让我们家境况彻底转变。只不过,爸爸却放弃了画画,转而进入某单位,做起了安分守己的公务员。
小时候还没感觉,但长大之后,听爸妈说起这些事情,心里却开始内疚,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爸爸才放弃了画画。常会看到他一个人呆坐在画室,看着以前的画发呆,但问他为什么不重新画画,他却总是避而不谈。也许,画画,已经成为他心中一个不能愈合的伤口。
也因如此,我从小对父母的话都是十分顺从的,独立也比较强,无论读书做事都从不会让他们操心,总希望能让他们得有宽慰。
其实有些话,跟陈嘉言都没有讲过,但对着她,可以滔滔不绝。她难得没喝酒也这么安静,听我讲完。
“你果然是个很乖的小孩子。”
“但我无论如何努力,总觉得不够,一点都不够,我始终是他们的负累,什么都做不好。”说这话的时候,被一种无力感包围,仿佛被抽空了某一部分,虚无又不真实。
“胡说!”任欣很豪气地拍了下栏杆,颇有侠的风骨,不过下一句立刻破功,“你这人说话和放屁一样!”
“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真不知道待会她还要说出什么豪言壮语。
“乱放一通!”
沉默了片刻,任欣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靠着栏杆,躲在阴暗里。“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跟着蹲下去认真地看她的眼睛,不说话,然后等待。
以为自己的故事很灰,会让她不舒服。但她的故事,原来才是小说里的,黑暗,让人发觉睁开眼睛,也是无用的。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势的关系,无论如何否认,在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不可能更改的。但即使流着相同的血,但关于亲情的落差,总是让人倍感苍凉。
任欣的爸爸是任阿婆的外甥,十四年前在一起谋杀案中被那对母子诬陷,送上了刑场。任欣的妈妈受不了刺激,带着任欣自杀。结果,只有任欣被救了。十一岁之前她一直住在任阿婆家里,从那对母子的争吵里渐渐明白了本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一些事情,震惊,然后燃起了复仇之火。那时候还小,并不懂隐藏,很快就被任阿婆从日记里发现了秘密。然后很快就被送走了,另一个城市的孤儿院,之后那两人就不再理会。但是十二年后,她却自己回来了。
她口气的轻松,却更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无法做出反应或评价,这样的事情,之于我,是另一个星球。我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她用什么心态去看待从前,不清楚她关于未来的打算。
见我许久没有反应,任欣突然哈哈大笑,迅速地起身,竟做出了要爬上水泥栏杆的动作。
想都没有多想,迅速抱住她拼命往后拉,我很想骂她,但几乎就要停止的心跳让我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紧紧抱着她。
“傻瓜,我只是想站高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做傻事。”最后倒成了她在安慰我。
其实很想哭,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好像有某种莫名的情绪缠住了心底最痛最柔弱的位置,麻痹地绞痛,但眼睛不争气,泪水挤都挤不出半滴。笑靥如的任欣,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