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初中毕业的郁锋涛以全县第一优异成绩,再次考上县一中,全家喜极而泣,振奋的一连几天晚上睡不着。可谁能想到,一年后的今天,郁锋涛却是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农民头,并且遭遇了失去父亲,辍学,事业失败的痛苦。
不管岁月如何变,郁锋涛仍旧一成不变,除了偶尔出现在自家田间地头和鱼塘外,仍旧一整天关闭在房间里,手不离开书。——在闹荒这么一个闭塞、愚昧村子,郁锋涛如此自命清高,不免又引发村里看不惯人的仇恨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必定这是人家自个儿的事,又没有招惹着谁,没有人能管得着。
黑刚刚降临大地,可是山村已是一片寂静,跟城里的深一般。
房间里,一盏煤油灯在写字桌上闪烁着。在城里人眼里,煤油灯如同是萤火虫发出的光一样;但是在闹荒村人眼前,它是一盏一百瓦的电灯,因为尚有许多人点不起。村里大部分人对郁锋涛十分看不过去,一个欠债几万块钱的人,偏偏要装富,点灯点到三更半。——但是就这么一点微弱的光,现在对郁锋涛来说已经很可贵了,他不再奢侈那么多。
突然一双热乎乎的手蒙住郁锋涛双眼。手虽然相当粗糙,凭感觉,郁锋涛晓得是一双孩子的手。人在落难潦倒中,特别得到异的安慰和关怀,哪怕是她一句温暖的话,同样是治疗痛苦、失落、郁闷、忧悒的一剂良药。郁锋涛情意甚笃地抓着那对手,许久许久舍不得松开,他不用看便知道是谁?除了高玉娇外,没人能在这个时候到他家来。高玉娇顺势伏在他肩上,把两个硕大的紧紧贴在他背上。因为已经是初夏,两个人衣服穿的极少,郁锋涛感到好不惬心,好想解开高玉娇的衣服,看看她的两个,用手摸摸,但是他不敢。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郁锋涛才松开了手,问高玉娇这几天都在忙着什么,咋的没见到她倩影?高玉娇离开郁锋涛身旁,坐到沿上,一边说,她这几天一直上山砍柴。郁锋涛把凳子一转,面对着高玉娇,端详着她,许久未说话。
被郁锋涛长时间端详着,高玉娇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锋涛,现在全村人田里的草全蓐完了,就剩下你家的没蓐了。又有人说你坏话,说你田不犁,草不用蓐,这样种田有稻割的话,他们都倒着头走路给你看。”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的乌鸦嘴,我田里草不蓐跟他们屁干系。”郁锋涛气不过,一拳打在写字桌上,两眼火星直喷。他明白,他一天不会富裕,就要遭受闹荒人一天的欺负,他所干的每一件事和没干的每一件事,都成了闹荒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心里有数,他的穷日子已经不会长久了。到了年底,他养的鱼少说能有四五千块钱收入,再加上所养的一百来只鸡能够卖到一千多块钱。在这基础上,他明年便可以扩大养鱼规模,增加收入,……
忧心忡忡的高玉娇,误会了郁锋涛,她以为是郁锋涛蓐草蓐不来,所以至今田里草才没有蓐,于是对郁锋涛关心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不会蓐草,叫景生帮你一下嘛,他跟你那么交好,肯定会帮你。可惜我是个孩子,要不然我来帮你。”
感激的看了一眼高玉娇,郁锋涛神秘三分地说:“我是科学种田,用的是除草剂。你前次不是说,全村就我的田不长草吗?既然不长草,又蓐什么草呢,你说是不是?
一经郁锋涛提醒,高玉娇感到自己真的好笨好傻。
不到八点半,高玉娇就回去了。不是她不想在郁锋涛身边呆长一点,而是太晚回去了,会遭到她父母亲咒骂,况且太晚回去了会遭到村里人说长道短。再说,晚上八点钟对山沟沟里的人来说已经不早啦。
半,下起了雨。
嘀嗒嘀嗒的雨,扰着郁锋涛心里好烦好烦,任凭他如何努力,就是没办法把书看进去。到后来,郁锋涛干脆不看,上睡觉去。可今是寒山寺的钟——懊恼来,郁锋涛无法入眠。外边越下越大的雨,撞击着郁锋涛的心,他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一种不祥预兆。既然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入眠,郁锋涛张望着黑洞洞天板,回首在校时往事。说来奇怪,回首着学校时的往事,郁锋涛心一下平静了,很快地进入甜蜜梦乡里头。
雨,一连下了几天。但是雨阻挠不了郁锋涛的心,他每隔两三天便要到自家田去观察一番稻子长得如何?有时候,身上全被雨淋透了,郁锋涛同样未发觉。瞧他那股痴迷劲,稻子如同是他宝贝一样。拿自家稻子去跟别人的一对比,郁锋涛乐坏了,喜得心底里头甜滋滋的。别人的稻子长得如同是一个营养不良、挨冷挨饿的小孩子,一棵棵瘦弱弱的,绿中带黄;他的稻子长得像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青年,绿中带褐,长势一天比一天好。
第八天,雨终于停了。太阳一露脸,就如同是一颗大火球,要把大地上一切生灵烧焦的势头。
郁闷的心终于舒了一口气,如果雨还不停的话,郁锋涛没病,会被闷出病。虽然太阳辣得要把人晒出油,但是郁锋涛吃了午饭后即冒着太阳上山砍柴去。他最烦的是上山砍柴,砍一回柴光光来回要走二十来里路程,多浪费他宝贵时间。自从老师潘业勋给他寄来高一下学期到高三的课本之后,郁锋涛便成了一个与时间赛跑之人,时间对他来说比生命要宝贵几百倍。但是他又不得不时间去砍柴,不砍柴,他连饭都没柴烧。
刚刚出了村北头,身后传来了高玉娇叫声。郁锋涛转过身去看,见高玉娇正和她好伴李秋玉、李秋兰俩。高玉娇肩上扛着柴担和拐杖,一身旧衣服,看样子跟他一样是上山砍柴。可是李秋玉恰恰相反,她们俩打扮着干干净净,手上还提着包,看样子十有是走亲戚。就在郁锋涛困惑在看着她们时,她们三个人说说笑笑已经来到他身边。
李秋玉是一个格内向,人长得腼腆的孩子,她悄悄地瞅了一眼郁锋涛,柔声细语地昵喃了一声:“锋涛,自己一个人去砍柴呀!”李秋玉说话有一种很特别的磁,非常吸引人。她是闹荒村第一大,长得跟电影演员金巧巧一模一样,如同是同一模子铸出来。
“嗯——”郁锋涛回应了一声,稍停之后,疑惑地问道:“秋玉,你们这是……”
才开口,未来得及说话,李秋玉却被李秋兰抢先了:“我们是到二舅家去喝喜酒,我表哥明天要结婚。”
说的话,四个又走了大约三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他们分手了,李秋玉朝左边那条路走,去她们二舅家;郁锋涛和高玉娇则走右边一条路。
继续往前又走了约五里路,郁锋涛和高玉娇来到了一座名叫羊头岭的山。爬上山的东边半山腰上,在一片砍伐的柴禾边,他们停了下来。高玉娇右手指着中间一片说道:“这是我的,那边的是秋玉的,上边的是容容的。”接着,高玉娇叫郁锋涛帮忙把柴禾翻过来,让底下的被太阳晒一晒。
时令一进入夏天,凡是时常上山砍柴的人,他们都会先砍伐一片,不拿回家,而是让太阳晒干之后,再拿回家。这样,既不重,又不要拿回家后再晒。显然,郁锋涛并不能这样做,他只能当天砍一担挑一担回家。今天是老鼠进芝麻地——吃,郁锋涛刚巧碰上了高玉娇。
把柴禾都翻了一遍,之后高玉娇对郁锋涛笑吟吟地说:“太阳这么大,我们到那边山坳里歇一下。”说的,高玉娇自个儿先朝左边走了过去。走了有二三十步远,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坳里,是一块三平方米坪地,地上的草木全被压倒了,躺在地上,全然是时常有被人躺和坐的。——这里是高玉娇、李秋玉和高容容时常歇的地方。郁锋涛屁股刚刚落在地上,高玉娇一声惊叫:“啊,老蛇!”
“啊——”郁锋涛一声尖叫起来,吓得一蹦而起。
“格格格格”高玉娇则在一旁捧腹大笑。
高玉娇银铃般笑声,郁锋涛恍然大悟。
狼吃狼——猛不防,郁锋涛抓挠着高玉娇的腋窝:“看你还会不会戏弄我。”哈的高玉娇不住大笑,直笑的淌出泪水。转过身,高玉娇笑嘻嘻地笑道:“我没想到,你原来是这么胆小!”忽闪的,不知咋的,郁锋涛眼珠子直了,痴痴地盯着高玉娇胸口。高玉娇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不由得羞红脸,一直到脖子上。原来是她刚才一阵挣扎大笑,不知怎么地把胸口上头的两个纽扣解开了,大半个酥乳展示在了郁锋涛眼前。那丰满硕大的酥乳——细嫩,白的似油脂,乳沟细细的,怎能不叫郁锋涛看傻了眼,他这是头一回看到孩子两个如此惑人的妙、神奇酥乳。“锋涛,你别这样看嘛。看的人家害羞死了,心口怦怦怦乱跳!”高玉娇一头扎进郁锋涛怀里,双手牢牢抱住他。郁锋涛呼吸急促:“玉娇,让——我——让我看看你的两个奶。你的两个奶太神秘啦!”“你都已经看到了,你就看吧,锋涛。你看了,千万不要摸好哦!”高玉娇在郁锋涛怀里,娇娇滴。“为什么呢?”郁锋涛好奇三分。“我阿妈说,你们男孩子的手是魔手,一摸我们孩子的奶,我们孩子就急不住啦,……”高玉娇昵喃而语,娴静温顺的像一只小羔羊,任凭郁锋涛解开她的衣服,又解开她的乳罩。
两个人坐在了地上。郁锋涛时而抚摩着高玉娇一对酥乳,时而亲吻着高玉娇一对酥乳,时而用牙轻轻的温柔地咬着高玉娇一对酥乳的奶头。一种将晕过去的妙感觉撞击着高玉娇,她无法克制自己卷土而来的情感洪峰,心不由己地把手插进了郁锋涛裤内,哇,那根热乎乎的肉柱,铁棒一般坚硬,足足要比她的柴刀柄大许多。这时,她母亲与她父亲做那档事是发出的仙死、快乐要死的呻吟声和呼唤声钻进了她耳朵里:“哗,老公,快活死啦。你今晚怎么这样厉害啊!”“快点,老公,再用力点。啊,我要快活死啦——”——那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村里请了戏班唱戏。吃了晚饭后,高玉娇就到祠堂去了,可是左找右寻,她始终见不到郁锋涛影子,再加上这两天感冒了,所以她没心思再看戏,便回家了。就在高玉娇昏昏而睡的当儿,隔壁她父母卧室响起她母亲的呼唤声惊醒了她,……她透过木板墙的缝隙看到了父母亲那一切。从此,高玉娇老是想着能够与郁锋涛的融合在一快儿,把自己少贞操献给郁锋涛。此时此刻,郁锋涛心海里的狂涛怒浪阵阵袭击着他,再加上高玉娇的挑逗,他哪能顶得住。
大地作,蓝天当被,一对少男少顾不了什么,电闪雷鸣,翻云覆雨,疯狂操作起来。
太阳开始偏西了,可是郁锋涛和高玉娇尚未恢复元气。
回到家里的时候,郁锋涛虽然浑身从未过的疲倦,但是他精神从未有过的振奋,心情超级的好。
晚,躺在上,慢慢回味着奇妙感觉,郁锋涛又火烧身,巴不得高玉娇能够在他身边……不行!心头暗叫一声,郁锋涛霍地坐了起来,心里暗暗地说,玉娇对我这样好,我更应该奋发图强学习,早一天有所作为,早一天有所建树,把玉娇娶到家里。心头这样说的,郁锋涛坐在了写字桌前,捧上书本。郁锋涛心里明白,高玉娇父亲——高钱启是全村出了名守财奴,早已把儿高玉娇当作其发财的摇钱树。他郁锋涛没有钱,一辈子休想娶到高玉娇。
翌日早上,在郁锋涛还在吃饭当儿,高玉娇就去约他上山砍柴。青年男之间一旦有了结合,就会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的一部分了,尤其是孩子。昨天的一场水乳交融,高玉娇觉得是老天爷特意赐给她的。里,高玉娇难熬煞啦。一个里火烧身,迟迟无法入睡,要是独自一人在家里的话,她定会连跑去找郁锋涛。在睡梦中,高玉娇还在跟郁锋涛做着那档叫她仙死的事。所以今天来找郁锋涛共伴去砍柴,高玉娇当然是想跟昨天一样电闪雷鸣,翻云覆雨一翻。
然而,当郁锋涛和高玉娇走到半路上,天突然变脸了,刚刚太阳还是一张灿烂脸,瞬时却是乌云压天,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随后是雷电交加。见势不妙,郁锋涛和高玉娇赶紧扭身逃回家去。
等到郁锋涛和高玉娇前脚踏在家门槛,身后是倾盆大雨从天排泻而下。
立在大厅上,抬头仰望着天井,一阵比一阵大的暴雨,和上一回一样——郁锋涛心头袭上一种不祥预兆。“肯定要出坏事。”他心底里头默默地说道。但是他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坏事?
午饭后,回到房间里看书。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着,郁锋涛只感觉头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懵懵之中似乎有人告诉他,他的鱼塘被暴雨冲垮了。心头一怵,丢下书本,郁锋涛一脚蹿出了房间,到西房取了蓑衣和斗笠,冲出了屋里。等到母亲发现,想叫住他,郁锋涛已消失在暴雨中。
冒着暴雨,一口气赶到鱼塘一瞅,郁锋涛一下子傻了眼,仿佛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里头。——随着头“嗡”地一声,郁锋涛整个人瘫在地上,动荡不得,酸楚的泪水跟暴雨一样,但是却是哭不出一点声音。一场无情暴雨冲垮了他的鱼塘,跟一把八磅大锤砸向铁锅,无情毁灭了郁锋涛心中一切好希望。苍天无眼啊,为什么灾难偏偏降到他这么一个落难人身上?天地为什么都不能容忍他活着,难道真的要扼杀他这么一条正值风华正茂的生命?——郁锋涛的心在痛斥,在呐喊。难道苍天真的要叫闹荒村一直这样贫困下去,不让有志于脱贫致富的人摆脱贫困,连一个陷进困境中的人同样不肯放过?天呐,太残忍了呀!天地都这样欺负他,郁锋涛脑中袭上了结束生命的念头。死的念头刚在郁锋涛脑子里一闪时,耳边立即强烈回荡着母亲的声音:“锋涛啊,阿妈晓得你心底里头苦啊,苦如黄莲,比谁都苦啊!闹荒这个村不能呆。穷且不说,村里人太欺负人。我和你阿爸才会硬着头皮,砸锅卖铁,咬着牙要送你们兄三个读书,盼着你们有一天能够跳出去。咳……这都是命!”“你有文化,在卢水读过书,见过世面。村里没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你。你要为阿爸、阿妈争口气。你要坚强……”郁锋涛心一颤,一死,他一了百了,可是他母亲,他,还有对他付出真爱的高玉娇,她们咋办?——一想到这儿,郁锋涛的心在剧烈颤抖。
天开始发黑了。
满身污泥,郁锋涛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
心急如焚,正在屋里等候儿子回归的彭淑娟,一瞧见儿子那个样子,又惊又吓,心一颤,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锋涛,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郁锋涛无力地抬起头,吃力地看着母亲,紧咬着牙,压住涌到眶边泪水,悲苦吐出一句:“阿妈,我们家的鱼塘被大雨冲垮了——”“啊!”彭淑娟登时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旋转。好在是一个饱经苍桑的,又经历了丧夫之痛,彭淑娟胸怀又宽阔。不到杯茶工夫,彭淑娟便镇静下来,心底里头万分明白:这时候,她就是儿子心头支柱。她不能慌,更不能流露痛苦之情,一定要泰然处之,要装作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镇静下来后,彭淑娟赶紧跑到自己卧室里找来一套衣服,叫儿子赶紧脱下脏衣服,擦净身子,换上干净衣服。
见儿子头晕躺在了上,彭淑娟回到厨房去,忙着给儿子熬了一碗浓浓姜汤。然后,把姜汤端到儿子房间里,亲自服侍儿子喝下,之后坐在沿上照顾着儿子。待儿子睡过后,彭淑娟不住抓着一把辛酸泪水,接着又抓着一把辛酸泪水,心在暗暗地说,儿呀,都怪当妈的没本事,叫你没读完书,还让你受苦受累,遭受委屈了啊!苍天无情,我们怎么拗拗不过呀!但愿你阿爸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你。
滂沱大雨仍在下着。
凄凉的苦雨,除了凄切的雨声外,其它什么声音没有。窗外是黑洞洞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半了,凄凉的房间,暗淡的煤油灯像萤火虫一闪一闪。
坐在沿上,陪伴着儿子,彭淑娟用母亲特有的浓浓笃厚爱心,去温暖儿子一颗冰冻、委屈、遭到挫折的心。粗糙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心头叹息阵阵。见儿子不知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彭淑娟声音凄切,泪水汪汪,安慰、鼓励道:“孩子,你,别太难过了,天灾的事,是谁都无法躲过。一个人最怕的是:不起天灾的打击。擦干眼泪,挺直腰杆,只要扛过天灾打击,再穷,总有发旺一天。你有知识,见过世面,在闹荒没有哪个人能赢过你。我们是人不逢时了啊!要不然,我们家去年已经开始富裕了。钱是小事,你不能倒下!你要是倒下了,什么都没有了,那真要被闹荒人笑话。”说话同时,彭淑娟重新把敷在儿子额头毛巾用开水侵湿,拧干,再敷在儿子额头上。
雨好像是小了些。
母亲离开后,郁锋涛脑里是一片浑浊,接着是昏昏睡。睡梦中,郁锋涛又回到了学校里。他的同桌——周璐璐宛若一个小天使,向他飘然而至。周璐璐是校,不但是人长得仙一般漂亮,而且清脆、甜蜜、婉转歌声莺似的,叫人越听越爱听。——这时,周璐璐甜蜜蜜地对他说:“锋涛,你咋一回去就不再上学呢,我天天看着身旁位子空空的,心头极不是滋味,心底里头总有一种怅然失落感。同时少了一个知己男生,跟我谈心,帮我解惑难题,……”周璐璐这话说的,郁锋涛心里底头是酸楚不堪,眼眶已是泪水涟涟。
——一个人身子要是没有精神作支柱,只不过是一堆肉而已。精神要是垮了,身子随之瘫痪了,倒下。
养鸡因一场鸡瘟,三百多只鸡差些全死光,人生第一回创业遭到惨败,但是这一道坎,郁锋涛扛过了。万万不曾想到,这第二回创业遭到的惨败却是跟第一回一个样——天灾,而且全是希望即将要实现时刻。所以郁锋涛不住这第二回打击,精神一下子全垮啦。万念俱灰,郁锋涛只感觉这个世间不让他活下去,要把他活活扼杀掉。……
天亮了。
雨,仍在下着。
戴着斗笠,左看右看十足一个村姑的高玉娇,当她双脚迈进彭淑娟家屋里时,正好彭淑娟从儿子房间走了出来。——彭淑娟熬了一碗草药刚刚给儿子喝下。——农村人多少懂得一些草药知识,平日里碰到头痛、肚子疼、感冒之类的病,自己随便熬碗草药喝喝就是,尤其是像彭淑娟这样一个家庭,哪还有钱去买药。当下,彭淑娟把高玉娇拉到一旁,把所发生事情,悄悄地对她说了一遍,希望高玉娇去劝劝她儿子,……高玉娇没有听完彭淑娟的话,心早已怔住啦!
揣着一颗不安,丢失,郁闷的心,走进郁锋涛房间,看见他躺在上,高玉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郁锋涛身旁坐了下去。之后,高玉娇关心地伸手一摸郁锋涛的额头,“天呐——”心头一声惊叫。他额头烫得跟火烧一样。见郁锋涛睁开眼睛,高玉娇关心殷殷地问了一声:“锋涛,好些了吗?”郁锋涛感激地朝高玉娇点了点头,挣扎着要坐起来。高玉娇忙把郁锋涛扶了起来,让他躺在她酥怀里:“锋涛,我已是你的人了。你说过,你要让我一辈子快乐、幸福。可你连这么一丁点天灾都扛不过来,又怎么能让我一辈子快乐、幸福呢?我没有想要你成为百万富翁,我看重你是一个胸怀大志人,今后一定能有所作为,在村里人面前直起腰杆子,不会叫我在村里人面前丢人。”“锋涛,振作起来!一个鱼塘算得了什么?干大事的人,眼光要放大放远!这也是你平日对我说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高玉娇心底却是暗暗叫苦不迭:锋涛啊锋涛,你真是好命苦呀!我原巴望着你这一回养鱼成功,能够给我那个守财奴阿爸一笔钱,顺顺当当把我娶过去。咳,谁能想到老天爷瞎了眼睛呀!
——我已是你的人了!高玉娇这一句朴素无惊的肺腑之言,是晴天一声霹雳,震动郁锋涛万念俱灰的心,叫他惭愧不已。忽闪间,一股慕名的巨大力量犹如血液源源不断输进郁锋涛体内,摧毁万念俱灰,击碎他的抑郁颓废,……转过身,郁锋涛紧紧搂抱着高玉娇。——高玉娇说的对。他连这么一小点天灾的挫折都不起打击,如果遭到再大挫折,那他怎么办,还不去上吊啊?不说别的,他爬不起来,他就要成为闹荒人取笑和欺负对像,更不要说能使家庭富裕起来。
——穷人的命不值钱。
郁锋涛这一场发烧,至少达到了四十二度,可是三天后,他硬是挺过来。这要是城里人,天呀,如若是天塌了一般,早早躺在医院里。——这就是农民百姓们悲惨命运了啊!
雨,一直下到第四天,才停止。
雨一停,又是旭日当空,碧空万里。
中午时分,郁锋涛扛着锄头要去看一下剩下四分之一尚未被暴雨冲垮的鱼塘,是否还有鱼存在。他前脚刚迈出家门槛,即碰上因一个“窍”字不识去找他的吉景生。吉景生一听说郁锋涛是去看鱼塘是否还有鱼,他没二话跟着郁锋涛去。
快走到祠堂时,看到祠堂门口围着一大堆闲着无事可干的人,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打牌。郁锋涛加快了步伐。
“锋涛,又要去挖鱼塘养鱼呀,发洋财呀——”“景生,你跟在白面书生屁股后头,半想狗屎做点心呀——”郁锋涛恨得双眼喷火,一看嘲讽他的人——是村里的无赖徐水龙。走在郁锋涛身旁的吉景生,一步蹿过去,猛地伸手狠狠一抓徐水龙胸口,一拳对准其脸干了过去:“你他妈的狗崽子,我叫你再欺负人。”徐水龙挨了一拳,痛得哇哇哇直叫。吉景生打架野蛮、亡命是村里出的名,哪个人碰到他不害怕三分。郁锋涛见状,慌忙过去拉开吉景生:“景生,算啦了,跟这种狗崽子计较什么。人家有本事,是富翁,屁股还长得两只大眼睛呢!”
“哈哈哈哈”人群不知因为看到徐水龙痛得呲牙咧嘴的熊样好笑呢,还是因为被郁锋涛的话惹笑了。因为徐水龙穿了一件屁股补了两块布的裤子。从此,屁股长了两只大眼睛,徐水龙成了村里笑话的话柄。他不要去招惹人家,一去招惹人家,人家动不动就来一句:“徐水龙,你有本事,是富翁,屁股还长得两只大眼睛呢。”因此,他恨死了郁锋涛。
当郁锋涛和吉景生离开人群之后,人群中的和事佬——高来历说话了:“我说水龙呀,你是水里的龙,可人家锋涛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俗话说:人穷志不穷。锋涛只是运气不到,人不逢时,才一连串遭到了天灾。我没看走眼的话,在闹荒往后最有出息的人非锋涛莫属。难道你没听说,那天支书带着一大群人,最后还是败在锋涛手下吗?就凭你水龙本事,去取笑人家锋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一席话,和事佬说的很有分量。他是闹荒村威望最高的一个人,连村干部同样没法比上他。和事佬四十多岁,长得个子矮小,长相一般。一来因为他有好几个亲戚是当大,二来是他主事公道,热心帮助村民解决纠纷。所以村里几个头头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白白挨了一拳,被打的脸肿了起来,到头来又被和事佬一阵讽刺。这口窝囊气,徐水龙哪能咽得下,他一肚子是怒火,只想找郁锋涛拼命,但是一想到郁锋涛是和吉景生在一块儿,他害怕啦。
不但是出了一口气,而且当众把人家白白干了一拳头,事后一点儿事情没有,吉景生狂得意。自从他吉景生跟别人打架以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所以,吉景生心底里头原以为郁锋涛一定会大加赞赏他,一路上走着,大好发豪言壮语,下次徐水龙还敢欺负他郁锋涛,被他吉景生晓得,定要把徐水龙的鼻子打扁掉,看徐水龙这个无赖往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人。
“景生,打人是一种野蛮行为,不是什么好事,更不能显示一个人的聪明真本事,你以后还是少打人为好。”出乎意料,郁锋涛当头给吉景生泼了一盆冷水。
吉景生很不高兴:“难道就凭那个婊崽白白欺负我们两个不成?”
摇了摇头,对着吉景生一笑,郁锋涛说:“那当然不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话:气死人不偿命?打人,把人打伤了,肯定要负责任;自己被人打伤了,反而更吃亏。比方说:你要是把水龙打死了,肯定要被枪毙。但是要你把水龙气死了,肯定不会被枪毙,你说是不是?”
脸一红,吉景生朝郁锋涛憨厚地一笑,忙点头说是,对郁锋涛的钦佩又加了一层。“气死人不偿命”这句话,吉景生人生头一回所听说,觉得郁锋涛这个办法超级厉害。可他吉景生是大老粗一个呀,他无法想出好办法把人活活气死。要是真的能一句话就把人气死,妈哟,那多痛快的事了啊!——想到这里,吉景生心头惭愧又羡慕地说,还是读书人聪明!还是读书人聪明!还是读书人聪明!我今后一定要好好跟锋涛多读些书,学一学他的聪明,不靠打人,要把人气死。
到了鱼塘。郁锋涛锄头尚未来得及放下,吉景生马上扎起裤脚,要下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鱼。“先不要下去,景生。”郁锋涛连忙制止他。吉景生抬头困惑地望着郁锋涛:“不下去,怎么会知道还有没有鱼?”——鱼塘深得很,怎么下得去。郁锋涛对吉景生说。那怎么办?吉景生瞪大眼睛。郁锋涛自有办法,他说,挖一条沟,把鱼塘里的水放掉,不就得啦。“好办法!好办法!真是好办法!”吉景生一听,连连赞叹。出主意不行,干活,吉景生可是一把手——不是吹牛。
从郁锋涛手中拿过锄头,吉景生挥起锄头呼呼地干了起来。在一旁的郁锋涛反倒是落了个逍遥自在。看吉景生干活那劲头,和吃饭一样,郁锋涛对此若有所思:像这样一个强劳力,什么样农活得起他干。然而,在闹荒这样一个穷山沟里,光光有体力又有啥用?到头来照样穷得叮当响。当郁锋涛要接替吉景生干一阵子时,吉景生直起身,憨乎乎地对他说道:“干活的事就不用你了,锋涛,只要教我读书认字就行啦!”
郁锋涛很高兴:“景生,你对读书怎么会这么感兴趣?”
挖了几锄头,吉景生停了下来,依旧是一脸憨乎乎相,朝郁锋涛笑笑,说道:“我阿爸说,读书人聪明。我原来以为我阿爸说的是鬼话。上一回亲眼看到你几句话把森林一群人吓得尿都拉了一裤子,相信我阿爸说的话没错。”停了一会儿,吉景生羡慕地接着说:“读书人好,孩子瞧得起。看到玉娇对你那么好,我都眼红的要命。玉娇这个孩子,她是连身子碰都不让别男孩子碰一下,对你却是好的要命。锋涛,大家都说玉娇的两个大奶肯定是被你摸掉了。玉娇的两个大奶真的被你摸掉吗?他妈的,能要到玉娇那两个大奶摸一摸,我这一辈子不娶老婆都甘愿。”
脸一红,郁锋涛失口否认有摸过高玉娇的酥乳。他心里底头却是像吃了蜂蜜——甜滋滋的,又万分自豪。不住内心的得意,郁锋涛心头暗暗地说,景生呐,摸玉娇的两个大奶算什么呀,她还连身子都给了我呢!
穷沟沟里的男人除了讲人外,并没有别的话题可讲。吉景生还要拿高玉娇讲晕话,郁锋涛没有让他讲下去。他不能不恭的在别人面前拿高玉娇当话题,那样既是对高玉娇不尊敬,又是有损他自己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和人格。换句话说,他不能跟山沟沟里人一样如此庸俗,他应该谈一些高雅的话题,至少要具有科技、知识的含金量。
十分钟光景,一条大约十五米长的水沟被吉景生挖通了。张望着鱼塘里的水飞快地落下去,郁锋涛心在祈祷,但愿老天爷睁眼能给他留一部分鱼吧,不要叫他的心血全部泡汤。——郁锋涛这一祈祷,灵了,老天爷真是睁开了眼。郁锋涛双眼一亮,看到了鱼塘已开始有鱼标出水面。一激动,郁锋涛叫住了还在挖深水沟的吉景生。水继续往下落,最后几乎是见到鱼,估计尚有三四百尾鱼,鱼不大,最大的不过是三指头大。但是多少给了郁锋涛一些安慰。当下,郁锋涛扎起裤脚和吉景生一道下去,把大些的鱼全捞了上来。因为明天是星期六了,他读初中的两个会回家,他想给她们改善一下生活,他今年已经不指望靠养鱼致富了。剩下的鱼养到年底,能卖多少钱算多少钱。
之后,郁锋涛留下吉景生,他一个人跑回家去再拿把锄头。他当然是想重新给鱼塘扩大些,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有三四百尾鱼吧。不说卖钱的话,至少过年时他们家天天有鱼上桌,总比别人强。当郁锋涛从家里拿了锄头赶到鱼塘里,手里又多了一个小木桶。下到鱼塘又捞了十几尾大些的鱼。郁锋涛是一个讲情讲义之人,这些鱼,他是准备给吉景生。
太阳快要落山了,郁锋涛把吉景生叫上去。吉景生抬头看看太阳,天尚早,便叫郁锋涛再干一会儿吧。“不必了。反正又不是什么急事,现在农闲时候没有别的事可干,明天再来。”郁锋涛向吉景生投于感激目光,同时感叹和惭愧万分:吉景生果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干活能手,且人又热心助人。他同样是一个农民儿子,同样是同在一个村长大,干起活来却是丢人现眼,如同一头笨熊,成了村里人取笑对像。倘若他有吉景生这一身劲头,村里哪个人敢轻视他,欺负他……
两个人接着把先头挖的整条水沟重新填上,又给鱼塘放满了水。这时,太阳刚好下山了。
双手提着鱼,吉景生乐悠悠地走在郁锋涛前头,显得十分得意,好像鱼是他养的。当他们路过祠堂门口时,那里仍然围着许多人。中午时候是一堆人在打牌,现在是三堆人在打牌。郁锋涛挺着胸,两眼斜都不斜一下,傲然直视前方,什么人不曾见到似的,狂妄地朝前阔步走去。见到他捞了那么多鱼,不少人煞是眼红。
肿着脸,叼着烟,正在出牌的徐水龙,他装作没有看见郁锋涛和吉景生。待郁锋涛和吉景生一过他眼前,他按不住痒痒心,转头看吉景生双手提的水桶,暗暗地凶恶咽下一口痰,心头恶毒地骂了一句:“你妈屄的,有什么奇特,等着瞧吧——”
不必回头去看,郁锋涛便能把徐水龙的德猜个不离十,但是他不会和徐水龙这种无赖去计较。换一个角度说,他眼下是处在逆境之中,受人欺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只能低头处世。只要有朝一日他鸿运当头了,闹荒人自然而然会把他奉为皇帝。
正在煮饭的彭淑娟,见到儿子还能捞回这么多鱼回来,喜得光顾着看鱼,连饭都忘了煮。当她一听儿子说还有三四百尾鱼的时候,特喜得是眉开颜笑,一张嘴快要掉了。虽然养鸡和养鱼遭到天灾,损失惨重,但是彭淑娟觉得儿子所走的路一点没有错,村里没有哪个人能够比得她儿子,做母亲的她感到脸上贴金——无比自豪,骄傲。她坚信,他们家摆脱贫困日子不会太远了。
在郁锋涛家吃了晚饭,吉景生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暗了。
月黑杀人。
不知什么时候,村西头传来了一阵狗叫声,划破空。寂静的像死人一样的,登时多了几分恐怖。
不曾想到,天亮之后,一场灾难又降临到了郁锋涛头上。
早上,当郁锋涛和吉景生一道兴高采烈地来到鱼塘边,刚要放下锄头,一看,不傻了眼:鱼塘里剩下的鱼一间全死光了,翻着白肚漂在水面上。
“锋涛,怎么办,鱼死全光了?”吉景生一时不知所措。
怔了一杯茶工夫,三魂冒火,七窍生烟的郁锋涛,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水龙这个无赖干的!”
“我操他妈屄的,我去宰了这个婊崽。”吉景生气得怒火从心坎拎起,脚一跺,一扭身,即往回跑。
“景生,你冷静一点。”郁锋涛急急地叫住了吉景生。
不待双脚站稳,吉景生一脸铁青地愤怒道:“你怕他,他把你的鱼全毒死了,你还怕他?你还是不是一个男子汉,锋涛?”
朝吉景生疾步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郁锋涛同样是一脸愤怒:“我——锋涛会怕那种无赖吗?”“景生,你忘了我昨天中午对你说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没根没据,去找他,那个婊崽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他,吃亏的反倒是我们自己。”
像在冬天里,掉到了松江,吉景生心头的火一下子灭了:“那,那,那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婊崽呀——”
摇摇头,郁锋涛信心十足小声悄悄地对吉景生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无赖,我总有一天要狠狠收拾他一顿,为民除害!”
在闹荒,徐水龙是个任何人招惹不起的无赖。一旦哪个人跟他有过一分一厘的介蒂,他非暗地里报复不可,小至把人家庄稼破坏掉,大至把人家的家禽家畜毒死掉。因为徐水龙全是在三更半里摸黑干,防不胜防,没人能逮住他,明知是他干的,但只能吃下哑巴亏。昨天被吉景生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拳头,徐水龙岂能不计仇。但是吉景生家里穷,什么都没有,徐水龙固然想到了郁锋涛的鱼塘,把那一拳头记在了郁锋涛头上,况且昨天骂徐水龙屁股长眼睛的人是郁锋涛。因此,昨晚上半狗叫时分,正是徐水龙拿着农药摸黑到郁锋涛鱼塘……
好在昨天郁锋涛已经捞了一些鱼回家,要不然,他是白白费心了近半年时间,连一尾鱼的味道同样是不能偿,那才是真正不甘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