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郁锋涛收到周璐璐来信。周璐璐这个热心孩子还在念念不忘郁锋涛在卢水开店铺一事,在信中,她问郁锋涛什么时候去?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她可以帮他去办理《营业执照》等等,税收和工商管理费还会得到照顾。再说,他开了店铺之后,有啥困难,老师和同学们会帮助他。郁锋涛把此事跟母亲说了。彭淑娟心中乐开了,笑呵呵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在她全家陷进逆境中,尤其是儿子绝境中挣扎的时候,是是儿子这些好老师和好同学帮了他一把。要是儿子的老师和同学都和闹荒人一样,她儿子不会这样快从绝境中走出来。——当然,郁锋涛心里底头对周璐璐的感激,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在班上,周璐璐不爱说话,她只有跟郁锋涛能够谈的投机,所以同学无不叫她——冷人。郁锋涛同样是未曾想到,周璐璐会这样热心帮他。但是郁锋涛觉得现在开店铺还不是时候,至少要再等个把月,因为目前货源不够充足,品种又比较单一。其实,郁锋涛现在目光转移到了闹荒最丰富的资源——岗岩。要是能很好把丰富的岗岩资源开发利用,那可是一笔取之不尽的财富。
经过一段时间打听,郁锋涛打听到了邻村桃芝有一个手艺精湛石匠——石钦中。桃芝是隔壁云端县一个村,离闹荒有三十里路。郁锋涛打算在未开店铺之前,到桃芝去求师学艺,开发闹荒的岗岩。要是店铺开起来了,他母亲又到卢水看店,他再去学艺,房子无人看守,还不被闹荒人毁的乱七八糟呀。虽然闹荒有一个石匠——高阿六,但是高阿六手艺一般,仅仅会一些开采石头,砌墙而已。况且高隆巴一事,对郁锋涛教训太深刻了,看清了闹荒人的嘴脸。即使高阿六手艺顶天精湛,他郁锋涛同样不会去拜其为师。
把家里的事做了一番安排之后,郁锋涛决定第二天出发,到桃芝去拜师学艺。学到一手打石头手艺后,他便可以把闹荒山上的石头变成宝。
第二天,太阳刚刚探出半个头,郁锋涛便起了。这时,村里还是一片寂静。
半个钟头后,村里凑起了农村清晨的交响乐:锅瓣声,泼水声,碗撞声,婴儿哭叫声,夫斗嘴声,母鸡咯咯咯觅食声……
桃芝是在闹荒西面。郁锋涛走在村西头,回头眺望着闹荒村,家家户户屋顶袅袅升起的青烟,到了半天空才逐渐地散开。“贫穷,落后,自私,愚昧,无知的闹荒,不改变你这一切丑陋,我——锋涛誓不为人!”郁锋涛心头在呐喊着,回过头,瞰看着山脚下的路,头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将近中午时分,郁锋涛才到达桃芝村。
桃芝地势平坦,是一个大盆地。虽然村子跟闹荒差不多大,但是人家已建起了几栋洋楼,这是闹荒鞭策莫及,相形见绌。
打听到石钦中家住在哪儿,郁锋涛径直朝他家走去。
来到村北最头一栋房子门前,郁锋涛停了下来,打量着房子一番,踌躇着,三分羞怯,不好意思踏进大门。但是郁锋涛心里底头晓得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如果再羞怯,只能打道回府。想到这里,郁锋涛鼓起勇气,厚起脸皮,一脚迈进了屋里。人尚未站在厅堂上,郁锋涛马上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石,石——石师傅在家吗?”郁锋涛喊了一声,声音小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听的到。
“谁呀——”随着从左边厨房里传出一个嗲声嗲气声音,走出了一个打扮入时的青年子,她一米六左右高挑个头,一张瓜子脸,涂脂抹粉,烫着波浪头,显得三分妖冶。看到陌生的郁锋涛,青年子漂浮不定的双目,看猴子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郁锋涛看了个遍。郁锋涛被她这样看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哈哈……”一阵浪笑之后,那青年子贪婪地直盯着郁锋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
听到那子的发问,郁锋涛这时才抬起头,瞅了一眼她,才开口说:“我是闹荒村的,来向石师傅学手艺。”
“哦——”那子听说,喜得媚眼滚动,热情地忙给郁锋涛拿凳子,边自我介绍:“我名叫兰。我阿爸出去干活了,快要回家吃饭了。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沏杯茶。”朝厨房走去当儿,石兰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张望着郁锋涛。不一会儿,石兰便端了一杯茶出来。把茶端放在郁锋涛手中,石兰拉过一条凳子,在郁锋涛对面坐下去。就在她要开口说话之际,大门口走进来一对五十多岁夫。石兰笑的要流蜜的脸马上消失,对郁锋涛说:“锋涛,他们就是我阿爸和我阿妈。”说的,石兰站了起来,拉着一张长长的脸,对父母亲说:“阿爸,这个是从闹荒来的锋涛,特意来跟你学打石。”
“好啊!好啊!好啊!”郁锋涛来不及上前施礼,石钦中已经放下工具,走到他跟前,乐不可支地说,“锋涛,你坐会儿,我先去洗个脸。”
那一边,石兰和她母亲郑珠菊正忙着宰鸭子。
不到一杯茶工夫,石钦中便来到厅堂。石钦中给郁锋涛分了一支烟,见郁锋涛不抽烟,他自己点着,坐在郁锋涛对面。石钦中先是问了郁锋涛闹荒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变化情况?郁锋涛羞怯着不好意思好开口,但是他面前的人可不是别人,是他要拜为师傅的人,初次见面便如此不诚实,人家还会收他为徒吗?做梦吧。——弓在箭上不得不发。憋了约莫三分钟,最后郁锋涛惭愧十二分地实话实说,自从他懂事到现在,没见过有甚么变化——还是老样子。要说有变化,那就是闹荒的人越变得自私,越变得势利,不知道廉耻,风气堕落了。——咳,闹荒真是一个连鸟都不生蛋的穷山沟呀!郁锋涛话后,石钦中不由地喟然长叹一声。
一声喟然长叹之后,石钦中一时沉默,双眼却是久久端详着郁锋涛,似乎要从他一张书生脸上,一对黑宝石一般炯炯有神眼睛里看出什么?待手上一支抽完了,石钦中才话中有话地对郁锋涛说,打石这手艺是一件非常苦的活儿,现在已经没有青年人肯干了,连他的两个儿子情愿到外边去打苦工,死不愿接他手艺。瞧着他郁锋涛还是一脸书生气的脸,年纪不过是十七八岁吧,怎么会想学打石手艺呢?郁锋涛还是考虑成熟了再学,不要一时头脑发热,……
眉头一紧,土命人——心实,郁锋涛诚恳地说:“师傅,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诚心来跟您学艺。要是没有考虑成熟,我不会从老远从闹荒特意赶来跟您学艺。”说的,郁锋涛把自己的遭遇详细对石钦中说了一遍,又将闹荒的情况详细介绍一番。一对殷殷期盼目光投向石钦中,郁锋涛真情流露地说:“师傅,您说,像这样一个穷山沟,我不在石头上打些主意,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苦点,累点,我不怕。我是一个穷人家孩子,这点苦还吃不了吗?”
“好!好!好!”石钦中显然被郁锋涛的真情打动了心:“孩子,有你这份决心,我收下你这个徒弟!只要你能吃苦,肯学,我就把我这一身手艺点滴不遗全教给你!”说这话时候,石钦中眼眶里热泪在跳动。他觉得郁锋涛是一个苦命孩子,苦命孩子往往能成大事。不说他是收徒授艺,光凭郁锋涛的遭遇,既然是人家亲自找上了门,他不能袖手旁观,帮人家一把是理应该,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水准。
这前后两回到外村拜师学艺,郁锋涛都如愿以偿。要是说上一回有王青从中帮助,可这一回他与石钦中是素不相识。在来之前,他已经试探过高阿六。那家伙,未等郁锋涛把话说完,即刻放下一张臭面孔,把郁锋涛喝斥了一顿,并且敲诈郁锋涛。要他传授手艺,可以,但是要郁锋涛先交一万块钱的学徒费。好在郁锋涛不过是去试探他而已,否则,非当场吐血气昏过去不可。
石钦中的石场离村里有二里路。平时,他没有固定的活:哪家人建楼房,需要用石块砌墙,他就帮人家开采石块,或是门柱什么的;谁家要打墓碑,他就帮人家打墓碑;有时候,他能接手一两头石狮打打。……所以,一年到头他的生意倒是兴隆,没有停歇的时候。这几天,他算是接了一宗大生意,云端有一个富翁要打一对石狮,两套石桌石凳,两根四米高的石柱,一对柱墩。他一个人正忙得不可开交,才连老婆叫上阵帮忙。说郁锋涛投奔他石钦中学艺碰上好运气,倒不如说是郁锋涛赶上了巧茬。他石钦中不但收了一个徒弟,而且是有了一个好帮手,岂不是从天掉下一块馅饼。
中午饭后,稍微歇了一会儿,师徒俩优哉游哉地上路了。
到了石场,石钦中一开始便叫郁锋涛搬石头。他有些不相信郁锋涛,身子那么单薄,又是一脸书生气的青年人,郁锋涛果然能吃得了这份苦。石钦中瞧不瞧一下郁锋涛能否搬得动石头,只顾埋头自己手上活和郁锋涛聊天。狡黠的眼睛一瞅石钦中,郁锋涛早已窥探出了石钦中是在考验他,心头戏谑地说:石老头,你想考验我,未免太小看我——锋涛了吧!哪怕是叫我累死在地上,受尽一切侮辱,只要我尚有一口气,我照样要硬撑到底,把你这怪老头的手艺学到手。学不到你的手艺,我——锋涛死不罢休,绝对不回闹荒。
不知在什么时候,石钦中停了下来,蹲在一旁悠闲地抽着烟,张望着满头大汗的郁锋涛,照样不叫郁锋涛歇一歇,还幸灾乐地暗暗笑,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
“我年轻的时候,跟我师傅到过你们闹荒。那时的闹荒实在是太穷太穷了,许多人有了上顿没了下顿。”
“没想到,您还到过我们闹荒呀,师傅!看来,我们还真有师徒之缘。”
“是啊!但愿你不会跟你们村那个阿六一样呀——”
“师傅,你认识阿六呀?”
“认识,咋不认识。说来,他还是我师弟呢。我和师傅当年是给你们村的郁南智家起地基。南智夫真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啊!他们一家人吃地瓜米,非要让我们师徒俩吃上白米饭。把家里仅有的三只鸡宰了给我们师徒俩吃,他们自己一口鸡汤舍不得偿一偿。……”
“师傅,那是我阿公阿婆。原来我家房子的地基是……”
“什么,你说什么,锋涛,南智你是阿公?”
石钦中从蹲着石头上,滚了下来。
“是。师傅。”
“真没想到,你会是南智的孙子,锋涛!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间,南智的孙子都这么大啦!”
“时间是过的快,可是我们闹荒还是跟原先一样的穷呀——”“师傅,您头前说,阿六是您的师弟,要我不要跟他一样,是怎么回事?”
“咳,说来话长呀!”“我跟师傅给你家起地基时期,阿六一天到晚纠缠着要我师傅收他做徒弟。有一天,他当众给我师傅跪下。看他那么诚心,我师傅收下了他。学艺才个把月,他耍小聪明,把尾巴翘到天上,以为打石头手艺就是那么简单。不听我师傅劝告,自己另起灶,咳——”
“哈哈……”
郁锋涛忍俊不。
石钦中看到郁锋涛突然发笑,莫名其妙的,忙问郁锋涛笑什么?
当下,郁锋涛便把他试探高阿六,高阿六把自己当作是天才,如何敲诈他的事,对石钦中说了一番。石钦中听了,同样是情不自哈哈哈大笑开。
因为是有了这一层关系,石钦中和郁锋涛之间一下子显得亲热,犹如是故人重逢,石钦中特关心起郁锋涛的家庭情况。但是石钦中并未因此丧失原则,他还是叫郁锋涛去搬石头。
好在秋天白天比较短,五点钟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回家时,石钦中说什么不肯让郁锋涛背工具。半路上,他无意有意地问郁锋涛累不累?郁锋涛很老实,累是很累,他实话实说。从石钦中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对郁锋涛诚实的欣赏,并未因为郁锋涛说累了而不高兴。
石钦中家还算不错,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晚饭之后,大家坐在厅堂里边看着电视,边聊天。可能是知道了郁锋涛便是郁南智的孙子后,石钦中夫说话时显得特亲热。他们向郁锋涛说了桃芝这些年来的巨大变化,说话之间无意中流露出了对邓小平的崇敬、爱戴。改革开放之前,桃芝穷得跟闹荒差不了多少。改革开放之后,桃芝在短短几年内飞腾了,全村人过上了富裕日子,村中的副业搞得是有声有,办起了茶叶加工厂、石板材加工厂。……郁锋涛像是听故事一样,听的入神三分。桃芝的变化是一本活教材,闹荒应该从中得到启发,借鉴它的成功经验。
十点多钟,石钦中夫便回卧室睡觉了,厅堂里仅剩下郁锋涛和石兰。郁锋涛总感觉石兰一身妖劲,特看不惯,甚至痛恨,不愿意与她呆在一块儿,于是借口要去睡觉,扔下石兰一个人在看电视,离开而去。当郁锋涛从厕所回到他睡的那间房间里,却是看见石兰正在帮他铺被子。“阿,你去睡吧,我自己来。”郁锋涛走了进去。
石兰一转头,对着郁锋涛抛了个媚眼:“这些活,你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干得好。”铺好被子后,石兰没有说话,朝门口走了过去。郁锋涛终于舒了一口气。不料,郁锋涛未转过神,石兰已拴上门,疾步来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叫他上睡觉。惊慌着郁锋涛一阵挣脱。
“阿,你,你——你回去睡吧。”
“我今晚上就跟你一块睡。”
“不。不。不能。阿,你还是回去睡吧。万一被你阿爸、阿妈晓得,他们还不把我们两个打死呀——”
“你放心。我阿爸、阿妈从来不管我的事。来,锋涛,我们睡吧。”
“不行,阿。你回你房间去睡吧。”
“我长得这么漂亮,你不想要?太傻了。来,锋涛,我都急了呢——”“算我求你了,锋涛。你不知道,我是一个苦命的人。十七岁,我阿爸、阿妈把我嫁了。不到两个月,男人因为抢劫杀人被枪毙了。回到娘家,大家又不把我当人看待。两个弟弟在家里,时常要赶我走,还打我。锋涛,你就可怜我这样一个苦命人,给我一点温暖和快活吧。早上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了你。来,我的宝贝,快点,我要急死了。”
“不行。你再不走,我要喊你阿爸、阿妈呀!”
“你,你,你不识好歹。你不跟我睡是不是?那好。我就不会再叫你跟我阿爸学手艺。我现在就叫醒我阿爸、阿妈,说你……,把你绑起来,连送到派出所去。”
乍听之下,郁锋涛惊呆了,他愣愣地盯着石兰,很难相依眼下如同做梦一般这一切会是真的?等缓过神,郁锋涛心头明白自己这一回是落入大灰狼口中,而且面前的是一个大。从古至今,遭到恶莫须罪诬陷的男人,还会少吗?又有哪一个能够逃脱这顶黑帽?不答应石兰,学艺不成且不说,还要导致身败名裂,遭到诬陷。对石兰说的一大堆可怜兮兮的话,郁锋涛一丁点不相信。像这样一个人,她是什么鬼话都会编的出。也罢。这种事情,我是男人不吃亏。为了学艺,我只好贡献自己了。今晚上要是不把你——兰整着跪地求饶,我——锋涛就不是一个男子汉。
殊不知,石兰是一个晚都不能离开男人,她一经男人挨,便是全身瘫痪,软如绵。她丈夫被枪毙是真,可那是因为她,并不是抢劫而杀人。结婚不过是个把月,丈夫因为满足不了她,石兰就在外找野吃。她丈夫发现后,把她毒打了一顿,把那男人杀了。郁锋涛自动送上门,成了她的口中肉,她岂放弃。
没人能知道郁锋涛用了什么手段,把石兰整得连呼饶命,最后昏厥过去。从此,石兰元气大伤两眼圈发黑,嘴唇发紫,恢复不回去。
第二天,郑珠菊一见儿神态,大吃惊之下,怔怔地注视了儿大半天。悟过神之后,她心头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对儿埋怨声声:“兰,你为娘积点阴德吧。锋涛这孩子是老实苦命孩子,你就放过他吧。”
“锋涛是个老实人?”石兰恬不知耻地嘲笑一声,“阿妈,锋涛哪里是个老实人。他是我用过男孩子中最最最厉害、勇猛的一个。昨,我被他整得都死过去了。哇,那种快活要升天的感觉,真是我一辈子忘记不了。”
“你怎么这样不知害臊。”郑珠菊脸一红,唾骂了儿一句。
石兰是无耻到了铁底,脸不红,心不跳对母亲振振有词:“阿妈,你不相信,等哪一天阿爸不在了,你要是让锋涛……,你肯定到死了不用再要男人,都会过瘾。咳,看来,我这四五天内都无法与锋涛这个勇猛的男孩子交欢了。”
痛苦、愧疚的神马上跃然脸上。郑珠菊长长地唉叹一声:“我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妖呀——”
从此,石钦中夫俩内疚于心,更是关心郁锋涛了,把他当作自己亲身儿子一样相待。他们觉得只要郁锋涛不拒绝他们儿,倒是一件好事,省的他们儿到外边去勾引别的男孩子,给他们丢脸,遭到乡亲唾弃。
第二天起,郁锋涛却是变得沉默寡言了。石钦中不说话,他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头埋头干活。石钦中问一句,他答一句。他心头笼罩着一团沉重侮辱感。他把王青与石兰一比较,她们是天壤之别啊!他最痛恨和瞧不起妖里妖气,一身劲的人。这一点,在王青身上根本无法寻觅到丝丝痕迹,而且当初王青还是一个处身。虽然王青用他与高玉娇的事,威逼他就范,但是王青还是会叫她叔叔传授他手艺。石兰则完全相反。
果然,一连四天石兰没有去扰郁锋涛。郁锋涛倒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四天来,郁锋涛白天是闷闷拼命干活,虽然石钦中连锤子摸都不让他摸一下,但是他无怨无恨。晚上,他除了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外,回到房间里看自己的书。可是梦游西湖——好景不长。到了第五天晚上,挡不住那种妙的死过去快活似神仙的惑,石兰又和眼镜蛇一样缠上了郁锋涛。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命不要可以,但是绝不能少男人快活。
到了第六天,石钦中要真正传授郁锋涛手艺了。一到石场,石钦中即对郁锋涛说,这五天苦了他了。郁锋涛看了一眼石钦中,朝石钦中苦笑着,说:“师傅,我知道,学艺要从最笨最粗最累的活开始,这样才能做到功底扎实,学到真正的手艺。”嘴上是这样说,郁锋涛心底里头去是说,师傅,这丁点苦算个啥呀!最苦的是,你那简直不是人的儿,晚上像魑魅一样纠缠着我,逼我做贡献,使我不能好好学习,这比剜了我的心还要痛苦成千上万倍。——石钦中根本不会料到郁锋涛会说出如此深刻,富有哲理的话,他只惊得教郁锋涛握锤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眼珠子在同一时刻同样是直了。当手中锤子掉到了地上,石钦中才从震愕中醒过神,感叹一声:“锋涛,你是一个真正要学手艺的人。从今天起,我要把一身手艺全传给你,绝对不留私底。”
太阳突破一块云块,露出了脸,笑哈哈的,像是特意给郁锋涛祝贺。
终于是小媳熬出了头。郁锋涛左手握着锤子,右手拿着钻子,在石头上叮当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妙的锵鸣声,迸发的炫目火星,把郁锋涛一颗澎湃的心引入到太空,顿时心头阴影不知去向。事实上,这五天来不停地搬着石头,但是郁锋涛一对敏锐犀眸并未停止观察石钦中。通过这一观察,他破解了其中不少奥妙,再加上他一颗爱钻研、叛逆的头脑,经过石钦中的指点,他干起活是得心应手。看他的下手,不知内情人肯定会错误地认为他是一个学艺许久之人。
眯缝着双眼,脸上绽开的笑宛如是灿烂太阳。石钦中不由地再次感叹一声:这小子,瞧他来势,不出半年便可以把我一身手艺学到手了。嗨,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了啊!看了一会儿,石钦中又觉得郁锋涛哪点出了差错,他总感觉有些许不对劲。喔!当他自己挥起锤子当儿,这才发觉到郁锋涛的不当之处,忙纠正道:“锋涛,你要用右手握锤子,……”
“师傅,这您就不懂啦!”
“我不懂?你这小鬼,可别一开始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我不是那种人。师傅,您老放心好了。”“人的左大脑处于睡眠状态。动左手,可以开发左大脑,使人变得聪明起来。”
“这不可能。你怎么晓得左大脑处于睡眠状态?”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人家科学家研究发现的。”
“喔——”似乎明白了什么,石钦中对着郁锋涛点了点头,却不知道郁锋涛本身是个左撇子。
秋天太阳,不再是凶巴巴的,倒显得有几分少的温柔。一缕秋风,吹拂着石钦中脸上有几分凉爽,心中荡漾着无限感慨。在郁锋涛之前收过几个徒弟,但是没有哪一个有郁锋涛这样高悟,心灵手巧,他干活时默默无声的一股拼劲。要是郁锋涛能长年留在他身旁,是多好一件事,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儿干活,不知不觉会感到全身劲头十足,但是石钦中预感到郁锋涛将会很快离开他。所以他有时会产生一个卑鄙想法,想慢慢拖着,不将手艺一下子传授给郁锋涛,这样郁锋涛留在他身旁时间也许会长些。然而,石钦中毕竟是一个重许诺之人,把信誉看得比生命还宝贵。一想郁锋涛白天要干这样的累活,晚上还要满足他无底的儿,石钦中反倒内疚于心。石钦中心中更明白,郁锋涛是一个有文化知识的青年人,胸怀凌云壮志,总有一天要大展鸿图,实现其梦想。
时间在指隙间飞快地溜掉。弥漫果实芬的秋天,结束了。
由于有了郁锋涛这个好徒弟鼎力相助,石钦中要四个多月干完的活,仅用了短短不到三个月即要结束。要不是亲眼所见,亲手所教的徒弟,石钦中肯定不会相信,郁锋涛不但是活干得漂亮,而且速度是他石钦中这个与石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要快两三倍。超级难得的是,头脑叛逆的郁锋涛,是怪招迭出。他石钦中打石狮耳朵和脚时,总是要打一会儿,歇一会儿,深怕石头发热了,会把石狮的耳朵和脚打断。而郁锋涛呢?他想出了一个怪主意,搞来一个旧水桶,在底下接一条细橡管,一旦打石狮耳朵和脚时,便往上面滴水,使石头始终处于冷却状态。这一招,是石钦中到死了想不出来。因此,石钦中这个当师傅的在徒弟面前反而是相形见绌,不得不对徒弟郁锋涛刮目相看,暗暗佩服徒弟的能干和聪明。
这是一个皓月当空晚。
天空明净灿烂,大地披上一层神秘的银白面纱。倒映溪中的杨柳,犹如是少披肩秀发。
大概是十一点钟时刻,郁锋涛房间里传出了扭打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石钦中夫。他们慌着滑下,边穿衣服,边往郁锋涛房间赶去。房间门是打开着,里边灯亮着。石钦中夫夫俩赴到门口一看,郁锋涛要往外闯,他们儿石兰死死扯住他,死活不让他走。他们不用问,十二分明白是咋回事。
石钦中见此情景,额头一根根暴凸的青筋要炸裂。
羞得无地自容的郑珠菊,大叫一声:“做孽呀——”
听到声音,郁锋涛和石兰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郑珠菊一脸痛苦,无奈地哀求郁锋涛道:“锋涛,你就满足这不要脸的妖一下吧——”
“满足?”郁锋涛霍地一转身,面对石钦中夫,怒气咻咻:“师傅,师母,她满足得了吗?天天都要。一个晚上要来三四回,谁受得了。我又不是铁打的。我总不能为了学艺,连生命都不要吧。”说的,郁锋涛蹿到边,抓起两件衣服,往包里一塞,即朝门外撞:“我马上走,不学,行了吧!”
一直铁青着脸的石钦中,一把拦住郁锋涛,滚着老泪:“锋涛,你真的要走,得等天亮了再走。这三更半的,你怎么走呀?”
“不。师傅,今晚上月亮这么亮,我走得了。”郁锋涛声音哽咽。他仍在往外闯,下定心要连走人。
粗糙的手把郁锋涛拉住,石钦中横下了心:“锋涛,你这时刻走,你叫我咋对得起你阿公。你非走不可,先让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再走吧!”
“师傅!”郁锋涛一声呐喊,拥抱着石钦中,泪眼汪汪:“您老别这样。我明天再走就是了。”
要不是石钦中拦住,郁锋涛确实是想趁着月亮明亮,连就走,并不是吓唬人,装装模样给人看。
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
石钦中夫回到了自己卧室睡觉。
坐在沿上的石兰,她像一个石墩,面无表情。看到父母亲走了,她才站起来,如同是一个僵尸,朝门口走去。刚要踏出门口之际,突然一声被郁锋涛叫住。转身,石兰困惑地张望着郁锋涛。
走过去,关上门。郁锋涛拉着石兰往边走去,边嘲弄、鄙夷地说道:“算了,阿。反正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给你一个满足。”到了边,郁锋涛让石兰上了,并没有立刻按下石兰,却是在她身旁坐了下去,诚恳十分地劝告她说:“阿,你找个男人嫁了,好好过日子吧。你看看你自己,才二十七八岁的人,却是苍老的像一个四十多岁人一样。我刚到你们家第一天,一瞧见你时,就是把你当作师母——”
——殊不知,一个有更高追求目标的人,他是不会仅仅满足于停滞于眼下状况。两个多月来,由于石钦中倾心传授,再加上自己苦练苦学;石钦中的一身手艺,可以说郁锋涛已学会。继续留在石钦中身边,已经不可能学到更高一个层次。这一点,郁锋涛心头是青葱伴豆腐——一清二白。但是艺术是无止境,他必须追求更高层次。凑巧一个星期前,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报道了一个石雕家的作品展览。那多姿多彩的石雕艺术品,形态不一,栩栩如生,震撼了郁锋涛心田。固然,郁锋涛心头从此埋下了自己的打算。于是,郁锋涛默默地记下了那个石雕家的姓名、地址,决心跟那个石雕家学艺。这并不是说他是一个三心二意之人。可是石钦中夫对他太好了,把他当作自己儿子看待。在这么短时间内便要离开石钦中,郁锋涛担心给石钦中打击太大了,因此狠不下心,一直在寻找机会。
翌日清晨,郁锋涛又对石兰做了一次大奉献,起时已是八点多钟。一番洗濑,吃早饭,差不多到了九点钟。郑珠菊叫郁锋涛稍等会儿,他师傅出去了,过会儿就回来。等他师傅回来后,他再回去。
九点半,石钦中一身热乎乎地回来了。
来不及歇会儿,石钦中疾步走到郁锋涛面前,从身上一个黑布袋里拿出一叠崭新的钱,大大方方地放在郁锋涛手上,情真意切诚恳道:“锋涛,这是我刚从乡信用社取出的一万块钱,你拿去用吧!”
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未曾醒来,郁锋涛瞪着一对铜环大眼睛,不敢做声。——一万块钱呐,这对一个深陷困境中,欠了一屁股债的小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郁锋涛心底里头比哪个都要明白。一手上一但有了一万钱,他可以马上脱离苦海,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他可以在闹荒面前高昂头挺直腰……,然而,郁锋涛心底里头更明白,这一万块是不属于他,不属于他的钱,一分都不能。君子生财,取之有道。这一万块钱,是师傅老人家在风吹雨打中,辛辛苦苦挣到,他宁愿自己当乞丐,也不能要!——当石钦中再次拍拍他的手时,郁锋涛才醒悟过来:“不,不,不。”“师傅,我不能要您的钱。您快收起来。”
老泪纵横,颤抖双手,石钦中张了几次嘴,最后一次才说成话:“人不能太贪。太贪了,埋在钱堆里就出不来了。”“货主是天天在催货。要不是你,我这批货少说要干四个月,哪有这么快就完工了。这批货价值五万块钱,等货主付了货款后,我再给你送些去。”
此时此刻,任凭郁锋涛怎么努力,照样无能力关住滚滚排泻而来的情感洪流那扇闸门:“师傅,不要说是才五万块钱,五十万,五百万,我一分钱不会要。人要讲良心讲道德。我是您的徒弟,是跟您学手艺的,我不能破了规矩。您要我收下这钱,您砍了我的头才行!”转过身,看着站在一旁,表情复杂的石兰,发出肺腑之言:“阿,你要记住我昨对你说的话,往后不要再叫师傅、师母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了!”随后,郁锋涛分别对石钦中夫鞠躬三下,毅然走出了石家大门。
走在回闹荒的路上,郁锋涛是一步三回头,直到桃芝在他视线中消失。他复杂心情没有人能够理解。是内疚,还是解脱?是眷恋,还是无奈?也许他不应该采取在他看来这种非常残忍的方式离开石钦中,但是他是迫于无奈,他必须摆脱石兰这个大。石兰和王青截然不同。王青会关心他,给他温暖,对他事业给予帮助。石兰是一只母狗,她只顾自己获得满足,根本不关心人,连体贴的话同样没有。好就好在是大石钦中这批货脱手了,多少给了郁锋涛一点安慰,减轻了他的负疚之心。
走了三个多钟头,郁锋涛回到了自己家里。
当郁锋涛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不由得一阵欢喜,纷纷放下手上的活,围了上去,对郁锋涛问这问那。郁锋涛一一回答大家所问,把在桃芝的所见所闻绘声绘地说了一番。当他说到这两个多月来是天天鱼、肉不断时,特是惹得大家口水直流。
直喜的抓耳挠腮的吉景生,问道:“锋涛,你现在回来是不是又要大干一场了?我阿爸说过了,要我四个哥哥往后全跟着你干!”
立在大家中间,郁锋涛一股豪情直袭云宵。他就像是一个战地指挥,豪言壮语道:“暂时还没有。我要到省城福州去,跟一个著名石雕家学艺。等这批活做完后,你们愿意的话,要马上大片大片栽毛竹。从明年起,我们要大量开发毛竹工艺品。等到有了很多钱,我们要办起工厂。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便可以轰轰烈烈地大干开了。”
等不及郁锋涛话声落下,大家早已按捺不住心头兴奋,手舞足蹈。
就在大家兴奋的手舞足蹈当儿,郁锋涛内心里头却是相当懊悔,他这是怎么了,吹牛不看看是啥时日,自己眼下是深陷沼泽爬不出,结果会是怎样,尚且不知道,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要办起工厂,轰轰烈烈大干。还好眼前的是孤陋寡闻,目不识丁,没见过大千世界的一群山沟沟里小伙子,这要城市里人,他郁锋涛还不叫人笑掉牙?
等到大家回去吃饭,屋里没有外人了,彭淑娟心口隐隐作痛,闪动着泪悄悄地对儿子说,高玉娇十天前出嫁了。
猛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是被人当头一棍,瞬息间头脑一片空白,郁锋涛有些不相信,痴痴的发了一阵子呆。之后,一团失落、郁闷、空虚、烦躁、惆怅袭击他心头。高玉娇这么快出嫁,他不曾想到。他深感到自己对不起高玉娇万分。他是一个男子汉,理应该对高玉娇负责才是,岂能把责任推给高玉娇自己一个人去承担。人不能忘恩。在他陷进泥潭中,拔不出脚的时候,是高玉娇给了他安慰和力量和温暖。他极为困惑,不知是他太无能了呢,还是老天爷对他不公平?要是他有能力的话,他不会到现在了尚且还是一个穷光棍;要是老天爷公平的话,会等他富裕了,高玉娇再嫁人。那么,他就可以把高玉娇娶过去。
本来是想在家里呆一个星期,再去福州,突然的事件,迫使郁锋涛只想早日离开闹荒,离开闹荒这个吃人的鬼地方。留在闹荒,只能给他增添伤心,给他更多伤害。所以第二天中午,郁锋涛就起身到卢水去。他要在卢水过,乘第三天的班车到福州去。他正好利用几个空闭时间,去找一下周璐璐,跟她说说开店铺一事。这下,郁锋涛可是刚出洞的老虎碰上了野兔子——好运气来了。从未到过大城市的郁锋涛,自己一个人要独闯完全陌生若大一个省城,心里不免咚咚咚直跳,深怕迷了路找不到石雕家的家。周璐璐帮他联系了一辆便车,郁锋涛可以搭乘县政府的吉普车到福州,而且司机会把他直接送到那个石雕家的住所去。
周璐璐家的条件比较好。晚上,周璐璐把自己房间让给郁锋涛睡,她自己则去和她睡。走进少的闺房,郁锋涛未躺在上,即差些要被被子上喷发的水味薰晕啦。郁锋涛看书看到十二点钟了,才上睡觉。躺在喷发着水味的少上,郁锋涛在思念和遐想中,渐渐地进入了甜蜜梦乡。
这一,郁锋涛睡得从未有过沉闷,好几回梦见高玉娇时,即苏醒过来。可能是因为里睡得不踏实,才在凌晨睡过了头。等到郁锋涛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周璐璐早已去上学,郁锋涛为自己睡的这么晚才起非常不好意思。
吃了早饭,是周璐璐母亲——程晓萍把郁锋涛带到县政府大院子里。这时,大院子里已经停着一辆吉普车。程晓萍走到吉普车前,搂着郁锋涛的肩膀,笑吟吟地对司机说道:“刘师傅,这位是我璐璐的同学。他从未到过福州,麻烦您直接把他送到术学院教师宿舍楼去。”“没事,没事,没事!”刘师傅笑嘿嘿地说。突然从吉普车后头传来了两个人说话声,程晓萍转过身,笑吟吟地打招呼道:“梁县长,今天上省里开会呀!这位是我璐璐的同学,就拜托您照顾一下哟!”原来是主管农业的副县长梁民科要到省里开会。这时梁民科笑哈哈地说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您宝贝儿的这位同学保证丢失不了。”“小同志,我们上车吧!”郁锋涛上车之后,程晓萍又交待了一句:“锋涛,到了福州,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打个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哦!”
一句温暖关心的话,叫郁锋涛热泪盈眶。郁锋涛心头有无限感慨:闹荒呀闹荒,除了你冷酷无情之外,我这个穷困潦倒连乞丐不如的人,到哪儿不是得到人们关怀和帮助了啊!更叫郁锋涛今天不会想的到,自己居然会是坐进副县长的吉普车,与副县长一同去省城呢!
可能是梁民科早已知道了郁锋涛的情况,对他所遭遇不幸,缄口不问。不过,梁民科对身旁这个遭遇不幸,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穷山沟小伙子,身欠巨债,不呆在家里好好种田,不想着出去打工挣钱,把家里的债还了,却是慕名跑去学什么石雕,……感兴趣了。甚至,梁民科觉得郁锋涛有些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
……经过五六个钟头奔波,中午一点时候,终于到了福州。
吃了中午饭,刘师傅亲自将郁锋涛送到了术学院教师宿舍楼。
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拜师学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郁锋涛与前两次心情不同。这一次,郁锋涛一颗心总是咚咚咚乱跳,有些许不安,有些许恐惧。上了一单元五楼,走到十五号房门前,郁锋涛怀着咚咚咚乱跳的心,笃笃笃地敲响了门。过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开了。一个五十五岁左右,一身慑人学者气宇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个子很高,有一米七多,长长的脸生得白白的,哪会跟乡下人一样——一张脸跟黑炭一样黑,可能是一脸学者气质掩盖了他脸上的慈祥,所以他显得有三分严肃。当下,他把郁锋涛上下打量了一番。郁锋涛没有待他开口,即挺有礼貌地问道:“您就是范卓学老师吧?”“嗯——”范卓学轻轻点了一下头,又特意看了一眼郁锋涛:“小鬼,找我有事吗?”郁锋涛心头一喜,一时把内心的慌张去掉了:“范老师,我是卢水县的,特意来跟您学石雕!”“跟我学石雕?”范卓学双眼瞪大,重新上下打量一番郁锋涛:皮肤黝黑黝黑,一对清澈坦荡的鹰眸不时闪烁光芒,眉间轩昂气宇无意中悟出。“小鬼,你走吧。我既不收学生,也不收徒弟。”话音未消失,“砰——”一声,范卓学关上了门,把郁锋涛孤单单拒之门外。
头一遭遭到拒绝,郁锋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门外彷徨着。不行。郁锋涛心头说。我千里迢迢来到福州,不就是为了要学石雕,开发村里漫山遍野石头吗?就这样被您这个不通情达理,没一点人情味的的范老头子拒之门外,白白来一趟福州,我——锋涛不是太窝囊了吗?在你门口呆上十天十,我就不相信您这个臭老头不收下我这个好学生,好徒弟。——这样想着,郁锋涛再次笃笃笃地敲响了门。
门“吱呀”一声,沉重地打开。出来的还是范卓学,他一见又是郁锋涛,显然恼火三分:“你怎么还不走。走吧,走吧,走吧。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收学生,更不收徒弟了吗?你跪在地上磕头,我照样不会收你。”
“范……”郁锋涛一个字刚出嘴唇,门“砰”,重重地一响,关上了。
苦重着脸,郁锋涛偎在门框上,双手盘在胸前,一股辛酸直涌心头,差些潸然泪下。闹荒人如此势利眼,没想到您范老头大城市里一个教授同样是个势利眼,不就是因为我寒碜,被你瞧不起吗?狗眼看人低。郁锋涛心头窝着一团气,咒骂,他气起来真想一脚把门踢烂。
“同志,你找谁呀?”突然,郁锋涛身边响起了一个甜蜜蜜清脆声音。一惊,郁锋涛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漂亮孩子——鹅蛋形的脸,灿烂的朝霞一般,一股和煦风吹拂着人;轮廓分明端正的鼻子,是一首丽的歌,把人的心陶醉;颀长苗条的身姿,立在郁锋涛面前,宛若是一只白鹤,叫郁锋涛害羞的不敢多瞧她一眼。此时,她一对水汪汪皓眸,正好奇地注视着他郁锋涛。郁锋涛红着脸,微声地说:“我找范老师!”“哦,是找我爸爸呀!”丽的孩子一听说,更是好奇不已,“我爸在家呀,你怎么不进去?”郁锋涛心底里头苦笑一声,我哪是不进去呀,是你爸爸这个臭老头子死不让我进去,我可没办法,嘴上委屈、无奈地说:“范老师不让我进。”“不让你进,不会吧?”丽的孩子,惊的连钥匙插不进锁眼里。——打开门的当儿,她好热情地招呼郁锋涛进去。边对她父亲喊道:“爸,客人找你。”
听儿说有客人,范卓学从他工作室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雕刻刀。走到客厅一瞅,气得怒火冲天,范卓学当场埋怨儿:“雅诗,你咋把黑猴子放进来?”
“黑猴子?”范雅诗对着父亲瞪大皓眸,一时转不过脑筋。当扭头瞄了一眼长得黝黑黝黑的郁锋涛,范雅诗惊讶不已:“你是只是猴子呀?”
不待郁锋涛说话,范卓学羞辱郁锋涛,对儿说:“你看看他,生得黑不溜湫的,不是黑猴子,还能从哪个炭堆里冒出来?”
“哧嗤”被父亲的话一逗,范雅诗按捺不住心头好笑。
嗬!郁锋涛心头嘲笑一声,您想用羞辱我这一招,把我撵走,我——锋涛会不起你这么一羞辱吗?那您范老头太小看了我——锋涛了吧,要知道我连石兰这个大对我的侮辱,都能得住呢!于是,郁锋涛嘴上戏谑的一语双关反驳了一句:“范老师,我是长得黑了些,可您不能种族歧视呀!这可是国际道义的大问题。要是被国佬听到了,又要说我们中国没有人权,搞种族歧视。您——这可是国殃民呀!”
“格格……”范雅诗本来不笑,但是最终还是克制不住,放声大笑,笑的前赴后仰,差些要倒在地上。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范卓学哭笑不得。堂堂正正一个大学教授,却被一个山野小鬼一句话驳斥的无言可说,瞠目结舌。范卓学感到自己被郁锋涛的外表欺骗了,愚弄了,应了那句千年古话:人不可貌相。可见眼前这只“黑猴子”非同一般,他得刮目相看。
抓紧时机,郁锋涛又向范卓学进攻:“范老师,我一个山沟沟的穷孩子,来一趟福州比登天还难,您就收下我这个听话的学生吧。我是一心一意要跟您学石雕的。您要是不收下我,我天天跟在您屁股后头,肯定会把您烦死!”
“哈哈……”范卓学父俩,再一次被郁锋涛逗笑了。
范卓学唬着脸,说:“小鬼,我已跟你说过,我这一辈子不收学生,更不收徒弟,你灭了这个念头吧。装可怜,甜言蜜语,死纠缠,打不动我的心,我天天跟石头打交道,我的心就跟石头一样——硬的不能再硬。除非是我心愿的事,否则,雷都打不动我!”“走吧,出去吧,小鬼。我们都要上班去了。”
说的话,范卓学和儿果真要上班去了。没办法,郁锋涛只得出去,总不能赖在人家里不走吧。但是郁锋涛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傻站着。他相信自己眼力,范卓学是块硬石头的话,那其儿范雅诗定然是个心肠软孩。只要能打动范雅诗的心,范卓学会收他这个听话的学生。
范卓学父俩上班之后,郁锋涛在他们家门口傻站着。
五点多钟,范卓学下班回到家里,看到郁锋涛仍在他家门口呆着,心中有气,这小家伙果真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范卓学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一回看来果真是碰上了顽固分子。
听到走动声,郁锋涛抬头一看见是范卓学,脸上立即绽放灿烂,刻不容缓马上迎了上去:“范老师,您下班啦!”这一分敦朴,憨厚,的确能感动卧牛石。可是范卓学跟他自己所言,仍然是一脸阴沉,喝斥郁锋涛用不着拍马屁。拍马屁同样是不顶用。范老师,我这不是拍马屁,我这是对您的敬重和崇拜!郁锋涛不卑不亢。打开门的同时,范卓学警告郁锋涛,不准进屋里去。郁锋涛嬉皮笑脸地说:“范老师,我都站了一个下午了,您让我进去喝口茶,总行吧。”“喝茶可以。但是喝了茶之后,你必须离开。”范卓学总算是允许郁锋涛进他屋里了。——郁锋涛心底里头暗暗大喜,只要我进了你屋里,你这个臭老头就没办法那么容易把我赶出。
在范卓学给郁锋涛沏茶之际,他老婆杨茹艾及儿范雅诗回家了。也许是杨茹艾早听儿说了郁锋涛前来拜师学艺一事,当她见到坐客厅里的郁锋涛,向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她老公叫到卧室,夫俩在里边嘀咕了大半天。出来后,范卓学坐在了郁锋涛的对面,杨茹艾进厨房做饭。
趁着儿给郁锋涛拿水果之际,范卓学开口“审讯”起了郁锋涛:“小鬼,你说你是卢水一个山沟沟里的,又怎么会知道我呢?”
心头一喜。郁锋涛晓得后头有好戏了。怀着说不出振奋心情,郁锋涛把事情缘由讲故事一样,滔滔不绝地对范卓学讲述了一遍。又在范雅诗要求下,把他遭遇细说了一番。说到最后,闪动着热泪,郁锋涛殷殷诚恳地对范卓学说道:“范老师,我是真心要跟您学石雕。我知道,我动机不纯——并不是因为石雕这门艺术,而从山沟沟跑来跟您学石雕,而是为了我自己能摆脱贫困,为了能将我们村带出愚昧、无知、自私的山坳里。要不然,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不会变成一个‘非洲人’,给你们的第一印象这么坏……”
郁锋涛话未说完,范卓学一家人开心无比,欢声大笑。笑过之后,杨茹艾母两个既感动又同情,泪珠已经挂在了眼角。
范卓学许久未开口,心有所思。
静静的屋里,涌动着一股激流。
抬起头,范卓学目光专注地看着郁锋涛:“看在你下午在门口站了半天的诚心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做到了,我收你做学生。要是做不到,没得商量,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到哪里去。吃了饭后,你到我工作室里,里边有一块百来斤重的石头,——里面什么工具都有,——在明天天亮时,你打出一只动物出来,能令我达到七成满意度,就行了。”
儿想说什么,范卓学朝她使了个眼,摇摇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