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么?我模糊地思考着.也许没有,因为我如此难受.
极度的饥饿.极度的渴.虚脱得临界于生死的边缘,连呼吸都成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魂魄虚弱得仿佛随时将被那巨大的痛苦逼出躯体。我连呻吟都无力发出。
流泪都成为一种奢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洛瑜.洛瑜.洛瑜.
我想呼唤那人的名字,然而除了模糊不堪,痛苦至极的意识,我几乎无法感受到自己躯体的存在.
我活着着吗?我死了吗?这是哪里?洛瑜怎么样?所有的意识只是一闪而过,产生的瞬间便被巨大的痛苦打散,最终只剩下一个念头——让我死了,彻底地死去,不要再忍受这种痛苦.
痛苦与时间一起定格成永恒。我不知道时间是否还在流动,永恒的只是痛苦,不断加剧的痛苦。一个又一个痛的巅峰,却无法跌落。我未如此迫切地求死.
我从不知道,原来死也可以是种莫大的奢求。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一千个轮回.我终于听到了一声巨响.
突然,这一刹,仿佛时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骤然重新开始了流动,世界在轰然中重新出现.
仿佛一道天门开启一般,刺目的光芒徐徐展开,灼得双目剧痛,我拼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去迎接这救赎的光明。.
那开启的天门之中,缓缓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是神吧?
一袭华丽的刺绣白袍,精的纹饰犹如丝缕的流彩绵密地缠络。发髻冠玉。俊至极的脸,似有雪光流转。他身后一片刺目的光明,沉寂雪亮的黑眸,似酝酿了亘古的星,眼帘低垂,带着清冷淡漠目光,俯视我.
这绝神缓缓俯身,将一粒东西送到我口中.
我拼尽全力虔诚地张开口.那粒小丸入口即化,像一股清浅的泉流滑入脾肺,瞬间滋润了几近枯萎的生命.意识稍稍清醒.终于能够意识到,我,还活着.
在这久违的光明中,我终于有了半丝生气,竟然能抬起手,抓住那袭圣洁的白衣衣角,展开笑容,呼唤.
“你……是神么……”
腾然间,这一瞬,是如此熟悉。
神不语,俯身将我抱起,走向那道通向真实的门中.
一片茫昧的白,太亮.是天堂吧?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话.
“连断雪,放下她!”
“天峰门果然好手段。可惜,就算你将她囚死怕也不会得到那东西.让开,我留你一条血脉.否则,我灭你满门.”
“是我们先抓到她,你,你休欺人太甚!”
“她的命,是我云空派的.”.
他身体一动,仿佛突然带着我临空而起,腾云飞去.我无法思考耳旁模糊嘈杂的声音,只是抓紧了神精致的衣襟,
“你……是谁?”
*
小初……小初……小初……
是洛瑜的呼唤。原来,他也会那么心急。那么焦切。
“洛瑜!”
我惊呼着一跃而起。
又是黑暗,浓郁得无法看清四周。然而我却听见了声响,来自我身上,喀拉拉,喀拉拉,冰冷地刺着耳膜。是铁链拖地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四肢上都箍着沉重的铁链。虚软的身体几乎承受不起铁链的力量。
我恍惚记起了先前落水的一幕,和此后超出人类承受范围的痛苦。我不打了个冷战。是梦吗?那天神般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从荒山的深潭中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被囚在这里?那时,洛瑜也随着我跳下水了吧?他在哪里?
我脑中一片混乱,最后什么也顾不得,只剩下对洛瑜的担忧.
“洛瑜!洛瑜!洛瑜!”
我焦惶地大叫起来。
一连串长长的回音后,竟然真的有声音回应了我。
“洛瑜是谁?你这等人,不,你这等魔,原也有上心的人?”
随着一声冷哼,一道门在我眼前的黑暗中打开,光芒刺得我眯上眼。门中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很秀的孩子,穿了一身飘逸而利落的鹅黄古装罗裙,目光犀利地盯着我,满是冰冷的恨意。
我怔了怔。穿古装?神经病。
“你们是谁?”
“妖,这是云空派,你造了那么多孽,今天就是你偿命的时候!”
这孩子语气中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
“什么云空派,什么偿命,别装神弄鬼!”我心头一惊,又觉得莫名其妙,不发出连串的问号,“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洛瑜在哪里!”
“灵岩护法,何必同她多作废话!这子极尽狡诈,指不定又在耍什么招!”这孩子身后一个黑衣人冷冷开口说话,她闻言立即点头,不由分说打开镣铐,一把将我抓住,拖向门外,力道大得吓人,简直像头猛兽。
“你干嘛!一群疯子!放开手!”
我所在的竟然是古老的地牢一样的密室,两旁站岗的人清一穿着黑衣古装。若不是这些人充满恨意的眼神,我几乎以为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这少像拎猫一样拖着我向前进。弄得我疼痛难忍。我惊鄂不已,也气不打一处来:“神经病!你们脑子进水了还是短路了!干嘛抓我?别装神弄鬼的,放开我!洛瑜是不是也被你们抓来了?”
少一句话也不答,一把将我摔在一个华丽空荡的大殿中央。
浮雕石柱巨大而华丽,如云柱高耸。漆黑冰凉的石地板,光洁得几可鉴人。殿上数十人一个个身着古装,齐刷刷痛恨无比地看我,冰冷的目光几乎将我虚软的身体洞穿。
我捂着疼痛的手臂,怒不可遏,不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变态!脑子有病啊!你们这算是什么?邪教吗!还穿古装?耍酷还是装鬼啊!”
“邪教?满手血污的血娘子,也有脸面说他人是邪教?”
一个的声音传来,清越悦耳,却冷如一汪寒流,在大殿里流荡开,冰可刺骨。那么耳熟。我一惊,抬头看去。
大殿至高处坐着一个人。
一身华丽白袍,广襟博袖,浅灰缠枝绣顺着衣摆缠上去,精致繁丽.眉目俊得几乎不可思议,水洗玉琢而出的一般。羽睫低垂,惊魂慑魄的一双黑眸清冷泠泠俯瞰而来,高远得不可侵犯,有如神祉。
我怔怔地看着大殿至高处那人,忽然间,竟有一点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心中虔诚地涌出一种感激与安心,轻声喃喃。
“是你……”
沉寂的目光闪了一闪,那人冷淡得毫无感情地开口:“放心。我将你从天峰门救出,是要你在我门人灵前谢罪。莫雪吟,我云空派对你身上那东西不感兴趣。”
东西?什么东西?等等……莫雪吟——我?
我一愣,这才发现,我身前放了三张案,次第排开十多个灵牌。
红黑的灵牌,刻着錾金的繁体字,隐约是些陌生的名字,泛着寒意,像一列森冷的目光。我没由来地周身一冷,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早听闻血娘子莫雪吟演技高超,果真名不虚传。不过,今日就省些力气罢。你的命,我连断雪今天要定了。”殿堂高处那人目如寒冰,语气淡然却斩钉截铁。神般的凛然,让人无从质疑。
我忽然间察觉到事态的严重。
古装的人。地牢。古时的大殿。没由来的仇恨。云空派。天峰门。连断雪。我想到小说中情节,难道是……穿越?
我周身一寒,缓缓低头去看自己。
沾满尘土与血的黑罗裙,及腰的长发,月白的绣布鞋。镣铐锁住的双手凝脂般纤长而苍白。脸上甚至还蒙了一面黑纱.
一种错乱感突然袭来,像一阵滔天的巨浪,瞬间拍碎我的大脑。
这是谁的身体?莫雪吟是谁?我是莫雪吟?那个不蓄长指甲,穿着白T恤,黑裙子,蓝白板鞋的安思初呢?我是谁?
十几年来理所当然的世界观仿佛在一瞬间便被推翻,崩塌,粉碎。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骤然上涌,一下子冻住了胸腔,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我惊恐地僵滞在地上.
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之前十几年的记忆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如今梦醒了我跌回到自己真正的人生,莫雪吟的人生?或者眼前的一切是幻境,是梦?还是穿越到古代?我为何会在这里?
洛瑜呢?他为什么不在我身边?流落到另一个世界,还是死在了那片远山中,留我一个孤零零的魂来到这里?
他……死了?
洛瑜死了——这念头仿佛一把冰冷的铁刃刺啦一声扎穿胸腔,心骤然剧痛。不,洛瑜不是假的,他淡然的眉眼,他慵懒的姿态,他所有的喜好,十几年来的记忆每一点每一滴都刻骨铭心,不是假的,不是梦!我是安思初!
惶然和恐惧撕碎了理智,我几乎失声惊叫,向至高处那神般的男子大喊:”不,不对!我不是莫雪吟!我是安思初!洛瑜……洛瑜在那里?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见到洛瑜?他应该在我旁边的!你有没有见到,还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废话插播:看了那么多穿越文,我还是不解,怎么那些人穿越了之后都跟去旅游似的?请各位看细想,要是你某天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你周围所有人都说你不是你,是另一个某人,你所认识,眷恋,熟悉的一切都没了。难道你不迷惑,不惶恐,不受打击?
所以,本人向来认为,小说虽是小说,故事情节是假的,感情却一定要是真的。您说是吧?
哇嘎嘎,废话完毕。谢谢。低调地爬走.....)
那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连断雪,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我.白袍滑动,他缓缓地从座榻上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金挖云的白缎靴我身前停下。他俯身,盯住我的眼.那漆黑沉寂的眼眸,像一块化不开的黑顽冰,瞬间将人没进他冰冷的目光中。
止不住的泪水瞬间自眼角滑下,我焦切地看着他,几近乞求:”快告诉我,你有没有在我旁边看到一个男孩子?”
他不答,目光有一刹闪烁的审视,最终眼底浮现一丝冷嘲,”演得如此逼真又何需遮面?怕天下人看到你的嘴脸?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张脸,看一眼就要留命.”
他轻轻抬手一挥,我脸上的那面黑纱便飞落.
眼前的男子盯住我的脸,微微一怔.在场所有人也都略含惊鄂地盯住了我
下一刻,连断雪优的唇线中溢出一声冷笑.
“我当是什么天姿国,难怪要遮着。”
我一呆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凹凸不平,伤痕遍布,犹如一片受尽蹂躏的荒地.触手处的坑坑洼洼让我周身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是我的脸!”我惊叫.”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莫雪吟,我是安思初!不是莫雪吟!”
连断雪漠然转身。
我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你快告诉我,你有没有看见洛瑜!”
此人再不是那赐我救赎的神,他头也不回,绝情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道猛地将我震飞,跌在冷硬的大理石上,周身骨头痛得几乎寸寸断裂.
“不必再耍招.血娘子,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为你手下无数亡魂雪恨.”
我紧紧地蜷缩,痛得难以言语.闷声呻吟.先前那叫灵岩的少一语不发地上前再次抓住我,将我拖到那些灵牌下,红着眼,摁住我的头,狠狠向地上磕去.
砰.砰.砰.砰.眼冒金星,额头痛得想要裂开,有温热的血顺着脸流下,渐凉.
究竟是怎么了?谁来告诉我?洛瑜,你在哪?
泪水喷涌而出,自双颊滚烫地灼过。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伴随锥心的剧痛与绝望席卷全身,我只剩苍白的悲泣:“我不是莫雪吟……不是……你们这群疯子,放开我!让我回去!把洛瑜还给我,求求你们,把洛瑜还给我。洛瑜……”
没有人回应我.整个大殿上只有我叩头的声响。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空荡华丽的大殿上回荡着,回荡着,便渐次弱下去,显得那么单薄脆弱。
“诸位同门,少主人今天让这罪人在你们灵前磕头,给你们报仇了!”
灵岩放开我的脖子,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剑,指向我,双目血红:”看在同样是人的面上,我赏你一个痛快!”
我绝望地蜷缩着,泪水混着辛辣的血在狰狞丑陋的脸上蜿蜒,我一遍遍地念着洛瑜的名字”洛瑜。洛瑜。洛瑜……”
都是梦,一场噩梦。这梦就要结束了。就让它快快结束罢.本文原文首发,提前二十章。原文链接为——同样恭候光临~~~~~http://www.yuanwen/book15/15545.html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