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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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尘自小聪慧过人,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反复强调。然而,这般过分的聪明总教沐之秋夫隐隐担忧。是故,二人时常用福兮兮的理论教导小小挽尘,咒语似的一日三顿加宵,念叨从善的重要与必要,念叨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警世良言,甚至念叨因果报应。究其原因,不过是盼这古灵精怪的儿不要误入歧途,害苍生。

  其实,沐氏夫的担忧实在是多余的。挽尘虽然貌似纨绔又邪恶,捣蛋兼作乱,实则凡事颇有分寸,是非跟前绝对是立场分明的主儿。之所以这样顽劣,不过是抗议侯府生活的无趣及诸多条框。

  挽尘天热爱自由,打小向往书上那种一人一马,把酒舞剑,肆意放歌,天涯为家的江湖侠客生活。飞檐走壁,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这些都是挽尘认为最最潇洒的字眼。

  也正因如此,初见倒在血泊中的悠然那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挽尘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救她。除了一份善心,还有一点不纯动机,那便是,通过这位江湖人,了解且接近她无限渴望的那个江湖世界。自那以后,习轻功,开楼,状似随意,实则都是为接近那心中向往所服务。

  这一日,她随意晃荡在宛京大街上,忽然抬眸望见一金字招牌:流剑阁。于是挽尘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作为一立志闯荡江湖的侠,竟然时至今日尚未拥有第一把私人用剑?这怎么了得!

  再说这黎宥荇,无比顺利地混出了皇宫,立马拐进一僻静处,换下这身颇为显眼的太监服。因为匆匆从繁祭出来,他也来不及换下一身紫锻袍子,幸而,因梨落苑素来清俭,这身行头虽作正式之用,到底算不得多么华丽。

  黎宥荇站在大街口,本就生得一副丰神如玉,器宇轩昂的俊容,配合此番人间烟火的背景,倒正好成就了他翩翩浊公子的绝妙形象!当然,这是小一号版本的。

  初次见识宛京城的繁华与尘嚣,饶是素来沉稳早熟的黎宥荇也很快便迷了眼。正待找间雅阁歇歇脚,顺便也打听打听这宛京城内的好去处,无意向右一瞥,却见阳光下那闪着光的金字招牌:流剑阁。想来也是一个绝妙去处,于是乎,他抬脚,稳步朝之行去。

  白炽的日光打在精致的绯锦袍上,头绾八宝珠玉罐,脚蹬银线勾边靴,陆靳予的心情却实在称不上好,甚至,相反的,是加倍的郁卒。

  他死活就是想不明白,平常如此好相与的父亲大人,为何一涉及他的教育问题就彻底变了样。实在非他有意刁难,只是,那些笨蛋先生教的东西真的真的是太过浅显又无趣,简直拿他当小屁孩打发!虽说,他也的确只得七岁。

  关键就是,他陆靳予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七岁小男孩而已。他想知道的,远远不是所谓四书五经所能给予。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信奉的只有自己的双眼、双耳、双手和双脚,他就是要凭自己的能耐,哪怕只是窥得这世界之一隅,至少,那真实。而真实的感触,总抵过虚幻的天乱坠。

  似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他从尚书府偏墙纵身一跃之后,便一路向宛京城外飞奔。好不容易到了西城门,却见大门紧闭,守卫森严。一问,才知道,繁祭期间,为免闲杂人等混入宛京,特将城门关闭。

  于是,陆靳予只得带着翻倍的郁卒,悻悻然往回走。行至半途,又颇觉不甘。费劲周章出了府,不玩尽兴哪舍得回去?正好前面有家兵器行,他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流剑阁。

  神情颇不自然的跑堂阿来,亦步亦趋跟在总掌事身后,口中念念有词。待再次回到大厅,他的神情已经由不自然转到了古怪,一方面是如热锅上蚂蚁的急躁,另一方面,又似被下了勾魂咒的恍惚。

  “在下乃本店掌事,林子睿,见过三位小爷了。”不愧是总掌事,无论什么情况总能保持波澜不惊。

  “掌柜有礼了。”三个异口同声的回礼。言罢,三人略带讶然地互望一眼,随即又愤愤撇开眼去。

  “三位稍安勿躁,方才阿来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予我听了。诸位可能有所不知,本店专司剑器已有百年历史,任何打上‘流剑阁’标志的剑器皆为单件,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此剑亦然。是故,还是要秉着先到先得的规矩,决定此剑所属。”

  “林掌柜,这个我们自然是晓得的。只是,奈何我们三人是同时看中的这柄剑,这才不知如何是好。劳烦请出掌柜您,就是想与您共商一个三全之策。依我之见,您看,有无可能在您这流剑阁内再找出两把相似之剑?”

  挽尘刚想抢占先机,不料黎宥荇已经先一步开了口。于是,她只有愤然斜丢了两枚眼刀,然后转过脸笑嘻嘻地对着林子睿说道:“睿伯,教您为难,实在是小辈们的不是了。那么您看,这是否可行?”

  林子睿早年过惯游侠生活,素来耐不住长久于一处安生。之所以守着这流剑阁,纯为遵循先师之遗愿。如今,近十年商场摸爬滚打下来,他也早已是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圆滑本事。

  细观这三位稚龄公子,尽管尚年幼,却分明有着一份与生俱来的独佳气质,教人想忽视都难。再观三人身上的华服饰,恐是非富即贵。而这样的贵人,凭他小小流剑阁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于是林子睿微微腆了腆肚子,语气不卑不亢,神情之间倒显出几份高深莫许。“这位公子所言,倒也并非不可行。流剑阁虽称不上多么厉害,要寻出个把好剑还是不在话下的。只是,诸位究竟是只要一把好剑,还是执意要这‘一把’好剑呢?”

  此话一出,三人竟颇有默契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是啊,方才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一把剑还是一口气呢?恐是连自己都记不得这初衷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