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憔悴花遮憔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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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长霜重朦胧时,顾翾蹑手蹑脚的披衣起身,唯恐惊醒身旁的顾夫人,半倚在绿莹莹的窗帷旁,抬头看见窗外星河灿然斑斓,别有一番秋的凉意,顾翾一时黯然无语,心里缠绵悱恻的难受,忽然想到那碗汤药、那声轻唤,又低头看看掌中握着的书卷,不由的轻叹一声。

  顾夫人原本就是半梦半醒之间,忽的闻见顾翾轻叹声,起身望去,见顾翾正斜倚在窗下,风自窗下而过,空气中浅霜般的秋意含着丝丝冰冷袭向她柔弱的身子,身子明显微微一颤,顾夫人的心仿若被这秋风狠狠一击,几乎快要落下泪来,终究还是忍住了,缓缓起身,渡了过去,给顾翾披上石榴的斗篷。

  思绪飘忽的顾翾惊了一下,很快回身握住顾夫人的手,有些愧疚道:“娘,吵醒您了?我睡不着。”语罢,轻轻倚在顾夫人的怀里。

  顾夫人一手揽着顾翾,一手轻抚着顾翾被秋风吹乱的青丝,浅笑道:“想皇上么?”

  顾翾娇唤一声,道:“娘!”

  顾夫人紧紧拥住顾翾,以自己的体温为她驱走那丝寒意,低声问道:“皇上生多疑,他待你好么?”

  顾翾身子微微一怔,痴痴笑道:“很好,总是说笑逗阿娆笑呢。”同顾夫人相对的双眸,似藏了无限的娇羞温软。

  “那便好,阿娆,你现在知他的身世,往后便要好好待他,知道了么?”顾翾轻轻颔首。

  “你要记住你不仅仅是他的皇后,更是他的子。”顾夫人说到子两字,似有无限心事涌上心间,几丝无奈,几丝悲哀,凝结在唇齿间的痛苦几乎横溢而出,可她向来不习惯诉苦,不习惯流露哀伤,轻轻呼了口气,抚着顾翾的发,道:“做子就得做的漂亮,丈夫应如手里的风筝,飞的再高,也收的回来,别看眼下个把人招摇过市也不要紧,只要不动摇你的后位随她们去,关键的时候,你的丈夫想起来可以承担商议大事的人只有你,他心里面的自己人还是你,而不是别人,一定要记住娘的话,要稳住更要耐得住!”

  顾翾稍稍颔首,眼眸中似覆上一层薄雾,柔声道:“娘,可是四弟的事。”

  顾夫人摇头道:“你四弟的事不是他做的,那前一天他还来过紫苑的,不会是皇上做的,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娘么?”

  顾翾半信半疑的扬起脸看着顾夫人,只见她眸中盈然着坚定的神,思量半日后,道:“娘,我信您,可是阿娆心里一片繁杂,真不知往后怎地待他呢?”

  顾夫人含着一丝微笑,道:“一个子怎么对丈夫,就怎么待他,用真心待他就好了!”

  “丈夫!?丈夫,丈夫”顾翾低头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个带着浓烈的忧伤称号,突然之间,在暗里开如树惊又落寞。

  天虽是刚刚朦胧亮,天边已然挂起了朝霞如锦的一抹灿然,此时正直秋光正好,庭院满园繁华盛开,连那山石青砖也染上一层浅金的云烟,甘泉宫外的桂开得馥如云,整个甘泉宫都是醉人的甜。

  顾翾未带一个宫人,连溶月都没有携着,踩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她的脑海被枯叶被踏碎时清脆的“嘎嘎”声填充着,竟然莫名地生出些愉悦的感觉。

  恨!太沉重感情,自己早已负荷不起那份怨念,现在多好呢,他是亲表哥,不是敌人。顾翾怀着浅谈的微笑独自伫立在宫门口,深深嗅了一口气,捋了捋起伏不平的心绪,款步姗姗的渡进甘泉殿,殿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宫内侍们都不知去向,顾翾心里有几分疑惑,清晨便差人去打探了,他早已下朝了,若不出意外应该会在甘泉宫批改奏折的。

  顾翾一下子警惕起来,横梁立柱之间投射下来的黑影,将没有点灯的甘泉殿与室外的明媚秋隔绝开来,形成阴森的另一个境地,顾翾悄然地沿着墙角向内殿走去,手里阵阵冒着细汗,心里怕极了,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顾翾唯一的念头就是他的平安,往后以诚相待便好。

   忽然间,顾翾听闻到内殿传来娓娓的言语声,顾翾稍稍弓着身子,贴着墙面摸索到石玉柱的帷幔后,透过层层叠加的帷幔望进去,一束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耀在一张贵榻上,那人不就是云昭仪傅新瑶么!?此刻正斜卧在人榻上沐在暖暖的秋日里,一脸的温柔凄婉,萧景轩半蹲在她的身前,扬着含笑的双眸凝视着她,顾翾虽不能真切他的脸,但不知为何却能感受出他眉眼间流露出的幸福。

  “嗯嗯…在哪里呢,别动,让朕再摸摸!”萧景轩略带孩子气的声调,神专注的盯着云昭仪的小腹,下颌枕在她的腿上,微风过处,他额前一缕青丝垂落下来。

  云昭仪满目爱恋的伸出手,轻柔的抚过他的额头,将那一丝冷乱的青丝撩开,别到皇冠里,手却不自然的在皇冠处顿了顿,叹道:“皇上,孩子还没长大呢,这才几个月呀!”即便是顾翾闻见这娇软的声音,心底也生出一丝安谧,她聪明,但不似丽贵那般不锐利,融融地,让人很放松。

  他似乎还不甘心的模样,把脸凑进云昭仪的小腹,笑道:“朕等不急了!皇儿快些出来!”

  云昭仪闻言轻叹一声,眉目间似凝结了无限愁绪,看着自己腹部的柔软处,道:“等你出来,那时弟弟一堆了,你父皇不知还会不会这么疼你!?”

  “阿瑶!不许胡言,你还不明白朕的心么,即便后宫佳丽无数,朕心里的阿瑶只有你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坚定不移的话传到顾翾的耳中,盈然在眸中的热泪夺眶而出,她似乎听见自己心轻轻撕扯开的声音,自己方才存的那丝喜悦,竟然在下一瞬,悄无声息的轻轻破灭了。

  顾翾悄然地退出了甘泉殿,安谧地仿若从来不曾来过一般。殿外灼灼地阳光灿然,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翾不知自己为何的心里却阴霾地如同三九的严寒,丝毫感觉不到那丝暖意。

  正抬头看天入神间,李德顺一声唤回顾翾:“娘娘,您……”

  顾翾回身拭去眼角犹自挂着的泪水,将手中的书卷丢给李德顺,道:“这个是给皇上的,你交给他吧!本宫先回去了。”一语刚完,便似逃命一般离开甘泉宫。

  李德顺随在顾翾身后,追了出去,沉吟不决道:“娘娘,现下老奴什么都不敢同您讲,不过不出些时日,皇上的心,您便会明了。”

  顾翾全然没了以往的矜持端庄,大声哭喊道:“本宫不懂!不懂!不懂!”

  先前李德顺也未曾看到过顾翾如此模样,一时急的一脑门淋漓着大汗,手足无措道:“娘娘,您今儿能把这份顾家的人脉给皇上,看来是夫人对您都言明了,只是皇上现下还不清楚自个身世,您且耐心静待。”

  “公公你是顾家旧人!?”顾翾惊呼出口道,从未想过他竟会知那鲜为人知的秘密。

  李德顺先是愣愣一怔,继而朝顾翾跪下道:“老奴先前是咱们府上的管家,那时还小,丞相就已将老奴安排在皇上身旁了!”

  顾翾一怔,父亲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明了呢!便伸手扶起老泪纵横的李德顺,思量片刻悄声道:“公公,往后皇上还是要拜托你照料的,千万小心端亲王!”

  李德顺似猛然吃了一惊,瞪圆双眼看着顾翾,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公,小心便是!回去好好照顾皇上吧!”

  “,丞相的事……皇上不得已的……”李德顺终是忍不住低泣道。

  顾翾摇摇头,道:“别说了!本宫明白!”李德顺神一怔,恍惚片刻,深深的点了点头。

  顾翾缓步朝昭阳殿迈去,路过御园时,看见满园繁华似锦,遮掩不住的极盛韶华,顾翾不由伫立凝望,觉得那一条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自己眼前,也在心上轻轻划过,划着划着,似乎带走了方才盘踞在自己心上的哀伤和痛楚,那是关于身世谜、夫情的,顾翾沉浸在这繁密的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心的安谧和生的喜悦。

  “娘娘也来赏啊!?”

  闻声,顾翾恨不得马上躲入地缝里一般,即便是与他打个照面,也让顾翾心里充满良久的不安惶恐,总对皇上怀着愧疚之情,更何况现在明了了他的身世后,一种子红杏出墙的尴尬内疚油然而出。

  思量片刻,顾翾淡漠着神,道:是啊,本宫……”顾翾话还未曾说完,侧目便看见他苍白的脸,试图弯腰朝自己行礼,一旁的宫连忙将青绿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顾翾神一凛,朝一旁的宫问道:“史将军怎么了?”

  不待宫回答,史飞城带着虚弱的微笑道:“臣没事,都是先前战场留下的旧伤,娘娘莫要为臣担心!”

  闻声,顾翾微微侧首,见他正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自己,看见自己也在看他,史飞城忽的笑起来,偏头看向一旁的紫藤,眼睛灼灼一亮,脸上浮上一丝孩子般的欢快,笑道:"开得真好,真好!"

  顾翾看着他嘴角那丝悲凉的微笑,心轻轻撕扯的疼,他不该如此痴情的,不值得,想着想着,嘴角有一丝如流云般的浅笑,眼角却酸涩起来,轻声道:“将军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外头吹风的好。”

  史飞城固执的朝顾翾摇头,眸中含着一丝恳求一丝真切,道:“臣想透透气,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允臣一送呢?”

  顾翾刚想开口回绝他,却见他满目的期盼隐隐有一丝哀求,那样的眼神令顾翾无法拒绝,咬了咬唇道:“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