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千岁!娘娘大喜!”溶月带着长乐宫里的四个宫进来道了万福,又踱步过去扶顾翾起身,
顾翾侧目见殿外阳光点点,轻轻蹙眉。
“也不早些唤,这会怕迟了去给太后问安!”不免责嗔了一声,溶月倒不急笑吟吟的扶顾翾去内阁,回头又吩咐四个宫几句。
“放心好了,奴婢心下清楚着呢,怕是近日太忙,去夏来,早晨这会子也亮的早些呢!”边说边给顾翾穿上杏黄绣着鸾凤的流云衫,逶迤迤的霓裳石榴的藕丝裙。肩袭绛紫凤尾兰披帛,顾翾望着正前方的菱镜,不由一笑。
“你这主子的架子这般大,倒叫我小瞧了,那几个丫头瞅着都比你大些,如此便听你的话了?”顾翾想起方才溶月吩咐几个宫做事的小模样,不免感叹道,溶月半蹲在地上给顾翾系裙裾丝带,闻言扬起笑脸,一双黑溜溜的双目含着坚毅的光彩。
“是主子,哪里知道这不拘何处的奴婢心思都是一样的,奴婢只是依夫人教的那般,也是来时夫人嘱咐了的,生怕在宫里受了委屈。”说着说着坚毅的光彩覆上了淡淡的水雾,顾翾伸手拉她起了身。
“有你这般照顾,怎会受委屈呢!”朝溶月笑谑道,心下却一声叹息,
她只知奴婢勾心斗角,岂知这主子的明争暗斗更加索人命,又不愿平添她心中的忧虑,只淡淡一笑,搭着溶月手出了内阁。
刚出内阁隔着水晶帘,便见萧景轩手上捧着宫奉的清茶,拿着茶盖划弄茶水,刮得沿口发出刺耳的声音,抬头看见顾翾一愣。
顾翾款步姗姗的上前去,略微欠身道:“给皇上请安!”
萧景轩伸手虚扶了一下。
“皇后不必多礼!”顾翾便立起身,见他朝服在身,怕是刚下朝便赶了过来,忙吩咐宫伺候他更衣。
萧景轩略怔,看来她昨想明白了,便随着宫去了内阁更衣。
顾翾在镜台前落座,一位年长的姑姑上前来给顾翾问了安,便动手挽髻,顾翾在菱镜中细细打量她,三十岁左右的光景,圆圆的脸上一汪湖水,眉角却太尖细,似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一般。
“姑姑如何称呼?”顾翾问道。
姑姑手一怔,又旋即笑道:“回娘娘,奴婢贱姓张!”
”张姑姑,先前在何处伺候呢?”顾翾稍稍沉吟片刻,问道。
“回娘娘,奴婢向来只为皇后娘娘梳发,自是伺候...”张姑姑未道出口,看看顾翾又垂了垂头,
实在是身份尴尬,是废后?还是堂呢?
顾翾轻轻颔首,张姑姑细细挽了髻,发上沾带了玫瑰露,透着纤馨的气,发髻后左右紧紧插着几支卿云拥福簪,风过之处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的两边各是一只白玉梨双合长簪,云鬓正中插着一支凤凰展翅八宝明月金步摇,凤凰口衔着长长一串绿松石流苏,最末一颗是浑圆的东海明珠,正映在眉目之间,盈盈闪动,眉宇间隐隐流转熠熠,耳坠是琉璃红珊瑚珠,耳坠上的流苏长长坠在脖颈,微微凉,画的是轻烟黛,脸上薄施胭脂,再用梨瓣轻点眉间,淡淡散出的梨。
顾翾平日最厌烦这些粉黛,如今却靠着这些去讨人欢心,不由嗤笑一声嘲讽镜中的自己,却迎上镜中萧景轩考究的双眸。
“笑什么呢?”萧景轩方才迷离着双眼紧盯铜镜中映出的红颜,那弯弯的秀眉仿佛笼罩着两缕轻烟,似蹙非蹙,培玉篆,忽见她轻笑出声,遂问道。
“臣失礼了”,顾翾起身欠了欠道。
客气疏远的礼,淡若疏离的态,月射寒江,这不是自己想要的么?萧景轩心上叹息一句。
“时辰差不多了,去跟母后请安”萧景轩沉了沉声道,朝顾翾伸过去左手,顾翾落落大方的递上右手。
大殿外早已停好金顶华盖流珠的龙辇和凤辇,两人松手各自上了辇,一路驶向太后的长信宫,顾翾隔着轻纱见辇车一旁的溶月扬脸挑眉一副盛大气势的模样,比起这宫里的宫透着一份灵气,一份活气,可她岂知如今的自己的虽贵为皇后,却也只是手无实权的皇后,一个摆设而已。
下了辇,萧景轩没有去牵她的手,直径朝殿里去了,顾翾紧随其后。“皇上驾到!皇后驾到!”眼尖声细的太监大声喝唱道。
两人已迈步进了长信宫的主殿紫云殿,太后正同嫔们说笑,听到传报之声,抬眼见皇上携皇后进来了,头次见这位顾家,只见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皓质呈露,明眸盈然;轻软莲步,肢体透,颈上带着鸾凤东珠朝珠,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是个雍容贵气又略带娇气的子。
“儿臣给母后问安!”萧景轩作揖道,云姑姑眼尖手快的用眼神瞟了瞟身旁的宫,又将宫递来的软垫放到太后脚边。
“一同来的,这便好-”太后笑呵呵的双眸快眯成缝一般道,萧景轩应了一声,落座在太后一旁,众嫔又朝他问了安,云姑姑这才扶顾翾跪在那金黄缎绣的软垫上,又递上吉祥如意茶盏,顾翾捧了茶盏递上前去,
“母后,请用茶,”声音沥沥如水,道不出的娇柔轻软。
“嗯,好,快扶皇后起来”接了茶,又朝云姑姑吩咐一声,云姑姑早已伸手去扶顾翾了。
顾翾立到萧景轩的一旁,仪态端方,闪烁文章,太后还是不住的用余光打量这位新皇后,比上一位皇后少了一份英气,多了一份灵气,少了一份坚毅,多了一份韧,不过--顾家的子,这个皇宫向来不欢迎,忆此又用余光瞄了瞄自己一旁的丽贵,不由叹息一声。
“皇后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应有大地一样安忍不动的胸怀,平日之间相处要宽柔大度,多帮皇上分担分担后宫的细小琐事,”太后说道用双眸看着顾翾,道不出的复杂深意,始终笑吟吟的遮掩着。
顾翾迎上她的眸,仔细看清了眼前这位年过四旬的太后,丰盈的脸庞上双眉修长,相貌还能映出年轻时的娇,身着一袭绛红的宫装,固然却不再年轻,即使护的再好,脸上也颇有风霜岁月的痕迹,笑起来双眼微眯,颊边的浅浅酒窝甚,只是眼眸深处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
“臣记下了,定不辜负母后的期盼”顾翾收了目光,垂首道。太后笑着颔首,不待太后再开口,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却只有顾翾一人回眸望去。
钻了一个少进来一身紫衫,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怪之气,左肩上悬着一朵红绸制的牡丹,粉光莹玉,脱俗高雅。
那少双眸停在了顾翾身上,跳到她面前还在上下打量着,片刻之后,忽得双眸一转看向萧景轩。
“皇帝哥哥,何时又藏了个人,被母后发现了啊!”调皮清脆之声带着几分顽皮和天真无邪,萧景轩无奈的笑了笑,难掩眸中的宠溺。
“胡说!越发没个规矩了,还不快去见过你皇嫂”太后虽是厉声却含笑道,伸手又召那少过去,想来便是同皇上,沐亲王同胞的--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倚在太后怀里撒着娇,双眸却依旧盯着顾翾。
“方才不知是皇嫂,失礼了,不过也怪不得我,谁让皇帝哥哥总藏人呢!”说着又朝皇上萧景轩嘟嘴,扬起那傲人的笑脸,显着不同于其他子的那份尊贵。
“胡说!”太后轻拍她细肩笑道,公主却朝太后吐吐舌,惹的众人一阵哄笑,煞是可爱之至。
“几时朕藏了人,还让你个小丫头发现了,总把人挂嘴边,再胡说,改明召个驸马把你嫁了。”萧景轩踱步过去捉住公主的细肩从太后怀里揪了出来笑骂道,公主不满的吐舌又撅嘴,挣开他的手,蹦到顾翾跟前,又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目。
“皇嫂,好面熟,不知何时见过一般?”很是认真的思虑了半晌才道,微微蹙眉。
“你同谁都面熟!”丽贵娇滴滴略带嗔怪道,公主面一转,回身挑起秀眉看着丽贵,丽贵毫不示弱,眸中布满了倔强,倒同太后有几分相像。
“表真是小气,不就昨儿夸了云婕妤么,还讲我贪吃人家两口茶,”不满的斜视目光射向丽贵,一语一出,太后同众嫔皆讪讪的。
待众人退出紫云殿,太后气得将茶盏拂到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头上发簪上坠着的玉蝴蝶不住的摇摆。
“,别动气了,丽贵同公主还小”云姑姑上前去轻抚着太后起伏不平的胸口,轻声道。打六岁进了史府便跟在她身边了,自是当成相伴一生的依靠了,虽如此讲,也不免为太后为史家担忧,又递上一盏清茶。
“哀家能不气么?瞧瞧她那点出息,若这几年不是哀家撑着她的贵...唉,肚子也不争气!也怪哥哥,怎地就教导出这般愚笨的儿,只有哀家那侄儿省点心...”太后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又气道,恨铁不成钢的皓齿还在上下打颤。
”贵自小您和国公都宠着,让着,也是娇惯了些,往后历上些事怕就懂了,不还有您么?那皇后也是个没实权的,咱不必太担心!”云姑姑陪笑安慰道,双眉却不自然的皱起来。
“哼!向珊若及她半分灵巧,哀家也放心了,头次便在她面前出丑,还不被笑话去了,这倒也罢,怕也知道向珊是个没心思的...”太后重重的将茶盏放到小几上,
“知道如何?这后宫心思灵巧的子太多了,贵不还有您和史家么?”云姑姑挑眉道。
“皇帝真是长大了越发疏远了,顾家刚除咱们也该为以后盘算盘算了!去差人唤豫国公进宫”云姑姑语罢,让太后忆到近日皇上的神。不由的眯起双眸杀气四溢,云姑姑心下一颤,颔首默默退了出去。
从长信宫出来,皇上便去了天禄阁批奏折,对于方才公主和丽贵的斗嘴眼中浅浅的划过厌恶之,顾翾尽收眼底,心中不免一笑。
没有乘凤辇,同溶月携手踩着阳光透着枝桠的树枝投下的光怪陆离的斑驳,向承庆宫迈去。
承庆宫其他嫔此时还在别处问安,整个宫殿显得格外寂静又冷清,只有前殿池塘里的睡莲散发着人的馥,清风徐过,含风殿内气撩人。
”皇后娘娘!“从内阁里奔出来的小宫,一时猝不及防撞到顾翾身上,吓得跪倒在地惊呼出口。
一语刚出,内阁走出来一位子,面苍白,身子楚楚,凌乱发丝无序的簇成海藻状,玉束带松散垂下,容貌秀丽之极,明珠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两人互望着,薛初柔很快败下来收回目光,敛了敛眼帘,欠身
“嫔给皇后~”一语还未完,便被顾翾扯了起来,
顾翾定定的看着她,道:“柔表,这是要和我生分了么?”
“没有”薛初柔不自然的微笑道,顾翾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双眸紧逼薛初柔同自己对视。
“柔表,你在怨我么?今儿不去问安,是不想见我么?”顾翾一语一出,薛初柔似被看穿心事一般无处躲藏的眼中满满是慌张和窘迫。
“阿娆~”一行清泪簌得从薛初柔的双眸中划落,娇软的声唤的顾翾心下一片凄然,许久不曾听到了。
“柔表!”表携手落座在软榻上,薛初柔哽咽的背不断的抽动。
“其实这皇后之位...”顾翾刚开口便被薛初柔止住了,伸手捂住了顾翾的嘴。
“阿娆,休要胡言,这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的,免教旁人听去嚼舌根,招致害,这锦绣后宫处处都是食人的鬼。”顾翾见她捂住自己嘴的手上,同心白玉镯子滑下来,越发衬得手腕纤细干瘦。她在宫里过的也不好么?
看到顾翾点了头,才松开手。
“柔表,怎么病成这般,为何不唤太医呢?”顾翾看着她发白不带血的唇,心疼道。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阿娆啊...”薛初柔满脸布满担忧,双手握住顾翾的荑柔,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没去确实是不想见你,你是知道我的自小便立誓要嫁皇上。”薛初柔的语调极轻软,
“那你也自是了解我的。”让顾翾忆起先时常常羞笑她的心事,心下一片惘然,轻叹道。
“我同你讲这些不是怨你,而是想让你明白我对皇上的心,阿娆,我知你心里对他有恨,看在我们这份情谊上,好好待皇上。”薛初柔勉力的微笑道。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忍了忍,用眸中的柔光凝视顾翾紧蹙的轻烟眉。
顾翾看了薛初柔半晌,长声一叹道:“柔表,你我自小一处,情比,我心下正繁杂着,自我爹去了后,我未眠思量,昔日朝堂上顾、史两家比肩相抗,皆位及人臣之首,皇上能有多少实权握在手上,而现下,我顾家被抄家败落下去,余留史家独手遮天,不思忖,怕我顾家之事并非他所愿,可抄我家逼我爹死的人,偏偏又是他...能不恨么?”顾翾抽出手立起身来轻轻渡到内阁中央,声中难掩的愤恨,激的脸上一片酡红,胸口一起一伏。
顾翾回望一眼见薛初柔定定的望着自己,缓了缓道:“昨未眠,思虑着是寂寞老死在宫中,还是同其他子一般在他面前争宠谄媚...唉,倒不如当初死在天牢中,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为难?”语罢侧目朝内阁外望去,一树繁华开的格外灿烂,蕊吐芬,光无限,一点也不会体谅自己心里的繁芜交杂。
薛初柔看着顾翾留给自己的削瘦清减的背影,心下叹息,难道上代的爱恨情仇,世仇家恨,要全部压到一个瘦小的细肩上么?仅仅因她现下是大奚皇后么?心下也是惘然,唯有轻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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