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起稍作整理,草草吃饭后,就随队去参加考试。一路上任远没和木彦搭一句话,是因为木彦被李鸿明叫到旁边聊赛事去了。杜鹏程也加紧对任远讲这讲那,整个赛事,被罩上一层战争的严肃气氛。
考场定在市二中礼堂。整个礼堂有西欧建筑的格调,礼堂门多得像巴黎圣母院的窗户,而礼堂窗户小得像巴黎圣母院的门。任远坐在礼堂里,仿佛真的身置西欧,眼睛贪婪地四处张望,左邻一生以为任远有行窃动机,把右边口袋里的东西纷纷移到左边口袋。
主考够光景,西装笔挺,皮鞋崭亮,唯一遗憾构不成风度的地方,在于人首,中间部分是不毛之地,乃黄土高原,四周虽绿了点,却毛疵丛生,根根长短不一,倘若杜鹏程在此,与之相比,也将叹为观止。
礼堂内响起了第一次钟声,交头接耳的考生迅速安静下来,任远心情原本轻松,现在被噪大的钟声震破了胆,变得紧张,像伪君子的英雄气概遇到端着刺刀的恶人,双腿抖不停。幸好今天穿的裤子是大筒的,外人看不见任远发抖的腿。任远自我调节:“镇定啊,镇定。才华呀才华,现在你还没到石猴孙悟空破壁一飞冲天的时候,不能躁动。比赛无非跟大雁南飞一样,要活泼要自然要心如止水。”果然调节有效,腿不再抖。
右邻一考生,近视得没变成瞎子,是盲人队伍的遗憾,他眯缝着眼睛,薄雾冥冥窥探任远,被任远发现,不好意思解释说:“只是看阁下泰然自若,佩服你的心理素质之高—”
任远不知是褒是贬,摆手说“没关系。”知道陌路相逢是“因误会而结合”。任远自作多情想自己是不会和他“因了解而分手”的,因没必要结交这样一个瞎子。
第二次响过钟声,考纸便由前往后传,当任远拿到足可写一万字的考纸时,心里想:“教委要干大的了。”审题后,果然臆中。各考生聚精会神审题,长恨给的材料不是自己便秘时所想到的。隐约可闻叹息声,叹息声中夹着搞不懂为什么沧海会变成桑田的无奈。
右邻那厮,只差没把脸也贴在纸上,左手抓耳挠腮,仿佛放弭引灵感这条鱼出来,右手玩钢笔,转得风声四起,一旁的任远,遗憾那不是风扇,去热不得。任远小心看周围,没有看见木彦,关切之心甚厚,遂拉长脖子寻找,没想到主考炼得火眼金睛,任远当场被抓,被口头警告。
任远开始正式写作文,一段时间后给了全文结束语,复看一遍,基本想说的话表达尽兴,要阐释的主旨也明了,只是有一万字势的纸才动了点皮,用了一千多。任远想起身交卷,但没有一个人先开锋,想“首当其冲太惹人注意,还是等人先冲吧!”于是继续坐等,仍没人开冲,任远屁股开始像惊蛰后苏醒的虫——蠢蠢动。
又开始挂念木彦,抱着一死的决心,重蹈覆辙质地仍拉长脖子找。这回主考是背对着任远的,想不会被发现。终于在百多人群中艰难辩出了木彦,她正奋笔疾书着,想“是不是木彦要顺应教委千大的,”任远心里正夸木彦是个好孩子,突然感觉一束利得能劈柴的目光劈在自己身上,任远乃肉身之躯,比不过柴,所以被劈得周身灼痛。扭头见是主考,惊疑背对自己的他,是不是有第三只眼长在后面?从上看到下,除了臀部有一带“眼”处外,其余正常—于是相信主考那“眼”发现了自己的诡秘,然后反馈给神经组织。
任远梅开二度,想完了,会被做闭处置。主考怕曾经上学时也做过类似的举措,英雄惜英雄,只是劈任远两眼,没让他学小学课本里的狼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任远怕再坐下去,会第三次被抓,届时虽英雄惜英雄,却不敢保证英雄不杀英雄。考虑再三后,决定交吧!
任远赫然起身,拿着自己的大作走向主考,能感觉身上聚集的目光密度高得像金刚石,主考瞳孔放大,那种神情,像语法盲分析主谓宾。
在礼堂门口不远处见杜鹏程来回踱步,显然杜鹏程也看到了任远,急忙过来问情况:“任远,考的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就出来了?”
“还可以吧!绝对保证语句畅通,没有错别字,并且相信主题新颖,一般人想不到的那种,至于这么快就出来的问题,当然写完后认为没问题就出来了!”任远道。
“唉,任远,自信能拿奖吗?”老杜渴求知道的神情。
“杜老师,你不是说过,只要认真,奖不奖的,不重要吗?我可是真的认真去写了—”
杜鹏程没获得自己想到的结果,收回渴求的神情,表示深明大义地连连点头说:“是,是。”
“噢,怎么下雨了?什么时候下的?”任远此时才发现雨,惊疑地在叫道。
“你才发现啊!从你们一开考,就下啦!”
“噢!”
杜鹏程递给任远一把雨伞,说:“走吧!去会议室避避雨”
任远想到木彦,她今天穿得很单薄,尼龙丝的黑衣服抵御不了风寒,况且还有那冰凉的雨水。
任远对杜鹏程谎称:“我想站在这看雨—你知道,下场雨很可贵的。还是你老先回去吧!外面冷!”果然杜鹏程打了个寒颤,张着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个个要风度不要温度,杜鹏程再次发了个寒颤,任远赶紧连劝带推把杜鹏程送上去会议室的路,杜鹏程打着伞在雨中缓步行走,虽然是在雨中,但瘦弱的身躯清晰可望。任远看着杜鹏程送来的伞,竟有想哭的冲动,想老爸有这样的朋友,有生之年该满足了。
终于报时的钟声敲响,考生们开始陆续离席往外走。见下着雨,大叫大骂,还是蒙着头冲向雨中。木彦出来见了雨,直摇头叹气苦笑再摇头,最后决定也蒙着头面冲,被任远及时叫住,木彦怔了片刻,才说:“任远,你还没有走呢,还是走了又来了?”
任远想让木彦感动,转而一想,说自己走了又来了不切合实际,自己身上干得能着火,就原原本本告诉她杜鹏程送伞之事。
“为什么不和杜老师一起走?”木彦问。
“想看雨景—不是很吗?”
“雨是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没有一点感觉呢?”
任远庆幸先前问过杜鹏程这个问题,颇理壮说:“从我们刚开考,就下雨了—我眼观六路的同时也耳闻八方!”
“是不是雨是在你被警告的时候就已经下了?--你是因为听见雨声,想确定是否在下雨才左顾右盼被主教抓住的?”
任远想谎要继续撒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半途而废的人向来令中国人所不耻,任远不敢得罪全中国人民,就一路撒下去。“对呀,雨就是那时下的,我的确是在确定是不是下雨,要不然没理由,也范不着左顾右盼呀!”此话说出后,任远心里立即就否定它:“非也,木彦,我左顾右盼纯粹是为了看到你—”任远明白这只是心里话,只能摁到心里讲。
“你考得很自信嘛!那么早就出来。”木彦说。
“反正认真去写了——”
“也对——重在参与,贵在认真!”
“你呢?十拿九稳吗?”
“我挺自信的,考时也很平静,发挥也不错——任远,能陪我随便走走吗?”
接到木彦的主动,任远连连说“好!”
“冷吗?”任远问。
“冷的话,有办法吗?”
“有呀——”
“噢?”
“可以借给你一件衣服的。”
“你?好像也只穿了一件。”
“没忘记《皇帝的新装》吧,除了这件,除了这件有形的,无形的厚如千层纸。”
“是吗?那你借我有形的就好了。”
任远伸出空着的右手,佯装脱衣服的架势,木彦“咯咯”笑,怕他脱衣服的速度像庸人写的歌词的跳跃,快得一眨眼间,阻止说:“别真来,我不冷,谁冷就是东亚病夫。”
任远和木彦共撑一把伞,在雨中的市二中随意浏览,好几次任远都冲动地想表明心声,但情窦初开不像心扉敞开,不可以毫无顾及,任远想“如果被拒绝,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会两人都窘迫的,可要浪费了这丽景,”遂将翻到嘴边的话吞肚里。
“任远,看,太阳出来了!”木彦开玩笑说,任远处在矛盾与喜悦交织中,忘了玩笑的倾斜,中埋伏地抬头仰望,幅度过大,脱离了雨伞的的笼罩范围,被急速掉下来的雨打回了伞下。
“木彦,你骗人,我会以你诈骗为由将你起诉。”任远狼狈不堪,不雅观地用手抹脸上的雨水,木彦则娇笑不止,享受行骗成功的快乐。
两人在市二中园处停下,看那些平日里争奇斗妍的,在瓢泼雨水的冲击下落残蕾。
木彦不忍心百夭折,说“看久了哀来,”想出了一绝妙问题:“这原本平整的土地,遭雨水冲击后,出现了一个个小坑,然而小坑被雨水迅速平覆掉,最后变成了一地的泥水—根据这么个条理,你能联想些什么?”
任远读史书文献几卷,最称赞秦始皇赢政的抱负和文武韬略,受乌及屋,说:“那边几汪大坑水分别代表是秦力,四周小水坑,就是燕韩吴齐等小国郡县,当秦国侵犯各国大军而下时,各国修建城郭抵御,然秦国之兵力雄厚无坚不摧,所到之处皆夷为平地,最后六国崩溃,国土失陷成为秦国疆域的领土—此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也!那些落辫就是“秦始皇”改选币制、统一度量衡。“
“任远,喜欢历史吗?”木彦听任远讲了这则史记,问道。
“一般话,不是很深的那类人!你呢?”
“很喜欢,是很深的那类人。”木彦亦云了人云的一半,莞尔一笑说:“我也用历史吧—汉高祖刘邦统一汉帝国,那个小水坑是刘邦势力,场中雨水积满外流,是刘邦起兵,雨水最后终于淹没了那块土地,是刘邦起兵入咸阳,降子婴。战垓下,败项王,俘虏藏荼,诛杀韩信、一举歼灭彭越、黥布,最后终于统一了天下,笼罩了四野马。小水坑从原来的一处泥潭发展到现在城建的汉朝,不能说不是野心成就了江山,我代原来小水状态和刘邦说,野心万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