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受尽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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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靛荷过了一个前半部伤感后半部愉快的生日假期,之后就回斯田福公司上班,并期待着下周与动物们会面。

  但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除了斯田福之外,不管是高级专家还是一般技术员甚至连搞卫生的阿婶,无一例外都对余靛荷不瞅不睬,而背地里却极尽冷言讽语。

  人们一见她走过来,就不屑一顾的远远躲开;她讲的说话,人们就装聋作哑的假装没听见;而当她一离开,就在她背后评头品足,论短道长的讲她闲话,简直将余靛荷当作一个发疯的会传染疾病的怪物看待。

  不单止公司的同事如此,连凡是认识她或知道她是克隆人的所有街坊邻里,甚至她不认识的街外人,只要在电视上曾见过她并认出她的人,都如此对她白眼和冷讥热嘲。

  余靛荷一回公司就惶恐不安,有时走在街上,也感到心惊肉跳。

  所以,余靛荷除了几个亲人外,见到任何人都几乎感到恐惧,草木皆兵简直无地自容。

  有一次,余靛荷独自一人上街购物。在商场里,一位好心肠的年轻女售货员,见余靛荷这个只有约一岁大的女婴孩,竟然在挑选商品,误认为是谁家的孩子走失了,于是上前将她抱起,笑脸相迎地说道:“我帮你找回妈妈!好吗?”

  谁知,余靛荷用成人的语气声调,只说了一句:“我正在挑选商品,你抱起我干什么?”吓得女售货员赶紧将她放下,还引来一大群人,将余靛荷困在中间评头论足。

  其中一个认识余靛荷的人说了一句:“这就是那个克隆人!”围着的人群一听,就马上作鸟兽散,离开远远的在指手划脚议论纷纷,像看怪兽一样在看她。

  之后,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越聚越众,整个商场被挤得水泄不通,最后不得不动用警察和保安将人群驱散,并用警车将余靛荷送回别墅。搞得余靛荷不但购物不成,还受尽奚落和侮辱。

  又有一次,余靛荷和刘丽以及斯田福三人,购了票去观看一场天王巨星演唱会。谁知,进入剧场刚坐下,余靛荷就被人认出来了。于是,前后左右十数行的观众,纷纷要求退票离场,他们畏敌如虎的谁也不愿与余靛荷邻座。

  但这种情形,按规定是不准退票的,由是引起一阵混乱。斯田福见场面无法收拾,为不因自己小孩而影响别人观看演唱会,只好带着余靛荷和刘丽,在开演前匆匆离场。可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以上这些事例,最近已不止一次发生于余靛荷身上了,这也是她害怕见人,经常处于恐惧和焦虑之中的原因。

  而在山项溶洞过完生日,回来后第三日所发生的事情,更是几乎要了余靛荷的命。

  这一天是星期三,离她见动物们还差三天,余靛荷因遇到一些技术难题,就一个人回母校,找她原来的博士导师借一些参考资料,看完后再还他。

  这位导师姓任名秋夫,50多岁,本来对余靛荷满腔热情,和蔼可亲,但现在态度也作了180度转变,对余靛荷冷若冰霜,寒铁无情。这次,余靛荷打电话说借资料,他在电话里,先是左推右搪说没有,后来在余靛荷苦苦央求下,才免强答应借出。

  余靛荷如果不亲自去取,可能还好些,但余靛荷误认为母校,依然会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爱护有加和关怀备至,不会像社会上那些文化层次低的人,那般泼妇骂街的对待自己。她还希望在母校的师生中,找回多少温暖和认同。结果,她完全失望了,甚至于可以说完全绝望了。

  她独自一人驾驶直升机,在离校门不远的停机坪泊好机后,就向母校走去。这时是早上8点15分,大学8点半上课,因此很多学生经校门鱼贯而入,她也跟在他们当中。

  谁知,她刚一踏入母校的大门,即给保安拦住了,其中一位尖嘴猴腮的高个子保安喝道:“你是谁?你这乳臭未干的异种野婴进来干什么?快给我滚!”那些保安员,尤其是那位尖嘴猴腮的高个子保安,都是认识余靛荷的,以前,对她不知多么热情诌媚和羡慕,每次出入总是笑眯眯地打声招呼,或问长问短。但这次却怒目而视,凶神恶煞,呼卢喝雉的令她马上滚!

  余靛荷听见呼喝,身子一颤愕然止步,抬头见保安煞气腾腾,左手叉腰,右手在自己眼前摇晃着电棍,正怒目横眉的拦着去路,就惴惴不安哀求道:“保安叔叔,我只想找任博导借些资料,拿完就走,你们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们了!”这时很多学生听到呼喝围过来了,他们只想看热闹,并没有帮余靛荷求情。

  “我校没有任博导这个人,就算有,他也不会借任何东西给你,你快滚吧!这里不欢迎你,再不滚我们就对你不客气!”另一位鸠形鹄面的矮个子保安又喝道,还摆出一付准备打架的姿势。

  余靛荷几乎眼泪都掉下来了,她真想掉头就飞回家!但她不能失约,因为,她约定任博导今早过来取资料的,就算马上掉头走,也应先给他挂个电话,说明失约的原因。

  于是,她强忍着悲痛和恐惧,战战兢兢退出校门外,然后用自己的手机,给导师任秋夫挂了个电话:“任博导你好,我是余靛荷,已到你校门口了,但保安不准我进校!你不用等我了,我决定不借你那些资料了。”

  “不!请你等一等!”任秋夫在电话那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余靛荷的电话。

  余靛荷误认为任博导会拿资料出来给她,于是就走出校门外,准备在离门不远处的路边等候。

  但走了不够几步,就听见校门传达室的电话铃响,那个尖嘴猴腮的高个子保安马上接了这个电话,之后跑出来高声喝道:“你这个异种野婴,快滚进去吧!”

  余靛荷听见此言,顿时止步,她心里面琢磨:“恐怕是任秋夫在电话里跟保安说了几句不知什么,保安才放行让她进入校门的吧。”

  本来,余靛荷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奇耻大辱,思想上早已打定退堂鼓,三十六计以走为上计,准备再等一会儿不见任博导出来就走,但现在保安又说可让她进校。为了信守任秋夫这个借资料之约,她唯有含垢忍辱,在众保安怒目而视和众学生白眼围观下,掉头迈入校门,因为那些资料对她实在很重要,而诚信守约更在这之上。

  此时此刻,校门口早已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大学生,他们比肩继踵,沸沸扬扬。

  余靛荷走入校门后,围观的那些大学生,依然跟着她围了一个圈,她移动,他们也跟随着她移动,就像看怪物一样在围观余靛荷。

  有些大学生,还在背后将香蕉皮、废纸团和小石头,扔向行走中步履维艰的余靛荷。

  围观的大学生越聚越多,后来连一些教授和讲师也加入了围观的行列,有些教授和讲师是余靛荷认识的,余靛荷向他们打招呼企求得到道义上的支持或帮助,以减轻自己的孤立恐惧和增加自己的安全感。但这些教授和讲师们,却目无表情地只瞪视着余靛荷,对她的招呼视而不见,连一个陌生人也不如。

  余靛荷在此情此景下,已显得非常痛苦和恐惧。但她的诚信和专业精神,迫使她为了借到这些资料,而不得不迈进艰难的脚步。

  虽然,从校门口到导师办公室,只有短短的500米,但余靛荷却感觉到,恍如登天那样遥远和艰难。

  无法数清的猎奇、无情、不怀好意或仇视的一双双眼睛,在冷酷无情地瞪着她,在等着看她出洋相,在等着看她摔跤,在等着看她被侮辱。

  余靛荷只有一岁多,身高不过80厘米,刚学会走路,走得并不那么稳,只能鸭步鹅行的慢慢走,一走快就随时会摔跤。

  果然,她摔跟头了!因为,她恐惧于众人的目光、以及不时扔过来的杂物而加快了脚步,结果一加快脚步,她就摔跟头了。

  她倒地之后,是一片冷酷得令人不寒而栗的沉默,没有人去帮扶她。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手掌和脸庞擦损了一行行浅沟,渗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丝,疼痛得彻骨彻心!但依然没有人同情她,围观者继续保持冷酷的沉默,这时,终于有一位看不过眼的女大学生冲前扶她,但围观者突然响起一片倒喝声,该位充满同情心的女大学生,也在倒喝声中退缩了回去。

  她衔恨蒙枉,唾面自干继续跌跌跄跄地向前走,又摔跤了,她爬起身又再走。越紧张越恐惧,越恐惧摔跤就越多,她都记不清摔了多少次跤了。手、脚和面,到处都有摔跤擦损的鲜红伤口,渗出的血液刚凝固,一摔跤又再渗出鲜红的血液。她的精神和体力一分一秒地不断透支,她最终不够力量站起身,于是只能像龟一样爬着行。

  她强忍着排斥的恐惧和刺骨的疼痛,在数不清的围群冷酷注目下,终于爬到了导师办公楼前。但抬头一看却让她结舌瞠目,平时从不设保安的这个楼门,如今却保安林立,显然是不准她进楼。

  任秋夫这时,打开了大楼门旁的一小扇窗口,见声不见人,野调无腔地冷喝了一句:“拿去吧!不用还了!”跟着将资料从窗隙中扔了出来,掉在了窗前的黄泥地上,然后他马上又将窗口关上。

  余靛荷在这大耻奇辱下,比沿门托钵的乞丐还不如,但为了取得资料,她逆来顺受狼狈地爬了过去,一手拾起资料就抱在胸前。此时此景,她已悲不自胜,一直忍住不让流出的眼泪,在百感交乘下再也不能自控,从她凄切的双眸中汹涌夺眶而出。雨点般摧心剖肝的热泪,哗哗淌过脸上渗血的伤口,被鲜血混合染红后,再迅速滴入黄色的泥土中,顿时扬起阵阵的黄尘和血腥味!

  围观的“冷血动物”不减反增,她手捧资料彷徨而又痛苦地,在“冷血动物”们因为憎恶才让开的小道中,艰难地奋力往回爬,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不容她的地方,避开那些可怕的不善之目,这是每一个生命体的求生本能。

  几经艰辛,她终于爬出校门,爬出了这个不容她的大学,摆脱了这群“冷血动物”。但在大学校门外,是另一群闻讯赶来的市民在围观她,这里,有更多的杂物和小石块扔向她,对她更不包容,对她更为“凉血”!

  余靛荷眼泪都哭干了,擦损的伤口没有再渗血,而是渗出黄色的液体,血管收缩让鲜血止了,不过就更疼痛了。疼痛毕竟可忍,伤口毕竟可愈合,最不能忍和最不能愈合的是心灵创伤!疼痛并不最可怕,疤痕并不最可恨,最可怕最可恨的是她被整个社会排斥,让她无地自容和无处可逃!

  余靛荷受尽白眼、排斥、疼痛与欺凌,含冤负屈终于爬回停机坪,她用尽吃奶的力,挣扎着爬上直升机,跟着就腾空而去。她要尽快离开这所曾让自己慷慨激昂和喜不自胜,但如今却令自己缠绵凄怆、哀痛欲绝和心碎胆裂的已不再包容自己的大学。

  在直升机回航上,余靛荷失魂落魄,胡思乱想,但越想就越肝肠寸断,越想就越痛不欲生,越想就越四面楚歌!她面无人色,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自杀的念头:“我干脆关掉引擎,让直升机从高空堕地,来一个粉身碎骨,一了百了,无需再受苦受难!”

  正当她伸手准备关掉引擎的一瞬间,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心想:“还是接完这最后一个电话再死吧。”于是她打开手机,传来了刘丽亲切的问候语:“乖女,你要的参考资料取到了吗?我已准备好了你最喜欢吃的龙虾刺身,快回来吃吧!”

  余靛荷一听见母亲的声音,顿时爱恨交融,百感滋味涌上心头,她椎心泣血,气若游丝地茫然问道:“他……他们对我怎么会如此残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刘丽一听她这种伤心欲绝的语气,立刻如临大敌,大惊失色,心想必定是发生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余靛荷不会有这种语气,她预感到余靛荷的生命岌岌可危,累卵之危已到了千钧一发。

  刘丽又从电话传来的轰鸣声中,判断余靛荷正在驾驶直升机,为解燃眉之急,她马上问长问短地好言安慰道:“余靛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让你单独去取参考资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取不到资料吗?如果你不能驾机回来,就马上找个安全地方降落,我叫你爸爸马上去接你!”

  谁知,余靛荷非但不受安慰之哄,反而情绪更为失控,她痛心疾首的呜咽道:“妈妈,我实在不应该生存于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我!”

  刘丽隐隐感觉到,自杀的阴影已向余靛荷扑面而来,必须尽快安抚余靛荷的恐惧和厌世情绪,她马上苦口婆心说道:“乖女,这只是暂时现象,他们终有一天明白自己的愚蠢,他们终有一天会重新包容和仰慕你,就像你出世的那一天和论文通过的那一天一样。求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任何事都有转弯的余地!”

  “妈妈,”余靛荷缠绵凄怆道:“我的心现在非常乱,感到非常孤立和害怕,我根本无法专心研究学问。你说的那一天,恐怕永远不会到来!”

  刘丽见她说话开始有纹有路了,估计她回复了少许理性,就循循善诱地继续好言安慰:“不会的!那一天必定会到来!况且,还有农场的动物们,在等着与你见面呢!你应该先见见它们。或者,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它们,好吗?”

  还是刘丽的这一句顶用,余靛荷一听动物们正在农场等自己,就心驰神往立刻止哭了,当即应承道:“好吧!妈妈,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见动物们吧!”

  刘丽见她已回心转意,但又担心她情绪不稳掉头又做傻事,就快刀断乱麻道:“这样吧,你不要飞了,先找个安全地方降落,而我就通知你爸爸,叫他马上驾直升机飞过来接你,然后一起飞去农场,好吗?”

  余靛荷现在情绪安稳了许多,与刚先判若两人,由丧魂失魄变为安魂定魄,这全赖那些克隆动物给了她生存的希望和勇气,她责有攸归急于要见它们,因此连忙答应道:“好的!前面有一个大水坝,我就降落在水坝上,等爸爸飞来接我去见动物。”她想到马上就可与动物们见面,就将刚才受的侮辱,暂时淡忘了。

  刘丽担心那些人不放过她,于是又建议道:“你降落后,不要走下直升机,就关着门坐在里面,免致被人认出你,好吗?”

  “好的,就这么办吧!”余靛荷说完后,就马上收线了。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动物们,对其它任何事物都心恢意冷,动物们已占据了她整个小心灵。

  余靛荷很快就将直升机,降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大水坝中间,然后就坐在直升机里面等。

  而刘丽则马上电告,正在公司上班的斯田福和正在熔洞的刘华庸。

  斯田福接电后心如火焚,马上放下手头所有工作,急急驾起直升机全速赶去水坝。

  当他一飞抵水坝,刚走下直升机,就见余靛荷惊恐万状地从她的直升机里跑了出来,扑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大哭起来。

  余靛荷满面伤痕让斯田福触目恸心,黯然神伤。他知道,现在仅用言语去安抚她的情绪是不够的,必须马上带她去农场与动物们见面。

  于是,他一边好言相慰,一边就将余靛荷抱上自己的直升机,然后立刻飞回别墅。因为,他还要回别墅接上刘丽,三人再一起飞去农场。

  而余靛荷的那架直升机,则依旧停在水坝上,由其后驾直升机赶来的刘华庸处理。

  斯田福用安全带,将余靛荷固定在副驾驶座上,就匆忙驾起直升机向别墅高速飞去,但飞了不多久,余靛荷不知怎地已解开了安全带,突然打开仓门就跳下直升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