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贺兰一把将面盆给倒了个干净。
这间殿堂除了一张玄冰的石台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摆设。几万年来,这里都未曾点过灯。黑的羽纱幔帐铺天盖地,无风起舞。玄冰的石柱上雕刻的那些蔓草华丽却疯狂,玉石板的地面上凝着一层雪兰的冰霜,袅袅的冷气不时升腾到空中。
“殷殇大人……”贺兰徘徊很久,鼓足了勇气,才踏进这间大殿。可谁都无法确定绛溟幽怜的行踪,也没有人知道她何时会出现在这里。“殷殇大人?”过了很久,殿堂里还是没有人应答。看来人是不在了。卸下悬着的心,贺兰转身走出了这间阴冷的大殿。
“这样就走了?”刚走下台阶,背后便传来一句清冷的话语,似乎还带了点嘲讽。贺兰猛地回头,就看见墨的殿门门柱上依靠了一个身着用极北之地的雪豹绒毛织成的玄黑锦衫的子。夕阳的光打在她身上,却没有一点能反射回来。长长的额发自右边额头一口气划至左脸,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单薄的嘴唇若有若无地挑着嘴角。
贺兰“噗通”一声跪在了台阶上。“殷殇殿下,请您救救樱澈大人吧!”
“他可不是我的人。”言下之意,殷殇是说贺兰找错人了。
“晔梵殿下已经四千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我,我找不到他。现在只有您能治好樱澈大人了!请殿下发发慈悲吧!”贺兰用力一头磕在了台阶上。
“若是,你连我也找不到呢?”
“樱澈大人生,贺兰倾尽所有让他开心;大人死,贺兰必定追随左右。”贺兰握紧拳头,手指深深嵌进手心里。
“既然都已经想得如此透彻,生或死又有何异?”殷殇转身要走。
“殷殇殿下!”贺兰突然冲到殿门前,跪在那里。“殿下起码告诉贺兰,怎样可以减轻樱澈大人的痛苦。贺兰实在不忍心看樱澈大人如此生不如死。”
殷殇背对着他,许久,才说道:“你可明白,樱澈他本就不是生病。他只是晔梵的赝品,专替晔梵承受施行逆道之术时所受的反噬。”
“赝品?”贺兰倒抽了一口气。“您的意思其实是说,樱澈大人只不过是晔梵殿下的一部分灵魂幻化而成?”
“该死心了吧。”殷殇有些不屑贺兰的无知。
“那樱澈大人额头上的头圈,就是殷殇殿下为了让灵魂凝聚,不被反噬的力量击散而为樱澈大人戴上的吧?”贺兰忽然提高了音调,像是在向殷殇求证,又像是在替自己肯定自己的想法。
脑袋一下子变得好使了?殷殇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请殷殇殿下再做一个头圈!”贺兰突然用力抓住殷殇的衣袖,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个头圈……那个头圈裂了。求求您,殷殇殿下!求您救救樱澈大人吧!就是让贺兰赔上这条命都可以!”贺兰使劲抓住殷殇的衣袖,似乎害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着樱澈了。
那一刹那,强劲的灵力从殷殇的身体里疯狂地暴涨起来。猛烈的冲击让贺兰喷出满口的鲜血。殷殇一点点回过头,黑的眸子里骤然闪过银刀似的冷光。“命?”殷殇重重一巴掌将贺兰打到台阶下去。厚重的墨殿门轰然关上。
榻上又是一大片的青黑污渍,躺在上面的樱澈嘴上还留着很多污渍,就像雪白的纸上被人恶意涂抹的墨迹。贺兰用面巾仔细地擦去樱澈脸上的污渍,把他放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盖好——他的呼吸似乎比贺兰离开前更加虚无而无力了。
“兰,我不想躺在上。让我去园里坐坐好不好?”樱澈期待地看着贺兰,轻轻地握着他宽大的手,用手指将他皱紧的眉头慢慢抚平。“有你陪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嗯?”
贺兰把樱澈抱到园的走廊上。傍晚的时候有风,贺兰立刻取了长披风来给他裹好。樱澈靠在廊柱上,贺兰静静站在身边,眼前满满的都是温润纯洁的玉兰草——莹莹的白,嫩嫩的黄,翠翠的绿,偶尔还有小虫飞到蕊上,接着又飞到草叶上,最后飞出了视线。
“樱澈大人,为什么喜欢兰?”贺兰忽然问道。
“为什么呢?”樱澈歪头看向贺兰,浅浅笑起来。“兰,从草中来,平凡,简单,淡雅,安静,不随波逐流,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牵起贺兰的手,说:“很像你,不是吗?当然,淡雅嘛,你还差点。呵……”樱澈笑弯了眼。“所以才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喜欢吗?”
“嗯。”
橙的夕阳沦成了破碎的殷红,遮遮掩掩的似乎要躲起来。厚重的云层左一朵右一朵,拖着长长的尾巴,好像在被什么不停追逐。一个白的身影怀抱着一面透明的镜子从夕阳的光里渐渐走到近处。“樱澈……对不起,我来晚了……”来人伸出手,轻轻抚摸樱澈瘦弱单薄的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