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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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到了母亲这里。

    “你说云华那个丫头?”母亲抚着手,叹道,“她长得是像你。当初你爹有心,知道依你的小子,早晚要出岔子。看你和容家的那个孩子在一起了,他就想把这个孩子当成你送进宫的,谁知容家出了那种事情……唉,也许是你们命中注定无缘吧……”

    我默然。有时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并不能使自己更高兴。

    云华原来是作为我的替身入宫的,难怪她总是想着能出人头地。被利哟当做替身的滋味,一定很不好。虽然我无法切身体会到,可也能想象得出来。

    母亲半亿榻边,不无感慨地又说:“为娘总觉得云华过于看重名利,就怕她以后会折腾出事端来。你爹说,若是她折腾了也是我们苏家合该有难,就由她去罢……呵呵,没想到她还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怎么,我听说她前几天巴上了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原成?”

    我勉强提了情绪,说道:“康已经是周太了……也不一定就是云华的事,说不定还是原成唆使的……”

    “云华能自己选择以后要走的路子,我说这很好。她幸福了,我们也替她高兴不是?你这个孩子啊,净是追究这些都过去了的事情。”母亲直起身笑叹,“你十五岁那年,为娘是想着开导开导你的,可你爹不许,非嚷嚷着要亲自重新教导你。看吧,他也没把你教得如何在理,反而倒是把你整出了这般不进不退的模样,还不如以前的子好呢!”

    我咬咬嘴唇,垂头丧气:“嗯,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老了。”

    母亲一戳我的额头,佯装生气地说道:“胡扯!为娘还没说自己老了呢,你怎么就老啦?才二十岁多点的毛孩儿,也敢在老娘面前卖老?”

    我打起精神来,拣出能说得开的话题问道:“找了云华当我的替身……父亲他怎么也阳奉阴违啊?”

    母亲笑了:“你以为你爹就是个听话的?他坏水可多着呢!要是说到怎么个抗旨不遵法,你爹绝对比你强多了!嘿嘿,他也不想让自家儿受委屈呀!”

    我和母亲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正谈到晚饭要吃什么,服侍了母亲半辈子的河姑姑进了屋,一见到我,就赶上来笑着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娘娘,府里的人看到了小忧小喜,可就都知道您回来了,所有人都巴澳跑去您院子里向您请安呢!您要是再不出现呀,大伙儿就要‘惶恐惶恐’啰!”

    我连忙跳起来将她扶住,同时埋怨道:“河姑姑,您这是干什么!您把我从小看到大,跟母亲似的,这会子难道又故意来取笑我了不成?”

    母亲下了榻,乐呵呵地说道:“小河,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糊弄孩子做什么!来,我们合伙把‘娘娘’请到前面去接受跪拜吧?”

    我跺脚,不依了:“母、亲、大、人!”

    这两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得前仰后合,看那样子是好半天后才缓过了劲,却仍是哧哧地小声笑着。

    河姑姑一手撑着腰,一手指着我,边呼着气儿边对母亲说:“看看咱们的皇后娘娘,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一般的撒娇哩!”

    母亲笑着接道:“可不,都快生孩子的人了,也还小着呢!”

    我窘立原地,再跺脚,背过身,不理她们了。

    身后又是一阵笑声。

    我回家本不应是件摸摸的事,所以自然不能逃过一拨又一拨的请安问好。

    晚饭时刻,父亲大人亲自来院子里接我。到了正厅饭桌前,在我的坚持下,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按照家宴的方式落座在首席。

    我刚一坐好,小兰就蹦蹦跳跳的插到我和小台之间,硬是挤开了小台,两眼放光地抱住我,兴奋地说道:“阿,你回来啦!为什么没告诉我们一声呢?害的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来,偏偏阿娘又不许我和小叶跟着去宫里……”

    小台冷着脸揪住小兰的衣领:“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好好的坐着!这成何体统!”

    小兰两眼立刻泛上了水光:“不要!哥哥好凶!阿!我要和阿坐在一起!”

    眼见父亲大人已经皱了眉,我生怕他又训斥小兰,于是连忙拍开小台的手,揽回小兰,“什么话!来,小兰跟着阿坐,不要理哥哥了,让哥哥到那边去。”

    “那……真的可以吗?”小兰回眸,望向小台。

    对面已经站起身要往我这边走的小叶闻言,快步走到我右手边,仰头对小台慢声细语地说道:“哥哥,我们坐在一处,你去对面坐着,可好?”

    这样一来,两双一模一样的水灵灵的大眼就都期盼地看着他了,再加上我冷眼怒视,小台败下阵来:“……我去那边坐着就是了……”

    我地与小兰挤了挤眼,转头却见母亲看着我们之间的来往,笑眯眯的。

    “咳,开饭吧。”

    父亲大人一声令下,小兰乖乖的坐好,端起了碗开始扒饭,和小叶一起还时不时跟小大人似的给我夹菜。投桃报李,我也不断的给她们两个夹她们喜欢吃的菜。

    对面坐着的小台似乎不很饿,也不吃菜。

    晚饭过后,父亲大人好像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先离开了。小台喝了茶漱过口,也默默地告退了。正厅里撤了饭桌,剩下我们母四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小兰扭着身子爬在我膝盖上,支起两手撑着下巴,委屈地对我说道:“阿,爹爹请来的西席好可怕!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好讨厌!讲的还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我都抗议过很多次了,父亲也不管我!还有啊,上次我从宫里回荔,哥哥居然还要求我每天都抄三遍学过的东西给他看!他们都欺负人!”

    母亲但笑不语。小叶轻巧地为母亲大人捶着背,抽了个空回头,只道:“我被要求抄写六遍,你怎没说?”

    我讶异地看着小叶,不解:“小兰被罚抄还有可能,你是怎么回事?”

    小叶没回答我的疑问,只低了头去和母亲说话:“呵呵……母亲,您说,我们两人明天这个罚抄的遍数会不会翻倍呢?”

    母亲大人笑道:“这是一定的。”

    我和小兰互看一眼,都有些不明白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时间过得真快,我感觉我们还没说间话,小忧就进来提醒我们时辰已晚了。母亲打发走了小兰和小叶,说是要陪我走一段,送我回去。

    我心想她可能是有话要对我单独说,便劝走了想跟着我回去一起睡的小兰,并承诺她夏天的时候一定会参加她和小叶的及笄礼,她才撅着嘴同小叶回她们自己住的院子了。

    小忧小喜等人打着灯笼在前面走着,我和母亲在后面慢慢的踱着。不时吹过几丝风,在廊外挂着的灯笼随风摇摆,映等子里的白墙上明暗交错,昏黄中又杂着朦朦的红。

    母亲和我行了一会儿路,眼看着就要到了我住的院子,母亲这才开了口:“婧,他本来让我们不告诉你的。但为娘觉得你们之间是要做个了结了,你们该见一面好好谈谈。你们之间的纠缠,为娘都看在眼里,如今你身份已是不同……你能明白为娘在说谁吗?”

    我愣了愣,懵地问道:“……阿可?”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母亲爱怜地抚了抚我的背,“婧呀,容可是个好孩子,可惜他注定不会是你的良人。放在以前,为娘怎么都会支持你们的,可现在看,翔成那个孩子对你也是一片真心。每个母亲都是自私的,都是希望所有孩子能幸福的。既然你已为人,且能得到皇帝最难付出的真心,那为娘就不赞成你再有其他想法。”

    我咽下口水,涩涩的味道却怎么都咽不下去:“母亲,我与容可早就没有什么了,能有什么想法?我明白的,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的。可是……我怎么去说呢?我去了说什么呢?我俩还是不要见面最好了吧……”

    前面走着的丫头们脚步似乎慢了下来,却仍然与我们保持着一大段距离。母亲往前走了几步,又在回廊交叉的地方停下,叹道:“你别怪为娘多事。容可前天因保成进宫过年,就那么一个人在社王府住着。为娘看他也没个伴儿,就做主把他请来咱们箭年了。现在他应该还在后院住着,你若是想去见见,明天……就去吧。”

    母亲大人说完,喊回了河姑姑等人,对我说了声“好好想想吧”,就拐入另一个廊子往灯火明亮的院子而去了。

    我继续往前走。我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翌日,小忧喊醒了我。

    “娘娘,容大人求见。”小忧小心地看着我的脸,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我叹气——虽然大清早就叹气很不好,可我现在除了能用叹气来表达我心中的所思所想,就别无他法了。我起了,漱了口,接过热巾子抹了把脸,这才问道:“他还有说什么吗?”

    小忧依旧看着我的脸,说道:“没了。哦,容大人还说,要是娘娘还生气,不想见的话,那他也不强求。”

    唉!容可,你不让别人告诉我你在苏家,怎么却又自己跑上门来了呢?

    我拿起梳子使劲地刮了刮头发,又心烦意乱地放下了已经缠上好几根头发的梳子,对小忧说:“去给他说,我没生气。让他在外面等等吧!好歹也要等着我吃过饭才能见他。”

    小忧点头,出门。

    我又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着头发,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张已经看过无数次的脸,现在这张脸上满是烦恼,已没了原来的无忧无虑。

    究竟是谁把我的无忧无虑带走了……

    我在屋里磨蹭了很久后才出门。

    容可在院子里,瘦削的身影一如往常般笔直地站着。可能是听到了声音,他回头,对我笑了笑:“婧……皇后娘娘。”然后他行礼如仪,优雅且大方地跪在我身前。

    我拖着步子走到他身前,定住身,缓声道:“平身。”

    容可好像有些不习惯,隔了一会儿才谢了恩,起身再次站好,只是这回他是躬了身立着的。

    我想我们真的是要好好谈谈了。特别是从上次越刍叛变,翔成与保成二人合力处理掉了藩王作乱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单独见过面,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虽然结果可能很伤人,但我已经不怕再被伤害了。

    我没有带着小忧小喜,只越过容可,直接走出了院子。不必示意他跟上,因为我知道他自会跟着的。

    年前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直到昨天还没有完全放晴。今天,久违了的太阳终于肯露出他的容貌,让这白的天地可以慢慢消散开去。

    后院,有有草。可惜如今是冬天,那些本来可以开放得漂亮的草草都没了生气,被轻雪悄悄地埋在了下面。

    这里,是我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的后院。这里,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是有一间小小的屋子的。它就在后院的角落,一个完全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

    我在那间屋子前停下,听见身后的容可也停了脚步。我轻声问道:“你就是在这里住了五年?”

    容可回答:“是。”

    “如何?”

    “还好。”

    我没再做声,只推开小屋的门。迎面扑来尘土混着发霉的气味。这里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所以难免会脏了些——毕竟容可也粹里搬走有半年了。

    我想我永远不能在这么一个地方住得了五年之久。容可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在亲人全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得以坚持在这个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地方?

    “你的病,是在这里……”我只能这寐想,“还能治捍?真的不能治好了?回到了京城,也不行吗?”

    “也不算是,大夫说我积忧积愤,过度哀伤消沉,所以才……”容可的声音忽远忽近的,我听不很清,“治好啊……大概是不行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放弃我的疑问,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在越刍的时候要那样做。即使我们不再相爱……

    “阿可,我有话要问你,请你说实话捍?”我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告诉我,在越刍的时候,为什么要骗我?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是。”容可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我却感到仿佛是忽然松下了所有的包袱,想得到的答案得到了,虽然轻松,但心里的难受还是无法抹去的。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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