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风行地叫出了每个西院里的人一一盘问,没过多长时间便弄清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扣了两位管理不严的侍的月银,撵了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宫人,同时下命杖打了几个带头多嘴惹事的太监宫,
连小忧都惊叹:“娘娘,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平静地说道:“陛下在朝堂上周旋本就很辛苦了,这群日后将会入主后宫的人们然知好歹,在这么个小小的西院捣乱。既然说得出做得出,就不要怪我狠心收拾了她们。”
先皇下葬刚过三天,东宫就迎来了圣旨。
“娘娘,快换礼服!圣旨来到了!”小喜跌跌撞撞地跃进殿门,脸上洋溢着喜悦。
我一惊:难道是册封圣旨?
可是先皇去世尚且不足三个月,怎能轻易下达封后旨意?历来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都默认封后圣旨是在朝廷平稳之时才会颁布。
难道朝堂有变,翔成却无法应对,所以只能先行封后,以取得父亲大人的支持?也不对,父亲大人何等聪明,决计不会只为自己的儿被封为皇后就轻易出力,这点我相信翔成比我更清楚。那么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提前了这么久就封后了呢?
我脑中飞速运转,全然不顾小忧和小喜扒下我的衣服又给我换上礼服。
直到小忧在我耳边轻轻的提醒:“娘娘,快跪下接圣旨呀!”我这才反应回来,拖着厚重的礼服跪下,继续着我的思考。
圣旨内容似乎很长,可我一句都没听见,最后,宣读圣旨的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再次响起:“皇后娘娘,接圣旨吧!”
我转不过弯儿地抬头,小忧在后面推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如梦初醒,连忙恭敬地接过了圣旨,并叩头以示谢恩。
等我起身以后,几名捧着礼服朝冠的宫鱼贯而入,站在了殿里。
来传圣旨的是翔成身边的太监小德子。他对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恭喜娘娘了!”
我勉强拉回了天外游荡的思绪,一笑:“小德子公公传旨辛苦,留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小德子面无表情地拒绝:“谢过娘娘的恩典,奴才还有事要回禀陛下……恕奴才多嘴,陛下既强忍国丧之痛,又疲于国事之劳,百忙中还力排众议提前封后。于情于理,您早该去暖阁看望陛下了。西院的主子们天天挤破了头也想见陛下哪怕一面也好,可您到现在还没有进过暖阁一次。我们做奴才的,不能说什么,只好请您三思。”
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位慎言慎行的小德子公公说过这么多的话,一时愣住。我这算是被……教训了吗?
想来想去,我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公公误会了。我实在是因为不敢惊扰圣驾,才未曾前往暖阁请安,请公公向皇上禀明内情,万望恕罪。”
小德子点点头,又对着我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东院。
小喜愤愤不平地盯着小德子远去的背影,唾了一口,说道:“不过是个皇上身边的奴才,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啊?真是狗仗……”
小福子“刷拉”一下秘从地上爬起来,搭手就给她捶上了背,边捶边赔笑,大声说道:“莫喜姑姑!您受累了——咱们马上还要给皇后娘娘收拾收拾准备搬到御茨景泰殿去呢!来,小的先给您捶捶,一会儿可别又累到了!”
小喜被他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干瞪眼。
我赞许地看了一眼小福子,又握紧手中明黄刺眼的圣旨,想到了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就这样,我被封了皇后,并且即将离开住了大半年的东宫,搬往景泰殿。
而原皇后娘娘张氏,则晋升太后,仍是住在原来的清泰殿。据说这是她自己的要求,不想费力耗时地搬离住了将近三十年的地方。
西院的侍们个个都陪着小心来恭喜我,东宫又被皇上派来了许多小太监帮忙抬东西,一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在打包易碎物品的时候,小忧跟在我身边,问道:“如意殿下怎么办?陛下好像没淤过问顾侧的事情了。”
我一边亲自清点着瓷器玉器,一边告诉她:“把如意并芊娘一同带到景泰殿,给他们在主殿后安排个侧殿住下就行。侧娘娘的事情么……我已经有了安排,正要上折子告诉皇上呢!”
小忧瞠目,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大约是没想到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个折子不是关于感恩戴德之类,而是扯出了死人下葬的晦气事儿。
我蹲下,拿起一个躺在地上的玉玦,回头笑着打趣她:“小忧,在你眼中,你主子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吗?”
小忧闪开视线,不语。
丢掉玉玦,我拍拍手,从桌子上随手抽出一个折子,说道:“这个,就是表示我感恩的东西,等今天这会儿忙过去了,我明天一早就去呈上。然后过几天我再呈关于顾荏苒的折子——她也为皇室添了子息,至少也该封个子。由我去请封,如何?”
小忧咬着嘴唇,眼里水像是在打滚:“娘娘,您真是……”
我嘻嘻一笑:“翰!我在外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在自己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的,可怎么就又被我骗了呢?”
“您真是的!”小忧揉了揉眼睛,嗔道。
又过了一小会儿,小忧再问:“那您打算怎么处理云华?”
这回真问到我的弱点了,我想了半天,说:“也带着走吧!让她在东宫呆着,还不如被我捏着强呢!”
小忧理解地点头,说道:“大人把云华塞进宫也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置一词。
从父亲大人的行为中,我能隐隐感觉到云华的不一般。要换了平常,他才不会放任不安定因素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但在处理云华的问题上,他似乎是做出了一定的妥协。
所以,我还是采取比较保险的方法为好,免得让父亲大人的苦心付诸东流。
搬进景泰殿的第一天晚上,皇上驾临。
而翔成陛下自从当上皇帝后对我说的正经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婧,今天你递上来的那个折子,我可没从里面看出你的一点儿诚意。于是我就想啊,你大概把所有诚意都放在另一个折子上了吧?”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一当皇帝会变得这么“较真”,顿时不知该笑该恼,只得轻松回答:“是我不好,下次再写一定尽量克服。”
翔成半靠在榻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少见的有气无力:“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再被封一次皇后?算了算了,我累了,你还是把你今天暗示我的另外一份折子交出来吧!神神秘秘的也不说是什么,都已经让我念叨一整天了。”
我抿嘴,指了指他手边的小几子,说道:“就在那个上面呢!”
翔成陛下卓有兴趣地拎起折子,刚看了没几行,就两手一合,拍上了我辛辛苦苦写了大半的折子,说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个不行。今日早朝,有大臣上书要求我封,已经被我驳回。若是连你也要向我施压……”
我说:“陛下,即使以热孝为名不愿扩充后宫,也终难抵挡大臣们将势力发展到这里来。而且我只不过是希望您能给顾荏苒一个正式的名分——对于死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但是我们要稳定的是活人。”
翔成居然叹气道:“前些天,大臣们力谏,以期扭转我迅速立后的念头,他们用的理由就是热孝中不宜兼顾其他;今天,又有人上书要我封,用的理由是‘既已封后,自当尽快封以平服天下人心’。婧呀婧,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心想:还能怎么办?反正都是你自认为说得有理,才会被一群大臣抓住了漏洞。要不是你非要提前封后,只要拿出了“热孝”这个名号就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自作孽了吧。
那边,中了邪似的翔成陛下继续唏嘘:“我只是想尽快定下你的名分,不想让你受委屈,你为什没能理解我的心意?”
恶寒袭上心头,我不由得切齿,一字一句说道:“陛下,请您不要再调戏我了!很有趣吗?很没意思的!”
翔成先莫名地一愣,接着笑得天乱坠——原谅我用这个大有歧义的词语形容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皇帝陛下吧!因为我实在气极。
等他笑完了,我板着脸,再接再厉地与他探讨这个话题:“要么就一个都不封,要么就全都封上。我不想深究陛下只封皇后的举动代表了什么,但后宫多得是眼睛,我不想万劫不复。接圣旨的那天,有的西院侍在恭喜我的时候描了描关于她们何去何从的问题。我当时就想,该把她们从东宫分散出来了。”
翔成说:“这个好办,你看着宫里哪个地方空下了,安排她们住进去就行。”
我不知被触动到了哪根神经,竟冲口而出:“冷宫最空!”
“你这是……噗,哈哈……”然后迎接我的又是一阵大笑。
我深刻怀疑他最近一段时间受的刺激太多,导致了脑子有些不太正常。于是没理他,只管吩咐小忧去暖阁那边要一件披风。天慢慢地冷了,皇帝陛下一会儿走时要是只穿这身龙袍,绝对会冻出病来。先皇刚刚因病去世,新皇可不能马上倒下。
“你让她去拿披风做什么?”翔成笑够了,开始有空问这些闲事。
“御寒防风——您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定用得着。”我假惺惺地一笑,算着他会得病的可能有多大。
翔成咧嘴笑了笑,打飞我的设想:“不了。朕,今天要在皇后这里就寝。”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嘴巴里牙齿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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