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重湿春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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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月亮从街角转出来,一边垂头丧气地沿着街乱走,一边摸出个瓶子数里面的药丸。

    走。郭小白受了重伤,还有可爱的司徒弟,不知道唐倚风会把他们怎么样。方振眉还和我是谁约了明天决斗。更何况,她才刚决定,要尝尝恋爱的滋味,这样一走了之,小方一定会很难过。

    不走。唐月亮的手抖了抖。唐倚风说完最后那句话就径自走了,只留下唐月亮一人在原地发愣。他的声音柔得好像快要滴出水来,可身上每一根竖起的寒毛都在提醒唐月亮,那话里的意思绝不像他的声音那样温柔无害。如果不听他的话,自己一定会很惨,很惨。

    人生最难的事就是抉择,不管选了什么,总是害怕最终会悔不当初。走、不走、走……数着手里的药丸,唐月亮愁眉苦脸地想。

    “这位姑娘,请问刚才有没有看到刚才进去那条街的年轻男子?衣着很是华贵,只是有些戾气。”身旁突然有人问道。

    唐月亮一看,竟是那日在酒楼见义勇为的魏郊。他问的人,大概是完颜光英吧?估计是爱国症又发作了。一点武功也没有,也想要跟踪完颜光英……唐月亮伸手一指,道:“他往那个方向去了。”见魏郊急着要走,忍不住又说道:“那人武功很厉害,下手又狠毒。连含鹰堡的郭少侠都被他伤了。这位小哥,你可得小心些。”

    魏郊自然没有认出换了张面具改扮装的唐月亮,只以为她是普通的江湖儿,闻言讶道:“郭公子被他伤了么?”皱着眉想了一下,对唐月亮拱了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告辞。”转身朝唐月亮指的方向奔去。

    唐月亮正在烦恼,见他执意要去,只摇了摇头,便随他去了。

    走、不走、走、不走……走。数到最后一粒药时,唐月亮才发现,竟已经到了城门口。忍不住叹了口气,唐月亮惆怅地想:这就是天意啊。咬咬牙,准备出城。

    一个提着鱼篓背着钓改白胡子老捅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突然又调头追了过来,一下跳到唐月亮面前叫道:“站住!”

    唐月亮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问道:“干嘛?你是谁呀?”

    “装什么装!前天咱们才打过架!”那老头跺脚道,“居然装作不认识我!就算我老人家打不过你,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人。”

    唐月亮奇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打架啦?我怎没记得。”

    那老头翻了个白眼:“那天你冒充唐月亮,一路把我从城门口追到市集,还把财神爷打得跌到马粪里,出够了风头,你会不记得?”

    唐月亮有点明白了,试探地问道:“财神爷是谁?”

    那老头没好气地道:“没衣服换洗的财神爷,还能有谁,当然就是方振眉喽。”

    “你是沈太公?”唐月亮这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想来沈太公是把自己当作那天与他们交手的唐倚风了。

    沈太公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总算认出我老人家来啦。”

    “为什么你要叫小方没衣服换洗的财神爷啊?”唐月亮问道。

    “他整天都穿白衣,从来没见他换过别的,不是没衣服换洗是什么?至于财神爷嘛……嘿嘿,我老人家好几次喝酒没钱付账,都多亏他来搭救,可不就是财神爷么。”沈太公笑嘻嘻地答道。顿了一下,突然大叫道:“哎呀!不对!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等等……你叫财神爷什么?你是真的唐月亮?”想了想又道:“不对啊,财神爷说那人是易容的,真人不长这样。”

    唐月亮无奈地笑道:“他就是知道我是易容的,所以故意易容扮作易了容的我。这样大家才更难看出到底是真的易了容的我,还是假扮成易了容的我的易了容的他。”

    沈太公只听得头昏脑胀,摆摆手道:“什么易了容的你易了容的他,听得我老人家脑袋发晕。我还以为你是唐门那个小子呢。财神爷要我去取这个给他。你不是他么,那给你好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

    唐月亮接过一看,里面放着一颗淡红的丹药,是五龙丹。小方答应自己的事,都会做到,从两个人还在崖底的时候就是这样。唐月亮握着那个锦盒,心里百感交集。

    沈太公还在不停抱怨:“那日财神爷竟被你哥哥打得跌进了粪堆里去,吓了我一跳。后琅知道,刚开始他以为是你,所以不肯还手。哼,你这娃娃有什,还下毒害他。亏他这一年来整天担心着为你解蛊毒的事。”

    唐月亮听得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突然将五龙丹往自己怀里一塞,对沈太公道:“郭傲白还有司徒弟都被我哥哥抓走了。你去试剑山庄通知小方,我去查探他们的下落,晚上在长安居碰头。”

    沈太公大惊道:“真的?我这就去。”走了两步又停下了,狐疑地道:“你本阑是要出城么?不是诓我吧?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

    唐月亮笑道:“我还是要出城呀。我可没一句话诓你,不过,信不信由你。”说罢也不管沈太公,快步出了城门。

    现在唯一确定与唐倚风有联系的,就是涵碧楼的上若,可万一唐倚风也在那里,惹到了他,就不妙了。既然他抓了司徒弟,估计和长笑帮也脱不了干系,原著里司徒弟也是被囚在那里。长笑帮那里人多些,比较好隐藏,不如先去看看,若他们不在,再去涵碧楼。唐月亮打定了主意,隔着衣衫摸了摸那个装着五龙丹的锦盒,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还有一颗,不走。

    唐月亮轻车熟路地摸回长笑帮,这次拍晕了一个倒霉的小厮,换了衣服溜进内院。

    远远地便听见曾丹凤急惶惶的声音传来:“爹爹!我听说你抓了司徒弟做人质,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试剑山庄的人来救,是不是真的?”

    运气真是不错,司徒弟果然被唐倚风弄来了长笑帮。看来那天密室里那个人,应该就是唐倚风了。只是郭小白呢?唐月亮侧身闪入一个角落里,凝神细听。

    曾白水笑道:“不错。今日屈雷去抓司徒弟,却断腕而回,我本以为此计不成,正有些懊恼。谁料那人竟将司徒弟擒了送来。司徒十二的儿及儿子,现在己被关在帮里,今司徒十二或方振眉自然会来送命!”

    曾丹凤更加焦急:“爹爹,你怎能——”

    曾白水蓦地打断曾丹凤的话,厉声道:“这些事你休要多管。”说完似乎又有些后悔,想了想,又柔声道:“你的心思爹爹不是不知道。若今晚来的是方振眉,我便招揽他加入长笑帮。若他肯入我麾下,我就一切旧事不提,还招他为婿,如何?”

    曾丹凤似有些羞赧,急忙道:“我……我不是……只是爹爹你做下这许多恶事,将来若有果报,该如何是好?娘亲为了劝你,被你一掌打死了,你还没有醒悟么?”

    曾白水沉默了下,才道:“我本只是打算先盗了血河神剑来学司徒十二的血河四式,然知是谁把消息走漏了出去。如今势成骑虎,我亦收不了手了。这样也好,我称霸汁武林,早晚要除去试剑山庄。丹凤,你不必再劝。我知道你那次出门回荔就一直惦记着那姓方的小子。他倒也算个人物。我答应你,若他肯降我,便不伤他命。”

    曾丹凤黯然道:“他……他那样正直善良,必是不肯的。”

    “哼!那就怪不迪夫了!”曾白水似有些不耐烦,扬声道:“来人啊,送回房!”

    曾丹凤似乎还想再说,却被下人劝慰着强拉了回去。

    院子里安静下来,唐月亮正想悄悄离开,去找司徒弟的关押处,却听一人笑道:“啧啧,这位方少侠果然很不一般哪。连曾都为之倾心。”

    唐月亮顿时大惊:这个声音,居然是王允恭!

    曾白水似有些羞恼,勉强笑了笑道:“小无知,让公子见笑了。”

    王允恭笑道:“曾帮主不必生气,世间的子都是这样,为了心上人,是什么都可以不顾的。我上次跟唐掌门说,他还不肯信。”

    曾白水迟疑地道:“公子上回说,来长笑帮救走郭傲白的,是唐掌门的唐月亮。可是真的么?”

    “我虽没有练过武功,可眼睛却是很尖的。那人打灭灯笼时,用的正是唐门的蚊须针。”王允恭仍旧笑嘻嘻的。

    曾白水似有些不悦:“她的功夫很好,可不要再坏了我们的事。”

    王允恭慢条斯理地道:“若她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是功夫再好,也坏不了我们的事。”

    曾白水惊道:“公子是说……”

    “正是。曾帮主以为,血河神剑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若司徒十二还不知道血河神剑在你手里,待你练成了血河四式,他必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现在,你与他相争,恐怕也讨不了多少好处去。”他的声音突然一变,一字一句地道:“鹬蚌相争,渔翁蝶。不是么?”

    曾白水好像完全没有料到王允恭会这么说,犹疑道:“公子和唐掌门,不是挚友么?怎么……”

    王允恭轻笑一声:“本来是的。可他要将我的消息卖给我堂兄,那么就不是了。”

    唐月亮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堂兄?完颜光英么?唐倚风是曾说过要跟他交换一个消息。王允恭的堂兄是完颜光英,难道他也是金国皇族?也对,完颜本来就是王的音译,这个化名倒比完颜光英那个金沉鹰好得多。

    这时那王允恭又说道:“曾帮主不信我么?那么我再给曾帮主一个消息好了。唐掌门虽将司徒弟送了来,可他还抓了郭傲白,却没有告诉我们。”

    曾白水沉默了起来,不再说话。

    王允恭道:“曾帮主好好想想吧。谁才是最可靠的盟友。我先告辞了。”

    院子里又没了声息。

    唐月亮还没答惊中回复过来。她早觉得王允恭很可疑,可也看出来他不会武功,所以一直以为是个小角。难道说,他才是最终大反派?原书里完全没提过这个人哇。不过,反派就是反派,无论如何聪明绝顶,最后一定会失败的。失败的原因么……要么是被自己属下临时出卖,要么就是抓了砍了不该抓不该砍的人或者……被宝藏山洞压死。

    还有一个很滥俗的原因,就是像现在这样——说话时被人在墙角无技术听,导致身份暴露……

    唐月亮叹息一声,又想到王允恭刚才的话。不知道唐倚风把郭傲白扣起来要干什么?不过唐倚风可能不是最终大反派的想法,然由地让她心里一阵轻松。心思阴沉手段毒辣的唐倚风,不知怎的,总是让自己在惧怕之余,心生怜意。突然想起之前他将自己的发丝绕在指尖的样子,总觉得心头怪怪的。

    唐月亮摇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暗道:目前还是先找到司徒弟要紧。默默回想在唐倚风那里看到的长笑帮总部地图,在心里列出可能关押犯人的地方,唐月亮悄悄离开内院,轻巧地朝第一个目标掠去。

    可惜运气似乎总是有限的。这次唐月亮没了上回的好运气,直到天逐渐暗淡下来,月儿悄悄攀上了树梢,唐月亮也没找到司徒弟被关押的地方。想来曾白水也留了一手,长笑帮里也有唐倚风地图上没有标明的秘密所在。

    唐月亮不有些沮丧,正打算回城到长安居与方振眉汇合,再从长计议。却见长笑帮的帮众开始忙乱了起来。曾白水在腰上配了柄长剑,不知从何处将司徒弟押了出来,将二人用铁环扣在铁血堂内,又命众人在周围藏好,一个人负手立在堂中。

    那长剑隐隐透出淡淡的血芒,将曾白水的袍子映成一片红。唐月亮心道:这大概便是司徒十二赖以成名的血河神剑了。据说司徒十二凭借“血河四式”,以此剑败尽天下高手。“武林大会”中夺得“天下第一剑”名号的凤单飞被他一招创臂;后来凤单飞之师,三十年前以双剑冠绝天下的“剑道人”不服,下山约斗司徒十二,但只接下司徒十二一剑,第二剑便被削断了双剑。还有专门诛杀天下使剑好手,有“剑魔”之称的聂青锋,也只接下他两剑,第三剑便剑毁腕断,落荒而逃。那“血河四式”的练法便刻在这血河神剑上,只是初练时必须有血河神剑配合。想必曾白水也是因此才盗了血河神剑不还。

    正在这时,铁血堂的瓦檐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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