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聚长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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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仓惶渡江,驻跸吴会,东画长淮,西割商、秦之半,汁、陕右尽入于金。昔日大唐帝国的首都,繁华富丽本不在江南名都之下的长安城,如今已归金人治下。辑战乱之后,早已不复旧日风采。只有那唇火中幸存的寥寥几座古建筑上,还依稀可辨出一丝盛唐遗韵。

    唐月亮易了容,一身男装打扮,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遥想此地昔日盛况,心中也有些感慨。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牵着马走在唐月亮身旁的方振眉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好河山,尽付金人之手,累居百年的世家也不得不举族南迁。”

    “可惜万贯家财没有落在金人手上,一家人倒全成了武林好汉的刀下之鬼。”唐月亮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就是江湖。”

    方振眉道:“长江以北皆在金人控制之下,汁武林确实有些良莠不齐。然而也不乏忠义之士,若能正本清源、上下一心,来日朝廷北伐,也是一大助力。”

    唐月亮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倒容易。我在唐门也听过不少这边的消息。汁武林三大势力——试剑山庄、风云镖局和长笑帮。试剑山庄庄主司徒十二倒算得上是个英雄,可如今年岁已高,又家大业大,恐怕顾虑多多。风云镖局远在开封,局主龙放啸的九大关刀虽然厉害,到底是个生意人。剩下这一个长笑帮,帮主曾白水野心勃勃,这些年就没干过什事,我看他迟早要找另两家的麻烦。啊,说起来,他的儿曾丹凤曾大,也算是老相识了。咱们这次来长安,是不是去拜会拜会?”

    方振眉苦笑道:“月儿,当年的事,你还在生气么?我气你总不信我能护着你,一时冲动,才误会了你,是我不好。我本以为能护你周全,却没想到唐倚风心机深沉、毒术高明,害你被掳去唐门,是我太过自负了。只是……”一双眼睛灼灼地望过来,“我救曾丹凤却只是本着侠义之心,并无别意。你……你真的不懂么?”

    当然不是不懂。唐月亮又想起那天。当时风清云也淡,小镇酒肆的招牌下,白衣翩然的方振眉温柔一笑:“月儿,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融融的光都映在那双眸子里,直看得她心如鹿撞,然而话在嘴边滚了几滚,最后却只是看着那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装傻将话题绕开了。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君有鸿鹄之志,我却只愿做个闲人,我们想要的本就是不同的人生。既如此,与其将来失望难过,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心动。

    想到这里,唐月亮笑笑:“懂啦懂啦,不去就不去,我只是随便说说。”指指眼前的客栈,转移了话题:“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累死我啦。咱们快点找地方歇歇吧。”

    方振眉神一黯,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苦涩,柔声道:“那便在这里打尖吧。”

    两人进了客栈,方振眉去将马交给小二牵去马厩,唐月亮便先寻了桌子坐了,一边喝茶,一边听大田的小姑娘弹琴唱曲儿。

    正听得高兴,忽然从门口进来几个金人打扮的客人,坐下才听了间,见那唱曲儿的姑娘生得清秀可爱,竟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其余的食客见是金人,都默不做声。

    唐月亮心头不快,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教训一下这几个不尊重的家伙,那个带头伸手去摸小姑娘脸蛋的金人已经惨叫一声,捂着眼眶跌了出去。堂中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收回拳头,狠狠啐了一口:“金狗!”转身和其余几个金人扭打在一起。卖唱的小姑娘惊叫一声,哭着跑开了。

    那少年身上背着把长弓,像是个猎户。看样子并不会武,以寡敌众,很快便挂了彩,却仍旧倔强地不肯求饶。

    唐月亮拈起一颗话梅,瞄准其中一个金人的软麻穴正要出手,却见方振眉已经回转,走过大堂时在扭打成一团的几人前停了停,那几个金人顿时软成了一摊。

    少年见状立刻跳了起来,三两下便将几个金人全都踢出门去。擦掉唇边的血回头冲坐在唐月亮身边的方振眉爽朗一笑:“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方振眉见那少年方才仗义助人,本就心生好感,当下也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兄台不必客气。若不嫌弃,不妨过来一叙。”

    那少年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过来坐了。

    唐月亮见店小二若无其事地收拾了打翻的桌椅板凳,又开始招呼起客人来。不觉得惊讶万分:“这里是金人的地盘,怎么在店里揍了金人,大家都好像没事人一般?难道不怕待会儿有人来报复么?”

    这会儿那少年已和方振眉寒暄了间,原来他名叫魏郊,是附近山上的猎户。

    魏郊闻言笑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长安虽属金人治下,却是汁武林中心之地。三大势力中有两大势力都在长安。金人南侵,本就民怨沸腾。是以虽在此处设了京兆府,也派了勋戚重臣驻守,却到底也不敢轻易开罪武林人士。这酒楼便是试剑山庄所有。这几个金人大概是新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打了便打了。哼哼,总有一日,要将他们这些金狗统统都打回老家去。”

    方振眉拊掌道:“魏兄所言深得我心。国家有难,匹夫羽。若汁武林上下一心,金人即使占了宋土,又岂能长久?”

    魏郊点头道:“若有朝一日,朝廷挥军北伐,收赣山,我也定去军前效力。像岳元帅那样,将这些金狗打得落流水。”

    方振眉笑道:“大丈夫正当如此。”两人聊得愈发热络。

    唐月亮看两人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暗想:若你们知道南宋小朝廷不仅没有收复失地,最终还被蒙古所灭,又当如何?多少豪情壮志,终究要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吧。忍不住讲起了风凉话:“魏兄弟的雄心壮志我也很是佩服。只是刚才若没有方兄出手相助,你这位未来的岳元帅怕是先要被那些金人打得落流水咯。”

    魏郊脸红了红:“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没什么武功,也懂得蔓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再说了,沙场上靠的又不是武功,若比箭术的话,我就绝不比别人差。”

    唐月亮给自己斟了杯茶,拎起茶壶晃了晃,凉凉道:“没什么意思。您若是一大铁锅,便能烧开一锅的水;您要是一茶壶,就只能烧开一壶水。总之啊,别老想着解决天下人吃水难的问题。”

    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扑哧一声轻笑。

    唐月亮转头一看,只见两个极为貌的少正从二楼下来,看起阑过十六、七岁模样,俱是锦衣罗裙、气质秀雅,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捧着琵琶,一个抱着古筝。

    那身后丫鬟捧着琵琶的少似比另一个略大,边笑边对身旁的伴说道:“这话说得好,真该让你那位大侠听听。总想着什么江湖啊天下苍生的,不如回来给我煮茶喝。”

    那年纪稍小的少顿时面颊飞红,娇嗔道:“什么我那位!你,你又胡说!”

    年纪稍大的少见状笑得愈发促狭:“咦,我说错了么?那每个月十五来碧涵楼跟有的人煮茶弹琴到天亮的……”还未说完便被捂住了嘴。

    年纪稍小的少又羞又恼,顿足道:“!这里是酒楼,你……你成心让别人笑话我不是。”

    “翰翰,不逗你了。时候不早了,事情办完了,咱们快回去吧。”那见酒楼的掌柜迎了过来,忙收了调笑的神情,裣衽一福,落落大方地道:“我二人叨扰了,掌柜的不必远送。”又走了几步,经过唐月亮身边时,突然扭头冲她一笑:“这位公子好生有趣,若有闲暇,请到碧涵楼一叙。”说罢便拉着自顾走了。

    酒楼里顿时一片哗然,店小二殷勤地凑了上来,一边给唐月亮等人添水,一边羡地道:“这位公子好福气。公孙大可是很少请人的。”

    “哦?刚才那位就是公孙大么?真是个人。”唐月亮见食客们都一脸地羡慕不已,笑嘻嘻地道,“小二哥,敢问碧涵楼在什么地方?本公子改天定要去逛一逛。”

    “公子是外乡人吧。这碧涵楼是长安最有名的青楼。但是它跟别的青楼可是不同的,虽然里面都是艺双绝的子,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许多专程而来的客人,有的是为求见红粉知音而来,有的是想一睹,有些简直是来拜师学艺的。”店小二忙答道。

    “我在江湖上也略有耳闻。”方振眉接口道:“那碧涵楼楼主欧阳扫月,精技击,六艺称绝,江湖上人人敬重。无数弱子,从强盗寨里逃出来的,从大饥荒中逃出来的,从别的妓院中逃出来的,让她一手救活的,数以百计。”

    “正如这位公子所说。”店小二道,“刚才那两位,便是欧阳扫月的两名义,公孙幽兰及公孙月兰,乃是碧涵楼最的两位人。她们原是一对可怜的姊,身世飘零,父母早亡,经欧阳扫月一手带大。姊二人,好诗词,擅剑术,善歌舞,公孙幽兰精于琶琵,公孙月兰精于古筝,二人在琴筝中藏剑,故弹奏之时,有龙吟之声,楚音绝韵,五湖四海,无人能及。”

    青楼啊……唐月亮摸摸下巴,心想:这不是穿越人士必去的旅游胜地么?不过……这个碧涵楼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正想着,外面街上突然传来一阵乱,有人大叫道:“不翰不翰,两位公孙和人打起来啦。”接着便听见几声清越的琵琶声,接着又是几声铿锵的筝响,伴随着几声惨叫。

    酒楼里有人嚷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两位公孙,这下有好戏看喽,去瞧瞧去瞧瞧。”食客们顿时都向街上涌去。

    那魏郊也好奇道:“我也想看看琵琶和古筝是怎么做兵器的。咱们也去看看吧。”二话不说便拉着方振眉和唐月亮钻进人群中。

    唐月亮一看,方才那两位公孙正与一个锦衣男子在街中对峙。

    那锦衣男子相貌不凡,眉宇间却透着股狠毒乖戾之气,扫了眼周围几个正满地打滚哀嚎不止的手下,冷冷道:“没用的东西。”抬头盯着公孙幽兰和公孙月兰,道:“功夫不错,不过人还是温柔可人的好。本……本公子看中你们,是你们的福气,不要不识好歹。”

    公孙幽兰手抱琵琶,盈盈一笑:“多谢这位公子厚爱。我二人在碧涵楼住得甚好,不曾想过另投他处。”

    那锦衣男子脸一沉,阴鸷地道:“很好,既然你们不愿去,那便只有死了。”话音未落,人影疾闪,一掌向公孙幽兰的天灵盖拍去。

    公孙幽兰微一侧身,左手抡起琵琶一扬,挡开迎面而来的掌风,右手抽出藏在琵棚的长剑,清叱一声,便向锦衣男子咽喉刺去。

    旁边的公孙月兰也自古筝中抽出长剑,向锦衣男子背心刺去。

    那锦衣男子冷笑一声,凭空拔起数尺,在空中突然一转,便绕到了公孙月兰背后,方才那一掌换了方向,顺势向她后心拍去。

    公孙幽兰惊叫一声,却已援救不及。

    眼看那凌厉的一掌就要印上公孙月兰的背心,锦衣男子却突然咦了一声,骤然收掌,脚下一点,瞬间退出几丈,一道剑光朝着他刚才所在的方位射来,“叮”地一声没入街上的青石砖内,兀自颤动不休。

    那锦衣男子扫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冷声道:“是谁暗算我?滚出来!”

    只听人群里传出一声冷笑,有人道:“方才那一剑若是暗算,此刻你已经死了。”青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个手执长剑的少年。

    那锦衣男子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青衣长剑,玉树临风,一字一句地道:“鹰愁岩七重山郭傲白。你又是何人?”

    锦衣男子闻言道:“原来是郭天定的儿子。听说他的七重天剑法很有点门道,刚才那一剑是你发的?”

    郭傲白冷冷道:“正是。你当街欺侮两名子,实是我习武之人之耻,快快向两位姑娘道歉,我便饶你不死。”

    锦衣男子一边用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巡视,一边冷笑道:“口气不小,我倒要领教一下你们郭家的七重天剑法。”

    郭傲白道:“很好,刚才我先拿剑射了你。这次你先出招吧。”

    那锦衣男子轻蔑地一笑,正要说话,却似乎在人群里看见了什么,眼中突然闪过一抹杀气,身形一展,纵身跃出人群。

    郭傲白叱道:“小贼休走!”抬手一扬,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剑光向那锦衣男子追去。

    那锦衣男子头也不回,一把捉住长剑掷了回去。一边向远处掠去,一边道:“今日先饶过你们。姓郭的小子,若有胆量,十日后到碧涵楼一会。”

    郭傲白接住那男子掷回的长剑,顿时大怒,正要提气追去,却被一旁的公孙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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