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她好像在明确的表示自己的立场:我不欢迎你到这里来!
你不欢迎那又怎样?我已经来了。我看她,毫不客气的推开她挡在我面前的手走了进去,仅仅一个月不见,整个房子像老了十岁,墙角竟然生出了蜘蛛网,地上也是脏脏的,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窗子还开着。虽然天已经很冷了,可是投进的阳光还是给这间房子注入了一点生气。
“成伯伯呢?”我拍着窗帘上的灰尘问,成伯伯一向干净整洁怎能容忍这样,我注意到面前这个人手里还拎着半根吃剩的黄瓜,穿着睡衣。
“出差了。”她倒随意,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指了指蒙尘许久的沙发说“你坐。”
“去多久了?”我站着没动
“十来天了。”她像是不满意我没有执行她的命令,没有满足她做主人的虚荣心,撇撇嘴转身进房。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上躺着的是成骏。是那个应该被我唤作哥哥的人。他看上去只是一具骷髅,一具暂时还可以呼吸的骷髅。我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个嘴唇干了一层白皮的人真的是那个有着清澈笑容的成骏吗?
“成骏。”我轻唤,握着他的手。以前那双宽厚的、温暖的、会弹钢琴的大手,已经不见了。这双手干枯,瘦削,刚硬毫无生机。他很有可能已经忘了什么是钢琴,他可能已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弹过钢琴。整个他,像渐失生命的人一样等着死亡。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我只感觉胸腔里有个东西在不停的痉挛,仿佛要跳出来一般。整个世界到处都是讽刺的笑声,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而面前的这个人却必须承受煎熬,虽然这份煎熬原不属于他。人真是自私的动物!
自私。
握紧的拳头不砸在已经蒙落灰尘的钢琴上。上翻的琴盖一直就那么翻着,尘土已经模糊了黑白,但琴键还是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那尖锐的声音,像股空气一样不停的在房间飘荡着。有股东西腥咸的卡在喉咙口上下不得,然而我知道我并不是最痛苦的,上那个人才是。一直以来他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而他的这些痛苦都是我造成的,他躺在上那么辛苦的抗争着,可就在前天,就在昨天,我还在甜滋滋的吃着同学送我的零食,小心翼翼的收起男生写的情书,甚至还和别人约在今天一起去看电影,我可曾想过,那时候的成骏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这样的房子里。
我是罪人,是罪人。
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大声的,毫不掩饰的。
“你搞什么啊?大白天的你这是弄的什么声音啊?”那个人先跨一步走到我面前怒气冲冲的说。
“王八蛋!”我收起眼泪,狠狠的骂了一句,冲上前去,用尽全力的揪住他的头发。她矮胖的身子,登时失去了重心,一下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你不知道他是一个病人,你就没有孩子吗?”我的双手不停的舞动着,可我知道那只是徒劳无益,因为我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我终究不过十七岁,那天的我多希望自己一下变成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甚至四十七岁呀,我不在乎别人叫我老人,因为年龄渐大我就可以用自己的肩膀把成骏撑起来。记得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成骏时,为了哄哭鼻子的我十三岁的他用自己还不太宽厚的肩膀摇摇晃晃的驮起我,说是要带我去摘星星,而现在的我已经十七岁了,却还是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她滚圆的身子很快的占了上峰,肥肥的屁股压在我身上,拳头重重的打了下来,一边打一边不停的骂
“小不要脸的,你以为我愿意在这活受罪啊,要不是你这个后爹死乞白赖的求我照顾他儿子,我早不在这干了,还怨我没照顾好他?你能耐,你善心那你去问问你妈,怎么就丢下他们爷俩不管了?你们有善心怎么不回来伺候他?我能让他活着有口气就很对的起你们了。”
打到最后,她已经气喘吁吁的了,直到手软才肯罢休,临了把我丢小鸡一样的丢在门外,她说
“回去告诉你妈,他爸要是这周还不回来我就锁了屋子走人,谁爱死谁死,我是不会再陪着这活死人的。”
说完砰的关上了门,看着那扇门我并没有感到身上的伤疼,只隐隐的觉得打架时好像每次挨打的总是我。
我就这样在整个小区的人的关注下,一拐一瘸的走了出去。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人群。他们骂的是妈妈的名字,而我觉得自己才是罪人。一个人晃来晃去,左拐右拐不知用了多久的时间才蹲在一扇像门一样的物体旁,身上胀痛的厉害,像突然发酵的面粉一样都想涌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头发乱了,衣服破了,手肿了,脸青了。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
我突然听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叫
“小溪?”是的是范文新。我只认得他家,这个破破烂烂,却让我感到温暖的小屋子。我听到许多的口哨一声比一声尖锐,有许多意味深长的笑声在里面。随着一声呵斥这些笑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拎着那把大砍刀的范文新把砍刀坐在了屁股下面,他身上冒着股热气,好像百米赛跑刚刚回来,语气中透着兴奋
“哇!我今天真的应该去买彩票,刚刚挂了彩,现在又在家门口捡到一个这么漂亮的生。”
我抬头看他,本来想笑,却又忍不住的流泪。范文新我真的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找不到可以哭诉的人,虽然知道你很讨厌我哭,虽然知道这样会很麻烦你,但我找不到其他人,我只能借你的肩膀用一用。我怕自己真的会崩溃,我无声的抽泣着哭倒在范文新的肩膀上,他一定会觉得我是个莫名其妙的生,每次见了他不是莫名其妙的哭就是带了一脸的伤,这次更甚。
满脸、满身、满心,都是的。我想这一次遍体鳞伤这样的词用在我身上也不为过了吧!我可以感觉到他的不安和疑惑。我在他的白衬衫上清的肥皂味下渐渐安静起来,停止了哭泣。也开始发现面前的这个人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烦。他只是问
“这次是为什么?她们又打你了?”
“没有”我摇摇头,顺便理顺那满头乱发,使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的狼狈。
“那这是怎么搞的?这又是怎么弄的?”范文新扯扯我撕破的衣衫,又指指我脸上的伤痕
“还有这里。”最末他突然抓起我青紫的双手,他的眼神让我害怕,寒冷的不像范文新,我认识的那个会脸红,爱笑的范文新、
“你说,成骏是不是因为我才会变成那样”我无力的问
“怎,怎么会呢?你怎么这样想自己呢?“他显然被我突然的问题弄晕了,开始放下我的双手,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我没有跟他吵架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现在家也散了,成骏也变成了那样,他们不幸福是不是都是因为我?”
“怎么会?真是个傻瓜。”范文新故作轻松的拍拍我的头发,却不够肯定。他一定也觉得我是一个让大家永远都不会幸福的包袱,一定是的。
“小溪”他突然敏感的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成骏还好吗?”刚刚被逼回去的眼泪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如山洪爆发一样,一发而不可收。在他面前我的眼泪永远是那么的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