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井健吾家乡邻近一个渔村的姑娘。父亲是一个渔民,在英子十七岁那年出海打渔遭遇风暴被卷入海里,撇下孤苦伶仃的子儿。英子的母亲思夫悲苦,加上生活重担所迫,一病不起,长期卧。英子为了攒钱供弟弟上学和给母亲治病,来到东京银座的一家总会上班。
由于长得漂亮,被老板看重,安排到了“银之”当了高级,专供权贵大亨们享乐。
三年前,自从遇上一郎,两人是惺惺惜惺惺,干柴遇烈火,从此堕入缠绵缱卷的恋河。英子知道一郎出身名门权贵,根本不可能指望他能迎娶自己,俯首甘愿做他的“地下甜蜜可心”。
一郎既迷恋她的风情万种,也钟意她的真情和处世原则,除了乐意把大把的票子塞入她的枕,还可以从她的口里了解打听到某些权要的内部消息和政治风向。
不到中午,上完课的一郎一个电话就把英子从上叫醒,说是有要紧事儿商量。英子不敢怠慢,连忙起洗漱上妆,与妈妈打了个招呼,摘了牌,开着跑车兴匆匆来到一郎和她约会秘密,租下的一套高级公寓。
两个情种见面,自然是少不了大作巫山云雨,大造昏天黑地之势。
乐之后,梳洗毕,又见一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井健吾一郎,礼仪有嘉地端坐在榻榻米上,尽享英子为他焚沏茶。
茶事毕,俩人对坐,完全是一副鲁男淑的形象。
一郎满足地望着这个绰约丰姿的人说:“英子,愿为我做一件事儿吗?”
嫖客只叫她“可心儿”,只有一郎把她当作人。她痴情地自笑着说:“看您说的,我人都快被您撕碎了揉进您的肉骨里,还这么客气。有啥事儿,请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的父亲相中了河野家的长外孙儿,想娶她做我们井健吾家的长媳。可这子已在中国指腹为婚,我们想尽了办法,却难以完成夙愿。”
井健吾一郎已有了他父亲的狡猾,明明是自己痴情迷这位来自中国的姑娘,却打出父亲的幌子。
英子脸上掠过一丝醋妒之意,一郎却没有发觉。英子仍笑着说:“就是前几日樱节上在清水谷公园里惊整个东京的大人伊&8226;河野可贞子吧?”人就是心细,连可贞子的姓氏全称都知道。
“是的是的,正是这位子。”
“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奇子。真是时代多悲欢啊。”英子在电视上看到可贞子的遭遇故事,联想起自己的凄苦身世,心中不免对可贞子这位姑娘产生一种敬意和悲悯之情。
“怎么?你也知道?”
“在窟里的子最爱打听这样的物语。我们这地界别看小,它能装下整个世界的男人,难道这点小事儿都不知道嘛?”英子酸酸地答道。
“知道就更好,拜托你能否替我,不,替我父亲想个良策?”
英子盯着一郎,反唇问道:“这仅是您父亲之意麽,难道您就不喜欢她麽?”
“哦,哦,我,我是喜欢的……”一郎不敢看英子的眼睛,顿时红了脸低着头喃喃地回答。
英子看着情郎一副尴尬的样子,不忍戳穿他的把戏,嘻嘻地笑着说:
“孩子靠哄,看样子您哄的火候还不到哇。俗话说的好‘火到猪头烂’嘛,嘻嘻。”
“唉,两年前,我们已经基本上要进入到谈婚论嫁了,不想却冒出一个‘指腹为婚,信诺守一’的物语,这可恨的中国姓关的家伙抢走了我的新娘。”
一郎不经意的说出破绽,心细的英子也狡猾地眨一眨眼睛笑着说:
“那您当时怎不引鱼儿上钩,来一个破瓜结蒂,不就可以遂了您的所愿。要知道,这样的子可是视贞洁为第一生命的哟。”
“当初也惊叹这孩子的清纯善良,一时不忍下手。现在想要下手可是难上加难呐。”井健吾一郎想起昨的宴请和娱乐,本来只想两人独处一室好好地诉诉衷肠,可贞子却坚持要置身广众的情景,只好叹了一口气。
“我的郎君也有谈起皱眉头的时候呀,嘻嘻。……让我告诉你吧,你知道这样的孩子喜欢你什么吗?……她呀,她喜欢你的人品。”英子真诚地微笑说。
“是吗?”一郎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我在她的眼里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你呀,你知道在人眼里男人的人品是什么吗?……是诚实,是关心爱护,还有就是您的学问和才俊”
“哦,对对对。那……那我不是正具备了吗。”一郎自信地说道。
“是啊,既然您都已经具备了,为什么不从谈学问开始呢?”
“说的是,说的是。您真是我的红颜知己。”
……
直到第二天清晨,一郎才拖着疲倦的身子离开。心情却十分的愉快。
可贞子快要毕业了。愁心的是这毕业论文该从何处下手。虽是主修文学,却总是与历史牵挂。而自己对日本的古代文化史知之甚少。
一郎看出她的心结所在。一天下午上完了课,在校园林荫处等候上可贞子,关切地问她的毕业论文准备如何。
“我想写一篇中国传统文化与日本古典文化的差异比较的论文,却苦于对日本古代文化了解甚少。”可贞子怀里抱着厚厚的书籍资料,脸上充满着愁容。
“哦?‘差异比较’,这个思路很好哇。”
一郎颇有兴致又带着一脸讨好说:
“日本大和民族的文化传承与中国,有割不断的联系。中国可以说是日本民族的老师。比如说,至今在世界语系分类学中,对日本和高丽的语言属系出自何源,一直以来都说法不一,没有确论。”
可贞子立刻被这位俊才的谈论所吸引,顿时仰着头认真倾听。一郎高兴极了,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我则认为,日本语系有很大成分来自中国的闽粤属支。在日本语言中,有很多的发音和音义基本上就是闽粤语的直用。而闽粤语支,就带有浓厚的盛唐音韵。如闽粤流行的‘唐乐’。日本又是从盛唐起就成为遣唐使最多的国家。他们来往于大唐琉球沿海地区,把大唐的闽粤语滋润和丰富了日本的本土语言。所以,我认为日本语言文化的构成里,中国的成分占很大比重。不知您能否同意我的看法?”
可贞子听了一郎的娓娓说教和分析,大为感动。心想一郎并不是完全排华的那类人,是一个能实事求是的学者。
井健吾一郎见可贞子已经倾心自己的观点,乘势说:“我们何不到一处雅静的咖啡馆或茶道室里好好地探讨一番?”
可贞子附和说:“既然是谈论中日古典传统文化,自然是茶道室里最为和谐和韵。”
他们来到一家上等的茶道馆。兴致盎然地观赏着仕为他俩进行的地道的日本茶道表演。
三巡之后,重开话题。
一郎施展浑身本事,滔滔而论:“我们日本为什么称‘大和民族’,就像中国称‘华夏民族’一样?中国是‘华氏’统一了中原,夏启时代建立了奴隶制的国家。我们日本是在大和时代建立了奴隶制的国家,开始了有文字传承的历史。虽然那时是公元三世纪,正是处于中国的西汉时代,但是,那时的日本已经有了强烈的民族归属感,这是了不起的。”
可贞子感动地说:“一郎君学识渊博,而且能有自己的见解,超然无我,学生敬佩不已。”
“不不不!承蒙夸奖,仅是雌黄之论。”一郎学乖了,得意不张扬,心里却滋滋的,嘴上一副谦逊。
他接着而论:“我认为,中国古代有三位伟大的人物对日本文化的迅速提升起到了重要作用。”
可贞子感兴趣地问是哪三位?
一郎肃然而说:“第一位乃中国先秦的徐福方士。”
可贞子赞同地点头说:“对对对,徐福为秦始皇寻不死之药,带着三千童男童东渡日本,当时日本叫瀛洲吧?”
一郎微笑着对可贞子说:“您知道徐福先生还带了什么东西吗?……这位中国秦朝的方士先生到日本来,可不光是来瀛洲寻不死之药的。他还带来了当时中国最先进的农业耕作技术和制种技术,还有冶炼技术、航海技术和制药技术,以及中国的先秦文化思想。使日本能迅速地从渔猎时代走向渔耕时代。其实啊,这位徐福方士东渡的目的,就是要逃避秦皇的酷政,到瀛洲来定居的。”一郎看了看可贞子,见她正专注地听讲,于是放下心接着高论:
“这第二个……这第二位您知道是谁吗?”一郎笑着问她,。
可贞子仰头想了想说在:“应该是唐代的鉴真和尚吧?”
“对!完全对!您太聪明了。”一郎抚掌叫好,夸的可贞子飞红了半边脸。
“这第二位就是大唐开元时代的鉴真大师了。这位来自中国扬州大明寺的具足戒长老,于开元元年,也就是公元742年,应日本招提寺和尚荣睿和普照大师的邀请,开始东渡日本,五次受挫。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六次,于天宝十二年,终于从九州萨摩秋屋浦上岸。那时他已经是一位饱经磨难,失去光明的六十五岁高龄的老者。就是他,给我们日本不仅带来了建筑方面、雕塑方面以及医药学方面的技术,重要的是他把中国儒道融为一体的佛学精髓思想带给了日本,使日本的思想文化得到又一次的洗炼和提升。”
可贞子低头思索他的论谈。
一郎不置可否地说:“三是……三是……”他望着姑娘,生怕自己说的太多的枯燥无味的历史话题,会引起这位貌妮子的反感。他知道,漂亮的人大多不爱读书爱打扮,不爱历史爱英雄。
而可贞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当一郎“三是”“三是”时,以为他忘了,急忙圆场,对一郎说:
“一郎君说的前面两位贤者东渡扶桑的好故事,的确是为日本的文化发展起到了友好使者的作用。那第三位应该是谁呢?”
一郎自信的高论:“这第三位,有的学者认为是宋明理学的使者东渡,传承弘扬程朱理学于日本,我却不敢苟同。我则认为这第三位应当是属于杨贵和她的随从武士们才是。是她的到来,影响了我大日本武士阶层的兴起和发展。”
可贞子大感新鲜,问道:“通行说法,都说武士制度是在镰仓时代建立的,又与宋明理学的传播和影响不无关系。”
一郎认真地回答说:“是的。宋明理学对武士道精神的确起到至关的影响和作用。但是您知道吗,武士道的真谛,首先是崇尚武力,崇尚以儒家的正义和弘忍的价值观为宗旨,这正是大唐时代的风范。唐是中国汉民族崇尚正道武力的时代,而宋代却是一个偃武崇文的皇朝贵族文化时代。”
可贞子有点不解,又问道:“那镰仓幕府时代已经是公元十二世纪,在中国已经进入北宋末南宋初,大宋偏安江南一隅的时代。这与中国的唐代……”
一郎说:“是的,历史的确是这样演绎的。但是,您不认为一种思想的建立,难道不是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弘扬和培植吗?镰仓幕府时代的武士制度和武士道精神,其实早在奈良时代就已经根植和枝枝蔓蔓了。就像欧洲资本制度的建立和资产阶级思想的确立一样,早在文艺复兴时代就开始大变革了,不也是经历了长达两百多年的风云变幻嘛。”
可贞子听得入迷,思想几乎被他征服,不住地点头赞同。
一郎如风沐面,大胆发挥:“虽说杨贵是一介流,但大唐的强悍勇猛、刚毅果敢、舍身忠义的尚武精神,同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位大人。”
可贞子思想也开始活跃起来,插话说:“对对对,杨贵除了表演唐玄宗创作的《霓裳羽衣舞》,还经常观看唐太宗李世民时代遗存下来的武士阵战舞蹈。唐太宗的爱武则天曾经就用皮鞭调训李世民的烈马,不仅未受斥责,反而受到皇帝的嘉许。说明大唐就是一个崇尚武士的时代。”
一郎大家赞赏的说:“是的,正因为是这样,尤其是杨贵看到大唐自李隆基晚年起荒废武备,中央军队颓靡,藩镇割据勃兴,导致‘安史之乱’。看到‘国不尚武必弱’的教训。于是,来到扶桑之后,肯定是以文武之道来宾服当地的土著居民的。”
可贞子疑问到:“在正史上说,杨贵不是已经被缢死在马嵬坡吗?怎就东渡日本了呢?”
“那是中国的史书所载,而我们日本则在民间都确信杨贵来到扶桑。在日本的不少地方,至今还有供奉杨贵的祭坛和神社。您不知道啊,我们日本人是很崇敬杨贵的。从大化时代起她的神社火就不断。”
可贞子点头问道:“如此说武士道的精神的渊源,真是别开生面。您的‘一郎之论’岂不抹杀了宋明理学对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影响的正论?”
一郎正经地说:“其实,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只汲取宋明理学的忠君学说。我是十分地崇尚武士道精神的。但我却十分地反感宋明理学。它不是太阳之学,而是晦涩、阴暗、迂腐之学。像我这样的年纪的学者文化人都不喜欢它。而我的父亲却不反对它,可能您的外祖父也是崇尚它的吧?”
可贞子未置可否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动人,看得一郎心旌荡漾。他趁机说道:
“可贞子,我们大日本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差异,是否可以说是如神似又形似。比如日本至今时尚的‘相扑文化’、‘傩俑文化’、‘仕文化’、‘赏樱文化’、‘茶道文化’、‘插文化’、‘盛体文化’、乃至如‘鳗鱼节文化’、‘千秋万岁剧文化’等等。您&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可贞子听着一郎一口气说出这麽多的文化,顿感兴趣,连忙打断说:“一郎君,什么叫‘千秋万岁文化’?”
一郎笑着说:“这‘千秋万岁文化’就是有点类似中国的相声。单口的叫‘落语’,对口的叫‘漫才’,它源于镰仓幕府时代。那时,日本人每年的大年初一拜年,都会有一种表演形式,由艺人头目和配角一组,头戴乌纱,身穿礼服,到每家每户拜年时说上一段诙谐搞笑的笑话,然后击鼓跳舞,以此来活跃百姓的文化生活。到了明治时代,这一形式就更加艺术化了,后来就正式的搬上舞台了。”
可贞子兴趣盎然,一郎说:“我建议您应当深入到民间中,去寻找去体验日本文化,才能发现与中国文化的共同点和支叉点。”
“好啊!一郎君能否助一臂之力呢?”
一郎大喜过望,连忙说:“好哇,愿为执鞭驱策。”一郎太高兴了,他暗暗地感谢英子的计谋。心里滋滋地想,这下有戏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