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掠过耳边的风呼呼地响着,我使劲裹紧身上的披风仍然冻得牙齿打颤。但一想到正带着我狂奔的那个人已经帮我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寒,便咬着牙没吭声。
想起早晨的事,轻叹了口气。
当时,银色的簪子尖尖上闪着一抹寒芒,就停在南宫澈咽喉上方,我的手只要再向下三寸,用力一刺,这个害了我全家的凶手就会打这世界上消失。可我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堪堪在最紧要的地方停住,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可耻啊,颜洛。
最后迷迷糊糊地竟还是喂他吃了药,心烦意乱地回到自己房间。一进门就看见羽山亦站在窗子前面吧嗒吧嗒地抽烟,一股无名火当时就窜上脑门,大声喝道:“谁准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羽山亦转过头来,看清是我,悠悠道:“整个宅院,数这间房的窗景最好,你又不常住,还不准人进来看看啊。”
我斜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在这间屋子住,你要是再敢闯进来,我叫程观打断你的
羽山亦愣了愣,朝我迈近一步,低下头,仔细看着我,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南宫澈醒了?这臭小子,他一醒就给你气受啊?”
我摇了摇头,听他提南宫澈,眼泪便不由自主扑簌簌地掉下来,
被我甩得四处飞溅。
“你。你别哭嘛,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不然我帮你教训他去。”羽山亦说着就要冲出门去,我连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复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说句话啊,刚才吓我的时候嘴皮子不是挺溜的嘛,啊?”羽山亦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大大地手掌笨拙地帮我擦着眼泪,温柔得一点都不像他了,我却哭得越发凶起来。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会武功,而且还不弱,你想让我干嘛,赶紧趁着机会说了,过期不候。”
我抬眼看了看他。小声啜泣着问:“真的?”
羽山亦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地笑笑:“总算肯出声了么?”
于是,便有了现在他挟着我在屋顶疾掠这一幕。没错,我想回家看看。好在这里离京城也不远,如果用轻功的话,不知道是不是比骑马还要快些?而羽山亦竟有这等身手,倒委实出乎我的意料。我^看中午时分出发。这才三更,便已经进了京城。那些守城的官兵,在他面前,简直像纸糊的一样,记得南宫澈也会些功夫,不知道比起他又怎样……打住,怎的又想起南宫澈了?我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想把关于他的那些念头通通甩出去。却听头顶上羽山亦问道:“怎么了?冷吗?”
“没事,对。前面那条街就是了。”眼前依稀已经看见了我天颜居高高地琉璃屋顶,我赶紧打点起精神。
几个纵落间,我们已经立在了颜家对面的屋檐上。正对着的红漆大门上交叉贴着触目惊心的白色封条。门两旁的石狮子也似低下了头般,石刻地细致纹理在月光底下闪着粼粼冷光。所幸门上的牌匾还在,“颜府”两个字却仿佛一日间就蒙了许多灰尘。鼻子不由有些发酸,昔日里娘亲总是一大清早便会张罗着下人们支起梯子将它细细擦上好几遍,连在天颜居里都听得到她的声音,为此我还暗地里偷偷笑过好几回。
“我们进院子里看看吧。”羽山亦轻声道。
“好。”
羽山亦环着我的腰身,轻展衣袖,如浮燕飞过,稳稳落在天颜居的院子当中。然而当我看清周遭的景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变!竟一切都没有变!粉红粉白地四季海棠,高立在枝头上的火红刺桐花,池塘边上一角里毛茸茸的荻花,连同柑桔花的丝丝甜香一下子盈满了我地所有感觉……这分明还是年年初冬里天颜居的样子。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么?好生漂亮。”羽山亦在身后赞了一声。我却仍沉浸在震惊中,犹自不能反应。不是被抄家了么?这这这,我快步走到房前,伸手将门一推,借着月色,屋内的东西被照得历历分明,摆放整齐,丝毫没有我预想地那般狼藉。
又走了几处别的院子,皆是如此。南宫律定然不会骗我,而家里又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门口的封条也盖了印章……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也只有叶清华了。将娘亲妆台上她平日常用的一把玉梳拾了放入袖中,心底对那叶将军的感念又平添几分。
眼神突然扫到一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怪我方才进来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原来是一直放在爹娘床头的一颗青瓜大地夜明珠不见了。那是娘亲最爱地一样物事,连爹爹都碰不得,小时候有几次我想悄悄摸一摸,还被她吼过。可是,怎么不见了?我脑中繁乱,脚下便有些不稳当,一个不小心绊到了凳子腿,整个人都跌到了妆台上。几个小抽屉被我这么一扑,尽歪歪扭扭地跳了一截出来,竟也是空的。到底还是抄家啊,我怒极反笑,叶清华再照顾也有个限度,再者,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怕是样子也是要做一做地。罢了罢了,能保住这个家已经很好了,钱财这等东西,散了就散了吧。
“你家……这怎么回事?”我之前只跟羽山亦说想马上回家里看看,但并没提及因由,他方才看见封条之类,眼中也只是惊诧了一下,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一路不语,此时却是终于忍不住问了。
“看不出来么?”我凉凉笑了一声,喉咙涩涩的,只觉得门口吹进无数冷风,尽数灌了进去,良久,吐出那两个字,“抄家。”
羽山亦的眸子在夜色中紧了紧,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般的光芒一闪而逝:“那你家人他们……”
“只是抄家,不是灭门。”
淡淡说完这句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再也不想说别的,再也说不出别的。沉默了许久,隐隐听到街上一慢三快地打过了四更。半晌,羽山亦哑着嗓子说:“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我凄凄地笑了笑,也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说:“爹娘被软禁宫中,前途未卜,你救得了么?就算你救得了,天牢里近百口颜家人,你也能一一救得么?可笑的是,我竟连他们具体哪个是哪个都弄不清楚。”风涩着喉咙一阵阵地发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便伏下身子不住地咳嗽起来,空气狠狠地在身体里震荡,揪得我心肺无一处不痛。
温暖的大手将我拉进怀中,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后背,他的身上时时都是那么一股子烟草味,没有我熟悉的薄荷香,是了,定是因为他这烟草味道给我呛的,要不怎地咳得眼泪也出来了。
剧烈的咳嗽声中,我仿佛听到羽山亦模糊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他说:“阿洛……别……我定护你周全。”
咳了一阵,终于略好些了,我将眼泪在羽山亦衣服上使劲蹭了蹭,用手撑开他,吸了口气,决然道:“我一定要救出爹娘,找回哥哥,洗刷我满门冤屈,重振颜氏家门。”仰起头来,稀稀落落的星子嵌在黑色丝绒般的夜空里,我已经有多少日子不曾看看它们了,此时重见,竟有恍然隔世的错觉,看得久了,眼前便花了起来,一种重逢的淡淡喜悦从心底升起,于是刚擦干的眼角又带了几分湿润,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清辉飞向我,清清凉凉地注入身体……
突然脑中想起了什么,猛地清醒过来,心里又是陡然一沉---君心难测,爹爹谋反的事情始终是根扎在皇帝心头软肉上的尖刺,叶清华保得了当下,但他总要带兵回雁荡关,彼时,还有谁会顾颜家人的死活?我咬了咬唇,心中默念:“南宫行,你若敢伤我家人,我必让你血债血偿!”
用手背抹掉睫毛上沾着的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今夜过后,我颜洛纵流尽一身血,也再不落一滴泪!
而一旁的羽山亦一直望着天空,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大一会,他才拍拍我,帮我系了系披风领口松掉的带子,柔声道:“放松些,没事,有我在。”
我抬头看看他,银发如雪的男子眼神笃定,唇角微勾,惯常桀骜的神色里有着不自在的温柔,状似无意地说出类似承诺的言语。木然地朝他靠近了些,淡淡笑了笑,算作回应。我不知道这个初见时对我横眉竖眼的男子,为何突然转变若斯,只是无可否认,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他----需要他高强的武功,需要他显赫的身份,需要他身后神秘雄厚的家族力量。南宫律对我再好,也不会超过对南宫澈,所以只有羽山亦,他才是我眼下唯一的倚仗。
只是,羽山亦,你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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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知道我上架了会掉收藏,可是不带这么掉的啊,童鞋们,我哪错了,你们告诉我,我改还不行么?眼泪汪汪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d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