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位子!”一个娇纵的小女孩声音一下子炸在耳边,惊得我刚闭上一半的眼睛又张得老大。
精彩内容结束 中午太后设宴。出席的多是皇家的女眷和一些有封号的外臣夫人。我坐在已婚的这一席,听着身边两个外命妇从自家老爷的官运一直谈到秋季保养再谈到房中秘术。我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出嫁前娘亲跟我说过的上流社会的交际。
我也想找个人交际一下,在周围四下梭巡了一遍后,便放弃了。
年纪大些的如身边二位她们聊天的内容实在是超过了我所涉猎的知识领域,年纪轻的又看不见脸,不敢贸然亲近。
我叹了口气,专心吃东西。
本来以为可以见到娘亲的。娘亲也是从一品有封号的诰命夫人。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恐慌,莫非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爹爹病了或者是,她自己病了么?
想着想着便有些吃不下,一个人悄悄退出殿来。出了太后的凤仪宫,望见前方隔着一座湖的巍峨殿堂。皇帝正在那里大宴群臣,心思一转,朝那边走过去。
路上拦了一个从那厢过来的小太监,打听了一下知道爹爹在席上,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脚步也松快下来,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悠哉悠哉地返回去的时候,这边的宴也差不多要散了。凤仪宫给各位夫人娇客备下了午休的厢房,我自然也有一间。正好走了一会身上觉得有些疲乏,便着一个宫女速速领了我去歇息。
下午还有一场赏菊会,我想想无趣便推说不舒服没过去,太后派人来慰问了一下,送了些参茶点心,嘱我好好休息。我便谢了恩,塌实睡下。
这太后殿里的床,照理说定是极好的。可我偏生睡不安稳,总觉着床板硬硬地硌人。如此睡睡醒醒,不觉天也黑了。
晚上才是家宴,应该可以见到南宫澈。
算上今天,我已经有三日没有见到他了。
起身换好了正式的王妃礼服,我坐到镜子前想要描描眉。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是这许多年来看到的那样,只得一片幻影。手中拿着炭笔不知该如何下手,犹豫了半天,咬咬牙凭着感觉一笔画下去……
好不容易弄好了,算算时间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无事,便想着不如干脆早点过去,毕竟不比中午时几乎一半都是上了年纪的,家宴上全是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去晚了人多起来,我又会害怕。
叫了个宫女打了灯笼引路,便欣然去了。
到得饮宴的德兴殿,果然还没什么人。幽暗的殿堂中只零星坐着几个位份低下的才人,更衣。就在我施施然迈进去的一瞬间,随着突兀响起来的一个又尖又亮的声音:
“掌灯——”
整个大殿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
相应的,站在殿门口的我变得格外的醒目。感受到那几个嫔妃打量过来的目光,我颇有些得意,理了理朝服,迈着端庄的步子走进去。
大殿最前方,高高的台阶上只摆了三张案子,中间坐皇帝,两边分别是太后与皇后。台阶下,长型的条案一字排开,由其余人等按照尊卑落座。我大概推算了一下,在前面一点拣了个位置坐下。
我来的时候是刚刚好的,正如我先前所料,掌灯之后,人便陆续地多了起了。满目的桃红柳绿,莺莺燕燕。间或一些身段轻盈的宫女和小太监踩着轻快的步子来回穿梭着在诸人的案前摆上瓜果点心。我坐在位子上,有些紧张地握着手中的茶碗,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怎么……怎么竟连一张脸都没有?
不过,转自又暗暗庆幸,还好来得早已经坐下,此刻闭了眼不看就是。
这么一想,心下稍宽,便要缓缓阖上眼睛。
“这是我的位子!”一个娇纵的小女孩声音一下子炸在耳边,惊得我刚闭上一半的眼睛又张得老大。
“啊,是你!”小女孩像是认出了我。
我也回头打量了一下,大略猜出她应该是那位璃儿小公主。
“这是我的位子!”小公主看到是我之后愣了一下,马上怒气冲冲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
“哪里就写着是你的位子了?”我笑吟吟地问她,我可不想挪地儿了,现在殿里这种形势,让我去找位子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小姑娘听了我的问话却似乎十分得意:“自然是写着了。不信你看!”
顺着她的小指头,我看过去,果然在案子的右上角处发现刻有一个如花纹般漂亮的“璃”字。再依次看别的条案,也都在同一个位置刻着一个或两个字。方才我竟没有发现。
尴尬地笑笑,起身让开,说了句:“抱歉。”
璃儿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配合,讶了一声,有些扭捏地说:“你和七哥哥的位子是在对席的……”又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姑娘突然不怀好意地靠近我耳边:“要不,咱们两个换着坐吧。”
“不必!”
逞强地离开小公主,我扫了眼她刚才说的方向,发现要过去的话还要绕到殿尾,再从另一边折回来。
是一段不算太长的距离,我皱着眉头想。
但却不得不纵向地穿过整个大殿和……最密集的那片人群。
望了望殿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当下也顾不得害怕,硬着头皮快步朝着那边走过去。
在人群中尽量小心地拣着空隙,但那种恐慌的感觉还是几乎要让我哭出来。从来也不曾这样独自一人地身处年轻的人群,眼前的这些个女子虽个个看不清面容,但她们头顶上高耸的发髻却是清楚映在我眼睛里的,那上面因插满了首饰发出的逼人金光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我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低下头去继续走。
这次是无数镶着各色金边的裙裾,坠着珠子的绣鞋……在我身边转着圈儿,前前后后地或飘起或落下。左右的低语和笑声更是像万千条小虫直接穿过了耳朵钻进了身体里去,在血液里蠕蠕移动,啃咬着我的神经,快要将我撕裂开来。
我紧紧握着拳,眼泪不知觉地沾湿了睫毛。
站了一会,终是没有办法,吐纳了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正在我觉得约略好一些了,要抬脚继续走的时候,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得可以听到阵阵的吸气声。然后,一只熟悉的,修长美丽的,掌心微微粗糙的大手包住了我的拳头。随之一阵冷冷的薄荷香盈满了整个鼻腔,跟着蹿上眉心,沁入心肺,身体里所有的不安仿佛都安静下来,先前眼眶使劲包住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刷地滑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