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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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下暗自叹息:哥哥教的这什么步法根本就不怎么济事嘛。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见着那灯周围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层的人,顿时有点不解。

精彩内容结束  随着年岁的增长,爹娘渐渐放松了一些对我的保护,哥哥也被应允可以经常见我。但我依然不怎么出门。街市里满眼都是看不清面容的人在走来走去,这情景让我恐慌。

  只除了那一次。

  那是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哥哥死缠着娘亲说要带我去看花灯。娘亲拗不过,便指了府里两个侍卫跟着,并一再叮咛我们要早去早回。

  “洛洛,洛洛,你看你看那个荷花灯,是不是又大又漂亮,哥哥去赢了来给你可好?”

  一出门,哥哥就拉着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此刻他正指着正前方的一个巨大的荷花灯兴奋地对我叫着。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见着那灯周围密密麻麻围了好几层的人,顿时有点不解。

  “这灯节的每一盏灯上都藏了一个谜面,只有猜出灯谜的人才能拿走那盏灯。”不愧是孪生的兄妹,一下子就看出了我心里的困惑。“不过……”这盏灯前的人也太多了点。

  “那灯有什么好的,哪有爹爹给我种的睡莲看着水灵。”感觉出哥哥有些犯难,我拉着他的袖子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他。

  灯火阑珊中,恍然初见。

  灯节赏灯的主街是在渭水河畔,除了赏灯猜灯谜,还有不少年轻的男女跪在渭水岸边虔诚地放河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把一盏雪白的船灯放入水中。

  烛芯微微地摇晃着,火光随着河水起伏的波纹摇啊摇的,映在他的脸上,映在他白色的长衫上,反射出让人晕眩的温暖光晕。

  眉目修长,高挺的鼻梁、石榴花般的嘴唇。

  好清雅的男子……我心中如是感叹着,一时竟看痴了。

  我并不曾看过其他年轻男子,所以并不知道此人的相貌算是如何,只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他浑身翩然的气质仿佛就都流溢出这两个字,清雅。

  “洛洛,洛洛,你怎么了?”是哥哥的声音。我回过神来,那男子正欣然起身,理了理衣摆,转身看到我们这一行人,浅浅一笑,绕了过去。

  我朝着他匆匆欠了欠身子,慌乱地低下头去,脸有点不自觉地烧起来。后来哥哥说了什么我也完全没听到。只觉得一只清凉的手掌包住我汗湿的手,我抬起头,冲着模糊的哥哥的脸笑了笑。

  突然,一个认知如闪电般劈进了我的意识深处。

  那个男子的容貌,我竟是看的见的!

  想起那人最后浅浅弯起的嘴角,仿佛娇艳的石榴花开了一地。他的眼神如同羽毛一般在我身上掠过,让我的皮肤一阵阵地发紧。我细细抚上自己的脸颊,第一次问了哥哥。

  “哥哥,洛儿是什么样子的呢?”

  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答我。我心里有些慌张,抬起脸来,追问道:“哥哥,洛儿是不是很丑?”

  良久,我才听到哥哥因着变声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他低着头,指尖拂过我掉在腮边的头发。

  “谁说的,我们家洛洛自然是极美的。”

  于是我便开心地笑了。

  太好了。

  夜渐渐深了,我再一次抬头。廖阔的夜幕依然沉静得如同上好的蓝丝绒。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屋。眼角突然闪过一缕银色的微芒,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但还是来不及,那银色陡地欺近,待看清,一柄寒刃已堪堪地抵在我的咽喉处。

  我心下暗自叹息:哥哥教的这什么步法根本就不怎么济事嘛。

  “小丫头,你会观星?”来人单刀直入地问。是年轻的声音,所以我并没有费力去看他的长相。

  “难道阁下不会么?在有星的夜晚,抬起头来,人人都会观星。”我好笑地说。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害怕,我早就看过自己的星盘,我虽命途有些曲折,却并不短命。

  感觉颈上的寒意又逼近了一些,那冰冷的薄片仿佛就要切进我的皮肤。

  “不要跟我兜圈子,我不会说话,只会用剑。”

  “硬要说的话,我算是会一点的,不过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我边说着边不经意地拨开脖子上的剑。太近了,没人喜欢把剑架在脖子上说话。

  我继续解释道:“灵不灵说的不是结果,而是时机。”

  的确如此,我无意中发现我能看的懂星象的时候,也曾不眠不休地试过。却发现并不能时时应验。有时我目光通透,脑中清明,一眼便可指点出星罗万象,有时却任凭我怎么凝神注视,也依然混沌毫无发现。

  用哥哥的话说,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半吊子。

  “可是你被指名列席皇帝的祭天典礼。”那人显然不信我这套说辞,这让我很无奈。

  其实我只是前些年碰巧预言了一桩洪水灾事,爹爹当作笑话说给钦天监的好友听,结果那钦天监的大人却没有当作玩笑,连夜排卦占星之后,天没亮就进了宫面圣。那一场江南的大水过后,我被钦天监记了典籍。从此成为皇家大大小小祭祀的常客。

  正要张口解释,院门处传来微不可闻地三声扣动。

  笃——笃笃。

  一长两短。这是我跟哥哥约定的暗号。

  那柄薄薄的金属再次挨上我的脖颈。“我会再来的。”说罢那人便足尖一点,跃上了屋顶。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我凝了凝神,拽紧有点散了的披风,快步走过去将院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

  红色的身影闪进来。低声叫了一声“洛洛”。

  “哥哥,怎么了?”拉着他进了屋,我信手拿了根木条去拨弄暖炉里的银炭,看着它们劈啪地跳出红色的火星来,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哥哥却显然很着急,虽然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双生子之间的灵犀却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他心里的焦躁不定。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选择了最直接的说法。

  “爹爹今天去求皇上给你指婚了。”

  “我刚才路过爹爹的书房,听见他亲口对娘说的。”

  “皇上已经允了,会在后天的祭天典礼之后当众赐婚。”

  我的手抖了一下。

  赐婚?

  这恐怕才是娘今天想对我说的吧。

  “洛洛,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哥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可能是方才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现下身子有些乏。哥哥回去吧,我想睡了。”

  打发走哥哥,我便一下歪倒在床上。

  爹爹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跟我消极的态度相反,去年刚行过及笄礼,爹爹就开始为我的婚事操心了。因着他当朝左相的名头,上门提亲的人也不算少。但他始终不放心,毕竟人家不知道我的眼睛有隐疾,一旦嫁了过去便再也瞒不住,少不得会吃些亏受些气。这时候,恰逢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爹爹便觉得遇到了绝好的时机,舍着一张老脸去向皇上讨人情,念着他辅佐两代君王的功绩,这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关键是,这样我就有了天家的恩威护身,不致随便被人家欺负了去。

  可是,爹爹大概从不曾想过,我也有选择的权力吧。我摸摸眼睛,苦笑了一下。不,我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力。我连人家的样貌都看不真切,谈何选择?相貌这种东西,因为看得少,所以我素来是不在乎的。而所谓的诗书才华,我却更不在乎。我一向不认为人的品性是会作两首诗,写几篇文章就能断定的。尤其是听多了哥哥给我绘声绘色讲演的戏本,知道了世上还有一种人的存在叫做伪君子之后。

  所以我承认,相比较而言,还是相貌来的可靠一些啊。

  有了这一认知,我也就不再计较爹爹有没有问我的意思这件事。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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