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我边轻晃有些昏沉的头,边抬手抚眉心,却在手掌掠过眼前时发现那一片片触目的红!“啊!”我低呼,心里阵阵忐忑。
“醒了么?”突闻这一声男音,我吓了一跳。
“谁?”
“看来是成功了。”男声仿佛轻舒了一口气,“凤与老夫还真是有缘人啊。”
待我看清穿过朦朦雾气缓步而来之人,我亦松了一口气。
“卢老先生。”
“凤可还记得发生过什么?”
我摇摇头,“有些模糊。敢问老先生,这”我向他晃了晃我沾满鲜血的手,“怎么回事?”
“凤中了‘迷心散’的毒,此乃排毒之过程。”他抓住我的手仔细看了看那滴落的鲜红,不住的点头,“嗯,看来这七日之功老夫没有白费。”
“七日?”难道我竟睡了这么久?似乎有些残破的记忆浅显,只是仍旧零乱。
“好了,差不多了,老夫先告退,待凤更衣完毕,请移步前厅。”
“有劳。”
有些疲惫的将身上污衣褪去,换上了搭在一旁的一袭青衣,素颜如锦,移步前厅。
见我无恙,镜云首先走了过来,轻拥我入怀,在我耳畔低语,“太好了,歌儿没事了……”
我轻笑,“大哥,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我注视着镜云有些深陷的面颊和如杂草般的须髯,微微有些心疼。我的大哥,如此清爽的男子,竟会为我弄得这般狼狈。鼻子一酸,倚在他肩头,轻唤,“大哥……”却再无一言,良久的沉默。
“朝歌。”我顺声望去,铉笑意盈盈。
“铉。”我离开大哥,向他慢慢走去,他的四哥静静坐在一旁,目光如炬。“你可还好?”
“恩。”他点了点头,我的眼状似无意的扫过四哥,却不料正落入四哥之眸,那黑的眼瞳深邃无底,似要将一切牢牢吸入。呼吸有些急促的,我别开了眼。
“好了,好了,”南宫懒懒的,有些不悦的一把扯过了我,“你看不到我吗?”
看着他那张妖的脸,还有微微上翘的唇,我不莞尔。
“你好漂亮啊……”闻言,南宫却微微有些失神。
“那么,你们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正问道。
镜云脸有些难看,“是九公子。他让红枝给你下了迷心散。”
是了,就这么一句,将脑海中支离破碎的影像渐渐串起——怎么被软,怎么喝下第一杯“安神茶”,怎么发现渐渐忘记了幽,又怎么继续喝下那毒药却为了有机会逃出九殿下的牢笼,还有那似真若假对九殿下的曲意逢迎——统统记起,所做的一切,所受的莫名的苦,只是为了再看一眼四哥,看一眼那与幽九分相似的容颜。我有些悲凉的望向四哥,随即垂下螓首,却没注意到他在看到我略有哀怨的目光后,眼中波动的迷离。
“歌儿……”镜云有些担忧的轻抚我的背。
“大哥,我没事。”勉强的笑笑,继而转向南宫,“不知阁主可否能留朝歌在天枢阁待些时日?”
南宫微一颔首。“好。”
“歌儿,你……”
“大哥,我宁愿你当初,没有将我寻回,那么我也不用在那个‘家’,如此这般……”轻语呢喃,清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为何总是这般?在以为自己要得到亲情的时候,那温暖的感觉就如同琉璃一般,丽却那么脆弱,轻轻一碰,便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心,究竟要被伤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
自此,我便开始了我在天枢阁闲云野鹤的恬淡生活,却不知那外面,已然“山雨来风满楼”。因为我又一次的莫名失踪,相府内已乱作一团。佩韵已被凤展天狠狠鞭笞了一顿,遍体鳞伤;而鸾纤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被我爹没来由的训斥;怒火,也延及到我那冷淡的娘,被狠狠打了一耳光,作为养不孝的惩罚。当镜云小心翼翼在相府和天枢阁之间来来回回,将那边的消息传达时,我有些不忍,想要回去,却被他阻止。
“无妨,”他温润一笑,“大哥来想办法,歌儿不能再委屈了。”
“大哥,九殿下那边,怎么样?”犹豫再三,终是问出了口。
镜云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红枝被王府的人带回,再没见过。”
我心里“咯噔”一声,该不是这天锦迁怒红枝了吧?
镜云揉了揉我的头,“别愁眉苦脸,不关你的事。”
是啊。即使外面天翻地覆,这一刻,我只是凤朝歌。
向南宫讨来一张琴,放在窗边,每日在黄昏,信手抚弄。却不知,有一人,整日聆听,渐渐沉醉。琴音淙淙如流水倾泻而出,吟哦那一阙闺怨——
“煦韶光媚,轻霭笼树,池塘浅蘸烟芜。远恨绵绵,沉思往事斜阳立,淑景迟迟难度。醉眠处,深院无人,水流空。年华不为尔淹留,悠悠恨,无停休。更兼江似泪,流不尽,许多愁。此去经年,便纵是如眷,已然白头。”
有脚步响起,回头,意外的却是他。
“四哥。”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他点点头,走到桌旁,执其那狼毫毛笔,在素白的纸上挥毫。
“钊。”苍劲的,筋骨孔武;沉稳的,笔画雄浑。“我的名字。”他将纸放在琴弦上,一阵风过,将那名字吹出窗外,腾空而起。而我脑中,却深深印下了那一个字,浓墨重彩——“钊。”
“在弹什么?”
“信手胡乱拨弄而已,四哥见笑了。”
“还好。那阙词,是什么?”
“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脸已有些微红,不敢直视他的眼。
再无话语,静静的坐着,时光仿佛凝滞,那黄昏的光芒柔和的打在屋内,升腾起一阵安定的情愫,好想就这么,听着他的呼吸在耳边起伏,一直坐到地老天荒。
“四哥!”铉匆匆忙忙的脚步,打乱了这一宁静的结界。
“何事?”钊低着头,清远的声音,不冷不热。
铉有些为难的瞥了我一眼,不知是否要将手中的急报交给他。等不到回应,钊抬眼望去,却看到铉为难的样子,站起身来,对我轻一欠身,“在下现行告退,叨扰了。”
我有些痴的,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夕照中。
“说罢,何事?”
“四哥,慕珃将军从伊势城传来了密函。”
“拿来。”铉递上密函,钊拆开浏览,笑意渐渐浮上眼底。
“四哥,怎么了?”铉狐疑的看着他。
“自己看。”将手中的密函随意的丢给了铉,他负手立于窗前,遥望着天边带起的一片火烧似的云霓。
“太好了!”铉也低声叫好,“四哥,我这就回复慕将军!”
“恩。”这样看来,很快就能回伊势城了,想到这里,钊有些兴奋的攥起了拳,可是脑中却倏地出现那张清雅的容颜。微微皱眉,可是那一颦一笑却仿如深深烙印在心头,无法抹去。
“凤朝歌……”钊低语,“本王记住你了……”
翌日,当我犹豫再三去找四哥时,却发现他们已悄然离去,不告而别。有些怔忡,亦有些难过的立于屋内,门外的风将发丝吹得零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么如风般,疾然而逝。
只有下静静躺着被风吹落的我没有注意到的那封密函——
“四殿下,十殿下,三日前岐北王薨,未留传位遗诏,朝中大乱。众王子剑拔弩张,各不相让。岐北已无力再于我边境城镇杀掠。大王子穆桑势弱,不日将亲率使者团来我空曌,以示修好之心。臣已将此事上报朝廷,恳请二位殿下速速返回,与臣同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