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嘛,我就要坐那里……”一个娇软细腻的声传到任振玄的耳朵里,任振玄微微皱眉,循着声音过去。
“千引,你这不是自找没趣吗,这时候还挑剔。”千寻在一边看着千引,一脸的无奈,粉的衣袂在下午柔和的光线里,染了这茶,轻轻散发出清新的气息。
“怎么?”任振玄步履轻微的走到千寻千引的身边,开口道。
千寻转过头来,轻轻一笑,染了些许的笑意,却透着无奈,“千引非要坐窗边,在这里硬等人家喝完茶。”隐隐竟有几分悲凉。
任振玄看了一眼在旁边翘首以望的千引,带着一脸的固执和倔强,红蜀绣彩线撒衣裳还是鲜亮耀眼。衣裳上的图样为脂红海棠怒放图,金丝线以柳叶纹刃边。蜀绣的精巧细腻,唐宋时“茧丝织文纤丽者穷于天下”,做工精致非普通人家可比。
任振玄笑一笑,笑的云淡风轻,轻轻松松,“既然千引她不嫌累,那就等着吧,千寻,你没事罢?”
千寻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千引,也没说什么,只是眼中隐隐包含了些矛盾交织在一起的情感。
“,这开封还真热闹呀。”一个爽朗清亮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然后便听见一阵咯噔咯噔上楼梯的声音。
然后便看见一个上身着白粉丝缎芭蕉样外衫,穿着一条水蓝轻罗素样裙子,扎玲珑髻儿的姑娘出现在楼梯口处。面容如玉,形容似,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隐隐带着些凌洌。
这子环视周围一周,然后向楼梯处叫道:“,快来呀!”语音里隐隐含笑。
“恩,来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声道不徐不慢的传来。
随后上来的是格偏于沉稳素净的子,较之之前的那名子,这位更显得成熟内敛,城府也深了好多,身上衣裳更偏于素淡,却清新飘逸,潇洒超脱。身上却系着轻纱白碎雪织锦斗篷,惟有下摆绣着一支绿萼梅,枝干倨傲泽清冷。这位姑娘却带着一顶宦人家出门才戴的纱帽,微微透蓝的纱幕钉在一顶精致轻巧的斗笠上。任振玄看到纱帽上钉的轻纱乃是东海鲛绡纱,这种纱料极轻极薄,而且十分昂贵,这顶纱帽却用了好几层鲛绡纱,才遮住那人的面容。在阳光的映衬下,纱料越发发出幽蓝的光泽。
“姑娘,有位子了。”一旁的店小二来说了一声,果然转身看见靠着窗子的那一桌正起身。任振玄轻轻笑笑,带着千寻千引做到了位子上。
暂且抛开那两个子,任振玄问千寻千引:“你们喝什么?”
“茉莉。”千引在一边说。任振玄抬头,稍有疑惑的看着千寻:“为什么喝茉莉?这家茶楼是以苏州碧螺而著名的,不尝尝?”
“我在院里喝茉莉喝习惯了啊,清口。”千引回答。
任振玄转过头不再理会,问千寻:“千寻你呢?”
千寻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我要一碗碧螺罢。”
任振玄点点头,招手叫来了伙计,“您要什么?”伙计过来问道,脸上荡着笑容。
“一壶碧螺。”任振玄开口。一旁的千引听了,疑惑的转过头看着任振玄,刚刚要开口说什么,被任振玄眼神喝退。
“为什么啊?”伙计下去之后,千引终于憋不住,张嘴问道。
任振玄只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牛嚼牡丹,不解风雅。对于这种问题,问你是没有用的,好东西也不懂得尝!”
千引翻了个白眼,但是却没有半点疑问,更没有孩子的忸怩与矫情。眼中仍是薄薄的笑意,明亮的眼睛中似乎不止是那么纯净。
千寻微微勾起薄薄的嘴唇,一直静静的观察着两人,手里在反复摩砂着粉的水纱袖上的玫瑰红如意纹。
任振玄笑着抚弄着桌子上的青瓷胆瓶里青翠滴,淡雅幽翠的富贵竹,一边漫不经心得对千引说:“碧螺最佳以江苏苏州吴县太湖洞庭湖德碧螺最为上品,民间最早称为‘洞庭茶’,而其味浓而不郁,又称为‘吓煞人’。碧螺以形、高、、味醇四绝而闻名,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清淡雅、鲜醇甘厚、回味绵长,其汤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有‘一嫩三鲜’之称,一嫩指其芽叶嫩,三鲜指味三鲜。绝妙之处,亦不在此。‘洞庭碧螺,茶百里最’。”
千引听到任振玄说完,皱了皱两道深邃的眉毛,轻轻翻个白眼,语气无奈到极致:“哎呀,真是的,我以后可不嫁给你这种人,整天一派言论一番博文,酸死我了,我可受不了。”
千寻和任振玄听到此番真情实意的“告白”,都轻轻笑了出来,一个纤秀婉约,银铃低清,一个笑声朗朗,把持有度。
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一个面容清秀,行动袅袅的子走近过来,身形优端庄的福了一福,樱唇轻点:“小子名为碧烟,是这青词茶楼的使,负责冲泡之事。”说完也不等回答,转身从后面伙计手里接过茶盘,纤纤玉手执着茶盘放在桌上。
任振玄冷眼一观,这位自名“碧烟”的子削肩细腰,眉清目秀。秋斜襟比甲,浅紫衣领,明蓝纱质手绢,淡雅之极。行动温柔脉脉,皎洁似皓月初升。
任振玄只但笑不语,看着碧烟的一举一动,碧烟缓缓开口:“‘洞庭无处不飞翠,碧螺万里醉’,碧螺重在一个‘’字,这种冲泡方法分为十一道工序。”①
“停停停。”千引打断了碧烟的话,“十一道工序?好讲究。”
任振玄轻轻瞪了一眼千引,示意她闭嘴。
碧烟悄然一笑,也不说什么,从茶盘上托出一个销金小鼎,从木兰木盒中拈出一小块百合,放入鼎,盖上盖子,缕缕烟袅袅而出,盘旋之间,清新怡人。碧烟身形一晃,开口说:“这是第一步,焚通灵。‘茶须静品,能通灵’。”碧烟行动时不见一点普通人家的拖泥带水,矫揉造作,鬟形髻上面只簪着一根镏金扁簪,一侧缀上一朵浅水红绒,一旁拖着一支振翅蝴蝶簪,轻巧精致,堪比千寻头上的彩珠木兰垂丝钿。
“第二步为‘仙子沐’,名则矣,其实也不过再次清洗茶杯。”碧烟道,伸手执起在炉上的铜壶,将水倒入三个宋汝窑的茶杯,“水虽然不是什么好水,但是新汲的井水,倒还洁净,勉强可以喝得。茶杯经热水烫过之后,呆会冲茶便会以散茶。”
“第三步便是‘玉壶含烟’,是敞着壶盖以便降下合适的温度,壶口蒸汽氤氲,因此得名。”果然,壶口蒸汽升腾,果然“玉壶含烟”。
“‘巴山雨涨秋池’,第四步,‘雨涨秋池’,水注满七分,剩下三分,装情。”水随着潺潺注入。
“第五步,‘飞雪沉江’,将碧螺拨入茶壶,飞雪沉江之境呵……”语气竟转为悠悠。壶中满身披毫、银白隐翠的碧螺如雪纷纷扬扬飘落到杯中,即后向下沉,瞬时间白云翻滚,雪翻飞,煞是好看。
然后碧烟不再动手,只是口中言语如珠:“‘染碧水’。”
随后,碧螺的味便缓缓由壶中溢出,果然气袭人,当得“洞庭碧螺,茶百里醉”之名。
碧烟看到茶壶中升腾起的热气,气满室,嫣然一笑:“此是‘绿云飘’。”
千寻和千引听到这里,一个惊叹,一个痴迷,嘴角都勾了起来。奇怪的是,千寻这样子的人,偏偏嘴唇嫣红赛过朱砂;千引这样伶俐聪颖的人,却生的嘴唇颜淡薄,使整个面容清秀好多。
任振玄却仍是淡笑不语,眼中却有嘉许之,,嘴角勾起一丝笑浅浅淡淡,他潜意识中对这个子隐隐有好感,只是可叹茫茫人海,缘分此去便是去后难续。
接着碧烟一双手虽不十分娇嫩白净,但是坚韧有力,健康圆润,手袖轻盈的倒了三碗茶,一一摆在三人面前。
“‘初尝玉液’。”碧烟轻舒玉臂轻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随后道:“头一口如尝玄玉之膏,云华之液,感到淡、幽、汤味鲜雅。”
“‘再啜琼浆’,第二口茶茶汤更绿、茶更浓、滋味更醇,舌本回甘,满口生津。”碧烟眼中神一如不卑不亢。
“‘三品醍醐’,醍醐直释是奶酪。在佛教典籍中用醍醐来形容最玄妙的‘法味’。人生百味尽在茶中呵……”
“‘神游三山’,第三口,亦是最后一口,‘品茶一杯为品,二杯则为解渴的蠢物,三杯竟是饮牛骡的了’,且古人讲茶要静品、茶要慢品、茶要细品,唐代诗人卢仝在品了七道茶之后写下了传颂千古的《茶歌》,他说:‘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百家争鸣,只是观点不同,权衡利弊,彼此彼此而已。”碧烟顿了一顿,接着补了一段:“清风生两腋,飘然几仙。神游三山去,何似在人间。”
待到任振玄放下杯子,碧烟清浅一笑:“茶,自此便品完了,三位自便吧。”
任振玄轻轻颌首,礼貌而客气的道一声:“有劳。”
碧烟转身抬脚,走向楼梯出口,任振玄打量着碧烟的背影,手里捏着茶杯,反复把玩。碧烟的身影袅袅婀娜,比起小户人家的闺少了娇憨做作,比起大户人家的淑少了沉静与从容,不过倒是一届普通人。
是么?任振玄眼中忽的一霎那精光乍泄,盯着碧烟刚刚消失的去处,呵,老马失前蹄,可惜了可惜了……
这次出来还真是收获不少,从来没有这么看似平淡从容却惊险耐人寻味的经历,还真遇上了古代文人写的稗野史的故事咧。
“听说最近月清宫出了问题呢,弄得月清宫里人人紧张。”忽的一个声音打进耳旁。
“切,这算什么消息!那个武林大派里不出点事,又能怎么样,又不能翻天覆地的,月清宫里人人紧张?老弟,你脑子没问题吧?”一个身穿蓝布衫的人夸张的去摸摸旁边那人的脑门,“月清宫可是一直不温不火的过着,哪有紧张的痕迹?”
“去去去!要是平常内部又有什么问题之类的,我才懒得管呢,浪费吐沫星子,我是那种说废话的人吗?!”旁边那个装扮差不多的看起来也像家里有点富贵的不满的回驳回去,翻了个白眼。
“哎呦,你真不是说废话的人,那你怎么不在家里钻研四书五经?”蓝布衫有些讥嘲的说,“不是、想月清宫这样的地方,要有什么大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得不得了,实际上里面闹得暴风骤雨,你不知道啊,我有个表哥在历城当差,所以他觉出城里气氛不对呢!”
“你那表哥、哈哈哈,能让你表哥看出来的,那还算内部的机密吗?”
“你……!那好吧,不信我表哥,实话和你说,是县太爷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我表哥撞到的,你!你这个!……”
①原谅我参考百度百科的十二道步骤,我平时喝碧螺哪有这么麻烦汗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