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灯火通明,炭炉内依旧燃着红彤彤的炭火。耶律弘坐在案前,翻看一卷兵书,心里却又想着看了数遍的资料:云翼,前宁南公嫡长子,镇北将军,能征惯战……云若,云翼之,云知江胞……他抬眼看了看炭炉边蜷着的那个娇弱的身影。
纤巧的脚踝上套着一副粗大的黑铁链——这是他用来折辱她的。可他还是失败了,刚戴上时她几乎不能走路,可如今却能跑了。
娇柔的肌肤一定被磨伤了吧,可她还是不肯求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可他还是不肯死心。
忽又瞥见桌上的那把银白的匕首。掳走她时并未想到她身上会有如此利器,她把它藏在靴子里,并用它伤了他。想及此肩头的刀伤似乎又灼烧起来。
刀柄上莹白的珍珠和剔透的水晶在灯下泛着刺目的华彩。雕嵌宝如此精致,看来做得很用心。究竟是谁送给她的?
雕着龙凤呈祥怕是别有用意。据他所知,大秦除了皇室贵胄,平民是不允许使用龙凤图案的。是谁?这不像是父兄所赠。上次她感染风寒,发热昏迷时说胡话,除了喊父兄母亲还有一个人——净哥哥。
这个净哥哥是她什么人?耶律弘突然觉得帐内一片燥热。
“来人!把炭炉给我弄出去!都三月份了,还烧什么炭火!”亲卫兵应声进来将炭炉移走。
耶律弘再抬头时,见若儿已醒了,立在角落里望着他,还是满眼警惕。
耶律弘怒火腾起,半年了,他用了各种方法折磨羞辱她,可依然不能令这只高傲的凤凰低头。
不错,她的眼里少了初见的纯真莹透,多了几分深沉,空灵的目光也染上了仇恨。
是的,仇恨——对他不加掩饰的仇恨。可他依然像着了魔似的被它吸引,这双大眼睛依然能让他沉溺,几乎溺毙其中。
耶律弘几步跨到她跟前,若儿如挨了烫的小猫退后几步,防备的看着他。耶律弘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么怕我?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会有什么兴趣!”
“你有多久没沐了?这头发上都有味儿了呢!那个鲜明媚的公府在哪儿呢?不如——你求求我,我让人给你烧水去。不然——明天到了阵上,你爹怕不认你呢!”
若儿一惊,瞪着耶律弘。
“哈哈哈,你说你爹见了你会怎样?”见若儿不语,耶律弘又道,“怎么不说话?”
“我爹会怎么做?他会杀了我,然后燕支城军民会同仇敌忾踏平你的大营,杀了你为我报仇!”
“哈哈,说的好!哀兵必胜嘛。可你爹舍得吗?”耶律弘一瞬不移的盯着若儿。
“是,我爹定然舍不得,那我就自尽——用任何方法!”若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耶律弘不语,两人就这样互相盯着,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
“陛下——”
“什么事!”耶律弘不耐的转过头。
“他来了。”一名亲兵进来。
“让他进来。”耶律弘转身坐回前。若儿刚转进后帐,一名高大的男子就走进了大营。一袭黑袍裹挟着风,面上那令人惊异的银面具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顾兄弟,你好啊!好久不见了。”
“顾挹尘参见陛下。”
耶律弘笑道:“兄弟何故如此客气,你我兄弟就别理这些俗套,还是兄弟相称的好。”说着抬手示意他坐下。
“兄弟实在没想到昔日的洪大哥竟然是大辽王子,如今大辽的皇帝!顾某当真是有眼无珠啊!”两人分宾主坐下。
“顾兄弟这是怪我了?当日我也是情非得已才隐瞒身份,还请顾兄弟莫怪。”
“哈哈,顾某不是小气之人。只是顾某很好奇陛下怎么会到江南去呢?”
“哈哈,这个嘛,我久慕大秦富庶文明,江南繁华,又陶醉于大秦子的柔婉妩媚。前去见识见识。更没想到能结识你这位好兄弟,实在不虚一行啊!”
两人相视一笑。“我也很好奇,如此非常时期顾兄弟前来有何要事啊!”
“顾某是个商人,自然是为生意而来。”
“喔,难道此时顾兄弟还要和我做生意?你就不怕将来你的朝廷给你安上个通敌的罪名?”
“唉,我也知此时来的不是时候,可实在有要紧的事求陛下。”
“不妨直言。”
“在下有一批货在大辽被陛下的卫士给扣了,还请陛下通融一下。”
“哈哈,就这点小事?不难,我这就让人还给你。”
“多谢陛下。那挹尘就告辞了。”
“慢着。货我会马上让人还给你的人。不过,顾兄弟刚来就请在此呆几天,你我兄弟也好叙叙旧啊!”
“陛下这是要扣留我么?”
“顾兄弟莫怪,明日我就要和你们大秦开战了,大哥我实在大意不得,委屈兄弟了。”
“陛下是拿我当细作了?”
“哈哈,顾兄弟当然不会是细作。只是想和顾兄弟多聊聊罢了。来人,准备酒宴。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这不会耽误陛下大事吗?”顾挹尘也坐下。
“怎么,顾兄弟不希望耽误吗?”
“哈哈,顾某只是个商人,不问政事。”
“哈哈哈,若是别人定被你这话给蒙了。若果真如此便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顾挹尘了!兄弟不愿说来此的真正目的,为兄也不愿知道,咱们喝酒今晚只谈如何?”两人举杯畅饮。
“不好了,起火了。南大营烧起来了!”忽闻帐外脚步杂沓。
“快,保护陛下。”有侍卫慌慌地冲进大帐。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耶律弘十分震怒呵斥道。
“陛下,南大营失火,恐怕是敌人潜入!”侍卫急忙解释。
“那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环卫大帐,别惊了我的客人!”
“不好了,火烧到这儿来了!”
“王帐也着火了,快来人啊!”帐内果然有烟雾渗出,焦臭味瞬间弥漫大帐。
“不好!”耶律弘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丢下顾挹尘,匆忙奔入后帐。却哪儿还有那个丫头的踪影,大帐四周拱卫森严,她是怎么跑出去的?
耶律弘急忙回到前帐,竟见侍卫被杀死,也不见了顾挹尘。耶律弘情知上当,急忙出帐点起人马,出营追赶。
“还不出来。”顾挹尘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对着帐内说道。
“咳咳!”一脸熏黑,被呛得满眼泪水的若儿从后帐钻出来,可憋死她了!“他走了?”
“嗯。小丫头真是个鬼精灵。”顾挹尘笑道。
乍见顾挹尘若儿仿佛是见了亲人,几乎泫然泣。“小丫头受苦了。咱们快走,再一会儿耶律弘回过神来就走不了了。”说着拉起若儿。
“等一下!”若儿奔到帐角拿起一个布包,“走吧!”
“若儿!”两人刚走到门口又见一人冲进帐内。若儿抬头一瞧,竟是藤哲净!
“净哥哥!”若儿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哭道,“净哥哥,净哥哥!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来!”
“若儿——”藤哲净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搂着她。
“好了,还走不走?”顾挹尘不耐得说道。
“啊,净哥哥,咱们快走!”若儿忙挣开藤哲净,拉着他往外奔去,又回头向顾挹尘道,“顾老板,快点!”
三人出来,正与藤哲净的亲兵会合,一行人奔北边而去。“为什么往这边走?这样不是离燕支城远了吗?”若儿问道。
“现在回不了城,先逃出大营再说。”藤哲净拉着若儿边跑边用剑挡去辽军的刀箭——敌人早发现了他们,围杀过来。
刀箭铿锵在若儿耳边烈响,她已顾不上害怕,半年来她见了太多无法目睹的事。只是她越来越跟不上净哥哥了,脚下的铁链越来越重!
“啊——”若儿重重地扑倒在地。
藤哲净这才发现若儿脚下的脚链。“怎么回事!”藤哲净拿起剑朝铁链砍去一时竟砍不断。
“让开,我来!”顾挹尘扯开藤哲净,吩咐若儿护住脸,蹲下身子用那把银匕首挽住链条,催动内力铁链被震得四散飞起。“好了!”顾挹尘拉起若儿。
藤哲净已夺来一匹马抱起若儿飞身上去,一勒缰绳打马飞驰而去。
顾挹尘等人一边厮杀一边也夺了马跟了上来。
奔出大营,藤哲净的亲兵竟已只剩了两三人且身受重伤。后面追兵也紧追而至,又是一番混战。眼见众人为救她而丧命,若儿心内焦痛如焚。
远远更见耶律弘大军席卷而来,倏忽便来至眼前,将三人围了起来。看着一具又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若儿一阵阵晕眩,早已是泪眼婆娑。
“若儿!”藤哲净拥她入怀,轻拍着她,“放心,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若儿!过来!”耶律弘声音冷如鬼魅,“你过来,我就放他们走!”
藤哲净感觉到若儿微微颤抖,手臂一收搂得更紧。握紧宝剑对耶律弘道:“想带走她,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哈哈哈!若儿,他就是你的净哥哥么?如果你肯回来,我就放了他。否则我就不能保证他是不是会变成刺猬!”
若儿背后凉气森森,知道无数支羽箭正对着他们。
缓缓离开藤哲净的怀抱,骤然的抽离,怀中的空荡令藤哲净阵阵心绞。
“若儿!”“做什么!放下!”藤哲净顾挹尘同时出声。
若儿早已拾起一柄剑架在自己颈间。“别过来!”若儿忽地转过头对他们吼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