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东昌之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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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一说完,身形已动,远远望去,但见一袭白影忽快忽慢,在那漫天黄沙之中随风腾挪摇摆,手上十指翻飞,时而如鲲鹏翔于天际,时而如游龙潜于渊底,时而如壮士易水绝唱,时而如淑女闺房独舞……万千身姿随着手中的十指剑法,曼妙之中不乏迅捷,沉稳之中不乏凌烈,动静之间,攻守有度,十种绝世剑法互补互易,其威辣狠绝竟是不下雨手持任何上古名器,其威势之气息,竟是让山河为之动摇,天地为之失色!

    远处,萧雨楼面色凝重,简狄秋虽是一招未发,但仅凭剑势、剑气、剑意就已经逼的自己喘不过气来,这十种剑法,不论其它,仅就其中任何一门剑法,就已经足以叫习练之人跻身江湖绝顶高手之列,笑傲群雄。如今,这十种剑法经由简狄秋这一代宗师同时施展,威力较之其中一种剑法,强了可谓是百倍不止,再加上是以十指为剑,其灵动迅疾更是普通刀剑难以比拟。萧雨楼一眼看去,只见十指剑法在简狄秋手中相辅相成,更是以兵法纵横之术融于其中,暗合阴阳五行至理,不由神色更忧,心中这才知道,泰山一战,对手确实未尽全力,否则当时简狄秋若是祭出如此剑法,自己百招之外只怕就已无计抵抗,枉是自己自负身怀绝技,却不想不但小觑了天下英雄,更是欺骗了自己,惹得贻笑大方,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落寞惊骇之情繁复交织,混杂在一起,竟是不知是何滋味!

    不想就在此时,突然,漫天黄沙,皑皑落雪,绿草新树,鼓荡狂风,蓝天浮云都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声势突变,竟以同仇敌忾之心与萧雨楼紧紧合于一体,互为犄角,互为盾力,竟是要以这天地之体与简狄秋的十指剑法一争高下,一较长短。

    原来,萧雨楼天剑已成,心随意动,如今一遇强敌,心境一变,天地之景,六合之物,立刻与之感应,均是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不惜牺牲自己以全挚友之身。

    简荻秋远远望去,却是轻轻一笑道:“云梦公之天剑,果然是不同凡响,但简某一生,自由洒脱,最是不愿受什么天命的羁绊,也不信什么人命由天的混账话,倒是想用这区区残身,来看一看这高高在上的天剑,是否真的能掌控简某的命运。萧兄,小心了!”他话一说完,身形已动,左手五指翻飞,右手食指,隐带雷霆之势,直逼萧雨楼而去。

    萧雨楼虽是与他相隔数丈,却是感觉到如泰山压顶,巨涛袭身一般巨大的压力将自己紧紧裹缚在其中,竟是不能动上一丝分毫,心念一动,黄沙,融雪早已受到感应,呼啸而出,如无数尖锐利箭顿时向简荻秋周身打来。

    简荻秋却是左手五指剑法突变,身体不闪不避,硬是冲入那沙雪狂舞之中,漫天黄沙飞雪,受萧雨楼天剑心法所引,便如同是无数把细小尖锐的匕首,本是无所不包,无所不至,但简荻秋左手五种剑法一起施展,剑气纵横凌厉,所向披靡,沙雪原本便是细小微末的颗粒,经这绝世的剑气鼓荡,根本不能靠近简荻秋身畔一丈以内,转眼,简荻秋已到萧雨楼身侧,右手食指,直指萧雨楼面门而去。

    凡是武学相斗,世人皆是或用兵器,或用拳脚,纵使是兵器再过奇特,拳脚再为诡异,也终有化解之法,但简荻秋却是突破前人所有对武学的认知,以指为剑,似剑非剑,似拳非拳,饶是萧雨楼,面对这样怪异的打法,心中也是不知如何化解,惊骇之下,右手大袖随意一挡,不想触手处却是如中利刃,右袖自手臂处全部撕裂,整个右臂又麻又痛,如不是有真气护体,只怕这条右臂,也要被生生切断。萧雨楼大惊之下,抽身疾退。

    简荻秋却是不做追赶,依然是站立原地,微笑道:“萧兄,我这十指剑法虽然是以血肉入剑,但其凌厉狠绝之处,却是丝毫不逊与任何上古明器,萧兄这般托大,难道是看不起简某的十指剑法?”

    要知道凡是武学相斗,或用兵器,或用拳脚,因此哪怕是兵器再过奇特,拳脚再过怪异,也终归是有拆解之法,但简荻秋这套十指剑法却是似掌非掌,似剑非剑,当真是奇异无比。

    萧雨楼心中虽是惊骇,但却心知,天剑之妙,全在一心运用,心境若是乱了,那么天剑的威力,只怕是一成也难以施展出来,当下稳定心神,淡然道:“十指剑法!小弟又怎敢轻视简兄的绝学?只不过,若说十指剑法便就无敌,嘿嘿,只怕那也未必!”

    “哦?"

    萧雨楼微微一笑:“自古而今,武林之中,沉淫与剑道者可谓是不计其数,其中高绝者也不乏有以草木为剑的手段,但所使的终归是有形之物,始终是不足为哂。简兄可知,如何以无形之物入剑?“

    “无形之物?”

    “不错,无形之物。简兄可知,如何让流水凝质,如何让狂风成形,如何让世间万物有灵,如何让天地成为战友,成为助力?”

    简荻秋微一皱眉,摇头道:“简某自问还没有这样的能耐,也是闻所未闻,我看萧兄也不像是诳语之人,难道萧兄有这个能耐?”

    萧雨楼却是问而不答,脸含笑容,天地间鼓荡的狂风此时却突然变得静谧起来,但那漫天黄沙,飞雪却仍仿佛是被巨力托起,浮游在半空之中。简荻秋虽然眼不能见,却分别的感觉到那突然被抽空的狂风气息,此时却凝若实质一般,守护在萧雨楼的身畔,天地万物,仿佛都已离自己远去,守护在萧雨楼的身侧,此时的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被天地抛弃的孤儿。

    “这才是天剑?”

    萧雨楼微一点头,淡然道:“不错,这才是天剑!”

    然而简荻秋自小生长在西域苦寒之地,加上父亲的遭遇,心志之坚本就异于常人,更是绝少会对他人,天地,命运屈服。果然简荻秋先是惊愕,继而却是哈哈大笑:“好,好的紧,正是要见识一下真正的天剑!”

    话一说完,两人又是斗在一处,但此时较之方才,光景却已是完全不同。

    原本他借助似掌似剑的怪异剑法,本是占的了先机,但他却自负剑法绝世,不做追赶,失却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对于他们二人这样的高手对决,这样的机会,也只会有一次,况且方才那些看似无所不在的沙雪,狂风终究都是死物,只会一味的蛮击斗狠,不懂得时势之变,因此对简荻秋而言,并不能产生太大的威胁,但此时,这些死物经由萧雨楼天剑心法催发,灵识自在,与萧雨楼心意相通,原本萧雨楼在争斗中看到的破绽,苦于身体的束缚,无法抓住,但此时却可以借助这些无所不在的灵识个体,予以把握。而在简荻秋这边,原本可以借助剑气避开的沙雪,狂风,此时却是可以敏锐的抓住自己剑气中流露的微小迟滞,不断袭扰自己露出的破绽。自己虽然美其名曰,十指剑法,但终归五指是长在一个手上,就是再过强大,也不可能说是拇指在前,食指在后,中指在上,尾指在下,为了拆解沙雪,狂风的袭扰,只能留出一手对付,但如此一来,面对萧雨楼的就只有一只手,十指剑法等于是折了一半。

    但饶是如此,这五指施展的五指剑法,也均是集古今剑法之大成,奇招迭出,妙手层涌,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萧雨楼天剑初成,空复神通,抵挡拆解自是不成问题,但想要取胜却是难了。

    两人就这样斗了数百回合,两军交战正酣,却是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为两人在战场之中开辟出了一块方圆数十丈的空地,两军谁也没有介入。转眼两人之间,千合已过,但却是谁也无法取胜,萧雨楼自是佩服简荻秋的绝世神通,简荻秋对萧雨楼也大是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之感,心中对云梦公的敬服之意也是逐渐压过仇恨之心。

    两人交战良久,此时,燕王虽然安全逃脱,但燕军溃败之势已成,战局已是不可扭转。但两人久攻不下,又都是心系三军,心中也均是生出焦躁之感。

    萧雨楼心中暗想:“如今,我等于是以一敌五,这些沙雪,狂风虽然能起牵制作用,但要想伤他却是力有未逮,倘若此时,我要是多出一把剑来,只怕百招之内,就能取胜!”想到这里,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天剑既能以万物为剑,那我自己本身又何尝不是宝剑?既然万物都可为剑,那我的身体发肤又有哪一处不可为剑?我虽然没有他十指同时使出十种剑法的能耐,但十指使同一种剑法却是未必不能!”

    想到这里,萧雨楼心中顿时变得一片空明,如湖中水月一般,任是狂风巨石也不能激起一丝漪涟,仅是以神御物,心中却是想象,双手十指逐渐脱离身体,变成与自己身体不相关的十把利器,游离与身体之外。

    简荻秋与他交战正酣,却突然看他停止进招,完全采取守势,心中不明所以,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就放手狂攻,这倒是反而给萧雨楼悟出十指剑法提供了时间。

    江清扬在传授萧雨楼天剑之时,便曾说过,天剑之法,全在一心运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百个人习的天剑,便会有一百种不同的用法,即使是同一个人,也会因时,因地,因势,因物而变。萧雨楼急切之下,便想出也以十指入剑的方法,正是因时势而变,颇合天剑的心法真谛,再加上他本就心境平和,容易入定,因此不一会儿,就感觉到,十指竟仿佛不再长在自己身上,竟是真如十把利器一般,可以随意施展,萧雨楼狂喜之下,突然大喝一声:“简兄,且看看我的十指剑法!”

    简荻秋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便看见萧雨楼双目微闭,弃剑用掌,手中十指翻飞,竟真是施展出十指剑法,虽然没有像自己一样同使十种剑法,但毕竟飞箝剑法乃是天下武学的樊笼,自己的剑法再过高绝,也仍然是受制与飞箝剑法,况且又是以五敌十,顿时落于下风,并且对方还是闭目对敌,心中暗道,高下之分已然明了。

    但简荻秋却不知,这一节,却是自己想错了,要知道,双目虽能视物,却也能惑人,天剑本在一心运用,萧雨楼又是初成,倘若双目睁开,为双目所惑,心境不能陷入平和,反而是施展不出天剑的神妙,但如今,简荻秋看不透这一节,心中已是怯了,此时,想要不败,也都是难了。

    果然不过百招,就被萧雨楼一指击中胸口,整个身子倒跌而出,吐出一口鲜血。萧雨楼的指剑初成,虽无刀剑之利,但经由天剑心法催发,也是隐含剑气,简荻秋不死已是侥幸,但却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想要再战,却是再也不能了,正要闭目待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喝:“狗贼,休要伤了我家军师!”

    话音放落,萧雨楼耳畔已是响起弓弦之声,声音未绝,连珠七箭已然射至,萧雨楼更不回头,左手衣袖轻摆,七支箭矢已是落在泥泞之中。回头一看,燕军一支轻骑已是从南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疾驰到简荻秋身后,阵中之人几乎人人带伤,但却都是一脸的坚毅决绝之色,方才那断喝之人,正是燕军阵中第一大将――――张玉!

    简荻秋口中鲜血长流,勉强涩声道:“张将军,快走,你决计不是他的对手!”

    张玉却翻下马来,跪倒在简荻秋身边:“军师不走,张玉绝不会走!”

    简荻秋苦笑道:“张将军这又是何苦?”

    张玉道:“王爷手下,将才济济,独缺谋臣,张玉可以随时赴死,但军师您却绝不能死!”说完这话,转过身来,大喝道,“晓卫听命,迅速护送军师回营,余下WWW.soudu.org将士与我奋勇杀敌,虽死亦可垂名青史!”

    说完这话,自己却是直扑萧雨楼而去,萧雨楼眉头微皱,心知此时乃是击杀简荻秋最好的机会,心中权衡之下,痛下决心,大袖一摆,地上长剑飞旋而起,只一个照面,张玉已然身首

    异处,想要追赶,却不想燕军军令严明,如今主将一死,非但不乱,反而是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拼死阻拦,急切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抽身追击,心中长叹之下,只得作罢,无意间却是看见远去的简荻秋怨毒的眼神。

    东昌之战,南军大胜,歼灭燕军数万人,伤敌不计,俘敌无算,取得了两军交战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两军形势已然全面调转,燕王退守北平,南军已然占据了战场上绝对的优势。

    南军大帐之内,众将领觥筹交错,大事欢庆,而唯独萧雨楼却开心不起来,不知为何,简荻秋那怨毒的眼神,总是让自己感到巨大的不安,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会有怎样的事情将会发生,为何自己的不安竟会如此强烈?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还是真的会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