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强者对决


本站公告

    那老者见此情形,也是缓缓自身后取出一个蓝布剑袋,岁月的沧桑已然让整个剑袋有些微微泛黄,拇指粗细的长绳密密麻麻,缠绕其上,仿佛无数条嗜血魔兽的黑囚链,将那长剑紧紧捆缚在那蓝布剑袋之中!老者手拄剑袋,淡然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原本枯槁蜡黄的脸上也在触剑的刹那变的神采奕奕,莹润有光,那单薄瘦弱的身影也在突然间变的如山岳一般卓然挺立,傲视穹苍!

  忽然,那剑袋上的长绳,有一圈骤然松散,垂落地上,原本严实的袋口也随着那长绳的脱落而张开一个几寸见方的洞口.那长剑忽似猛然间嗅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浓郁的血腥气味,突然间变的狂躁不安起来,在那剑袋之中左右冲突,来回跳动,将紧缚在剑袋上的长绳无情地条条扯落,终于,那长剑仿佛不堪那长绳束缚一般,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自那剑袋之中疾射而出,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那老者手上,淡黄的古玉剑身,光华流转,散发着丝丝骇人的阴寒之气,在那冰冷的空气中微微的颤抖低吟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稀薄血雾,此时,却是如受召唤一般,缓缓向那剑身聚拢,越积越多,越变越浓,渐成一片诡异的殷红,那长剑却是如获至宝一般,在那一片殷红的血雾之中贪婪地吞噬着,不消片刻,竟是已将那片浓重的血雾尽数吸食干净,半点不剩!

  萧雨楼看着那诡异的场景,忽的脑中电光一闪,一个熟悉的名字在心底缓缓升起,颤声道:"你,你是...江...!

  不想,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那老者高声叫道:"不错,老夫就是江湖人称&39;病阎罗&39;的江梦尘!"声如霹雳雷霆,直震得萧雨楼耳膜瑟瑟发响,哪还有半分方才病殃殃的样子!

  萧雨楼听得这话,直感到心往下沉,自己与师父在一起共同生活足有二十载,又怎么会没有听过江梦尘这个名字??

  原来,江清扬一生自视甚高,自认为武功,智谋即使不能说是无敌于天下,也足可以纵横宇内,彪炳千古了.因此,放眼整个天下,能被其称作对手的也不过只有寥寥三人,其中一人便是与江清扬在鄱阳湖畔,数度交手,不分伯仲,最后为自己飞箝剑法所迫,败走西域的一代剑豪简青竹,另一人便是这大明朝廷的开国功勋,江清扬的同门师兄,号称"智宗"的刘伯温,而这最后一人便是昔日陈友晾帐下第一大将,人称病阎罗的江梦尘!

  当年,江清扬携飞箝剑法,逼走简青竹之后,陈友晾帐下已是无善谋之士,所虑者,不过梦尘之勇也!

  而在当时,江清扬与刘伯温已是定下了火烧连环之计,唯一欠妥的环节便是怕江梦尘以匹夫之勇,将陈友晾救出重围,会给对方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思虑再三,江清扬决定故技重施,单骑出营,约战江梦尘于鄱阳湖畔,不想交手不过百招,江清扬便落荒而逃,江梦尘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样绝好的机会,对江清扬紧追不舍,两人就这样在一路上打打停停,不知不觉已然是离鄱阳湖远矣,到了这时,换作别人,早该觉醒,对方所为,实乃是调虎离山之计,但江梦尘却是一心执着于胜负,全然不顾自己的统军大帅职务,对江清扬始终是追而不舍,一心要与江清扬分个胜负.两个就这样一路打斗,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九江地界,这时,陈友晾兵败自绝的消息业已传来,江梦尘这才知觉自己中计,但此时,却是悔之晚矣,不是将全部仇恨全部都加聚到江清扬的头上,而江清扬也明白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的道理,根本也没打算放任其生还而去!

  于是,两人便在九江边上大打出手,这一次,两人都是倾尽全力,江清扬这才发现,对方一身武学修为竟是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两人就这样交手一千余合,竟仍是不了之局,江清扬无奈之下,只得再度使出飞箝剑法,江梦尘武功虽强,但却无奈飞箝剑法已达剑术绝旨,根本就是破无可破,不过百招,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被江清扬断去一臂,跌落崖间!

  天下人皆都以为,江梦尘已然故去,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萧雨楼面前,试问,萧雨楼又怎能不惊?

  阴森的剑气在湿冷的空气中慢慢弥漫开来,萧雨楼陡然明白,自己出道三年,真正的对手,终于在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

  雪更大了,铺天盖地的,拍打在两人的身上脸上,浸湿了两人的须发衣衫,但两人却谁也没动,任那漫天的飞雪在身上越积越多,越积越厚,便如同两具亘古在此的冰雕,就那样静静的对峙着.此刻,在两人眼里,仿佛已没有了天地万物,只余下对方那一抹瘦削的身影,渐变清晰,慢慢在心底沉淀下去!

  双方心中都明白,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比试的虽是武功,却更是耐力与意志的较量,双方都在等待,等待对方松懈的一刻,等待对方出现致命的破绽!

  突然,一阵雪,随着那北风席卷,不经意间闯入萧雨楼的双眸,萧雨楼顿时感到双眼一阵酸胀晦涩,两行清泪也霎时间夺眶而出,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秀脸庞潸然滑落。就在这时,江梦尘动了,足下交错轻点,看似漫不经心,来势却是比鹰隼还快,骤然撕裂那漫天飞雪,向萧雨楼胸前直击而来。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本是极难把握,江梦尘却是选择了最佳的时机出手,北风呼啸,夹杂着空中飞雪扑面而来。天时地利人和,江梦尘已是三占其二,所以萧雨楼不得不退。眼看噬魂古剑就要贯胸而入,萧雨楼蓦地双臂广张,足不离地,便如一只展翅大鹏,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拉扯一般,急速向后掠去。

  眨眼间,萧雨楼已是退到那青砖墙下,到了这里,萧雨楼已是退无可退,而噬魂古剑却如长虹贯日一般,来势非但不减,反而愈演愈烈,仿佛是要将这天地也尽都毁去。

  萧雨楼已是无路可退,已然是必死之局,然而,萧雨楼却是在这时,笑了,那一抹淡然的笑意便如日里的一道温暖阳光,刹那间冲破重重风雪阴霾,竟是让江梦尘古波不惊的心中也微微的一颤。生死只是在一线之间,此时,萧雨楼素淡的身影却突然变的模糊不堪起来,便如一道沾染着晨雾的破裂幻影,仿佛一经触碰,就会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江梦尘几乎就要以为,那是骤密的风雪隔断视线所造成的错觉,但那道模糊的身影终于还是消失不见,噬魂古剑,猛然间失去了攻击目标,如俦巨力,竟是无法宣泄,尽数击在那青砖墙上,顿时,积雪纷落,尘埃顿起,一面高墙,竟然经不起这一剑之威,化为漫天飞扬的破碎齑粉,散落地上。

  “魅域鬼影,好小子!”江梦尘嘴上夸赞,身手却是丝毫不慢,整个身子以左脚为轴,猛的旋转,手中长剑忽的折射而出,带动整个身体,如一道脱弦利箭,直逼萧雨楼而去,动作竟是丝毫不慢于萧雨楼。萧雨楼无奈,只得再退,但噬魂古剑却如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闪着邪异的红光芒,剑尖始终不离萧雨楼胸前方寸之间。漫天飞雪,也被这强暴的气劲骤然撕裂成两半,气流回旋,飞雪倒灌,便如两只巨大的白飞翼,分列在两人身旁,牵引着两人,在这天地之间疾速飞翔。

  转眼之间,两人已是退到那棵百年老树之下,萧雨楼蓦地脚下猛一用力,整个人便如一枝白羽箭,冲天而起,双掌在树身上接连疾拍,便如一只攀援灵猿一般,眨眼间已是到了那老树树梢之上,噬魂古剑贯木而入,竟是丝毫不给萧雨楼喘息的机会,斜劈直上,如同一道红的闪电,遇石石分,遇木木裂,那百年老树的枝干竟是不能阻碍它一丝分毫,转眼间,已是来到萧雨楼脚下,眼看就要将萧雨楼生生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萧雨楼在半空之中,忽的腰间一扭,身形疾变,于不可能之处,折射弹开,便如一只飞鸟一般,借着那骇人的气劲,飘然翻飞到十丈以外,身后,百年老树,竖劈两半,轰然倒塌,满树积雪,如融融月光,琼雕玉塑,纷纷震落,夹杂着几缕青丝,慢慢消散在那漫天风雪之中。噬魂古剑,也随着这惊世一击,锐气尽泄,而这一刻,萧雨楼剑已在手。

  “好小子,竟然能挡的住老夫的全力一击,好,那老夫就给你一个公平一战的机会!”

  “也好!”萧雨楼冷冷答道,语气中,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不似人间烟火的冰冷。

  北风依旧,飞雪连天,两个人就那样遥遥的相望着,这一刻,没有侥幸,没有运气,有的便只有是实力的较量,生与死的抉择。

  惊鸿剑,寒芒突闪,萧雨楼动了,初看之时,尚在十丈以外,再看之时,却已是到了江梦尘身前,此刻的萧雨楼仿佛已经突破了时空人力的束缚,快,快,快,如电光火石,惊鸿临水,快的让人不可理解。江梦尘大惊失,慌忙举剑格挡,抽身急退。直到退出十丈之遥,萧雨楼剑势用颓,这才慢慢稳住阵脚,但这已足以叫江梦尘暗自心惊,冷汗长流。江梦尘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是小看了萧雨楼,对方确实是有与自己一较长短的资本,想到这里,江梦尘顿时收起轻视之心,使出了平生绝学。

  两人以快打快,不过片刻,已是交手百十余合,两人都乃是当代剑术大家,这一轮快剑下来,当真给人以眼缭乱,目不暇接之感。无匹的剑气纵横捭阖,四下窜走,竟是逼的方圆数丈的雪不能片落,形成了一个没有落雪的真空地带。四围气流也为那剑气所迫,飞速旋转,携那漫天飞雪,彻底隔断了两人与外界的视线。

  眨眼之间,两人又是交手数百余合,斗到这时,两人心中也都是暗自心惊,江梦尘绝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剑术修为竟然能达到如此地步,假以时日,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而萧雨楼的内心,却只能用惊骇可以形容。原来,萧雨楼自出道以来,无论是遇到多么强劲的对手,只要飞箝剑法一出,对方莫不弃械投降,俯首称臣。因此萧雨楼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天赋实力自是不用多说,但多半也是靠了这惊世绝的绝世剑法。本来,这师门绝学,为己所用,也是无可厚非,但凡事皆有两面,有好处自然也难逃缺点,也正是因为飞箝剑法太过强横,破无可破,因此在萧雨楼的心中早已就是无敌的剑法,便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一般,破敌便用飞箝剑法,早已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正于此,让萧雨楼平白失去了很多的临敌经验和应变之机。

  但萧雨楼以前所遇到的敌人或对手,全都是无一例外的,受制与飞箝剑法,因此,这一缺点也一直得以不到凸现。

  但今日,萧雨楼与江梦尘交手已有数百余合,却一直有一种隐隐的被压制之感,飞箝剑法出世三十余载,竟是第一次受制于人。试问,萧雨楼的心中,又怎能不惊?交手回合越多,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也越发强烈,萧雨楼的心中也越发焦躁。

  而高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只因心境一乱,招式也势必会流露出破绽。果然,不过数十招功夫。萧雨楼就被江梦尘一剑击中左臂,带起一溜如殷血,血染长衫。

  “嘿嘿,小子,今日里,若还是这般三心二意,只怕是要命绝于此!”

  剧痛也是让萧雨楼逐渐清醒过来,他说的的不错,今日若还是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命绝于此。飞箝剑法即使真的不是天下无敌的武功,但也绝不失为天下一等一的防守剑法,只要自己心神守一,全力防守,时间长了,未必不能找到对方剑法中的破绽。

  心念于此,萧雨楼已有决断。但高手对决,便如同行兵打仗,两军对垒一般,最讲时势。萧雨楼刚受新创,便如同是那新败之兵,势必士气低落;而江梦尘甫挫强敌,便如同那新胜之兵,士气高涨,势必要乘胜追击,对着萧雨楼穷追猛打。

  两人武功修为本是相若,这时候时势便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因此,萧雨楼时势一失,此消彼长之下,场面上顿时落入下风。纵使是有飞箝剑法可以依仗,无奈在对方大开大阖,汪洋肆意的攻击之下,却仍是撑的摇摇坠,苦不堪言。

  突然,萧雨楼的脑海中电光一闪,大开大阖,汪洋肆意吗?难道说,竟是这样。。。。。。

  萧雨楼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假设。原来,飞箝剑法之所以可以横绝天下,便是因为飞箝剑法可以针对各种武功招式的留白,加以利用反制,从而使敌人自乱阵脚,败机自现。但倘若对手的每招每式,都是顺应武功本,全无留白,那么飞箝剑法自然也就失去了它的立意之本,成了一门再也普通不过的防守剑法。萧雨楼想到这里,心中暗呼自己糊涂,自己修习这门剑法,说来也有十几个寒暑了,今日里,甫遇强敌,怎么会产生怀疑剑法这样奇怪的想法?不错,飞箝剑法的的确确可以说是天下武学的樊笼,根本就是破无可破,唯一它不起作用的可能,便只有是对手的武功招式中全无留白,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逃脱飞箝剑法的钳制。

  而武学之途,虽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到的对火候的把握和理解,但但凡稍有武学根基的人都会有自己对武功本身所谓的留白,而也正因为这些独到的留白,习武之人,才能将武功发挥到最适合自己的极限,发挥出自身所能达到的最大威力。而武学切磋,自然是有攻有守,攻有余,守不足或守有余而攻不足,都不可取,只有找到攻守平衡的最佳切入点,才能将武功发挥到极致,而这种对平衡点的把握,也就是所说的境界的范畴了。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只求进攻,全无留白的武功,简直无异于自杀。

  但这也许便是造化弄人,天意使然。三十年前,九江一战,江梦尘百招之内,惨败于江清扬飞箝剑法之下。其后,知耻而后勇,潜心研究飞箝剑法二十余载,却始终是找不到破解之法,唯一不受其钳制的方法,便是在剑法之中,不设留白,但这样一来,也势必会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之中。但江梦尘也算是一代奇才,他心中明白,既然飞箝剑法的确是破无可破,自己要战胜江清扬就必须要独辟蹊径,而武学之途,无有不破,唯快不破,倘若自己能够将速度提升到一种极致,那么即使是自己武功中流露出破绽,对方也来不及加以利用反击,那么自己也就可以自然而然的弥补没有留白的这一缺陷。但江清扬的飞天御剑之术再加上临云飞渡的身法,却几乎可以说是疾速剑法的鼻祖,自己即使是可以将速度提升的再快,也决计难有优势,而一旦自己的速度难有绝对的优势,与高手对决起来,羸弱的防守便会立即成为制约自身剑术的致命短板。苦思冥想之下,江梦尘终于是想出以疾速狂暴的进攻压制对手,是对手疲于应付的以攻代守的这一绝世剑法。

  萧雨楼想通这些道理以后,心境也顿时明朗起来,内心的焦躁不安也瞬时烟消云散,对手的一招一式也再不是那样难以把握,相反对方的一举一动,气息转换,此时却如井中水月一般,清晰的呈现在自己的脑海之内,这种感觉,当真可说是妙不可言。

  萧雨楼顿时明白,今日一战,已使自身的武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境界,当真是福相倚,得失互补。想到这里,萧雨楼极力压抑住心头狂喜,蓦地遥遥凌空击出一剑,整个身子却借着那噬魂古剑的反震之力,飘然翻落于数丈之外,左脚横跨齐肩,双目微闭,长剑下垂,整个面颊也隐隐透出一丝圣洁的淡金之,宛若佛陀降世。

  江梦尘也被这异象所惑,一时间竟是忘了追赶,他只感到,此刻,萧雨楼脚踏大地,头顶青天,便好似宇宙之中一眼无底的碧泔深泉,天地之光,世间万物都仿佛要被其尽数吸附体内,消失不见。江梦尘的心中竟是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恐惧之感,直觉告诉他,倘若自己不能在一招之内毙敌剑下,那么自己将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于是,江梦尘出剑!这一剑也凝结了江梦尘一生的修为和希望。

  “叮。”空气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金玉交击之声,但江梦尘却心生异感,明明是金玉之声响彻耳畔,但自己这一剑,却如同刺中绵绵软絮,淡淡虚空一般,竟是混无着力之感。

  “小子,耍起太极了吗?”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比谁都明白,萧雨楼此刻所使的决计不会是太极剑法那么简单。要知道,太极者,讲求的便是借力打力,其中擅使者,往往能用出四两拨千斤之妙,但太极无论是练到再强,即使是强如开山鼻祖张三丰张真人,也都是会有着力之处,既有着力之处,那么也就自然有办法可以破解。但萧雨楼的这套剑法,虽然形似太极剑法,但却全然不给人以着力之感,当真是诡异之极。

  此刻,江梦尘眼前,漫天飞雪,朗朗青天,仿佛都已消失不见。自己仿佛是被萧雨楼用魔法拉入了一个只有黑暗,没有光明的混沌世界,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绝望。每出一剑,都会激的自己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到了这时,两人之间,高低上下之分,即使是江梦尘想不承认,也是不行了。但他平生情孤傲,绝不轻易言败,因此,虽然心中明知是必败之局,却仍是在勉力支撑。如此,不过数十招,江梦尘忽的感到喉头一甜,一股如殷血箭夺口而出,喷在皑皑白雪之上,点点触目惊心。

  江梦尘跌坐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也恢复了先前的蜡黄死灰之,良久,才惨然道:“天意,都是天意,三十年前,我败给了江清扬,三十年后,我又输给了他的徒弟,好,好的紧,哈哈哈哈。。。。。。!”语气中满是萧索悲怆。

  萧雨楼看他萎顿模样,心中着实不忍,开口道:“其实,你并非是输给我,而是输给家师。”

  “江清扬?”

  “不错,师父早在十六年前,便已悟得天剑,至此,已是不愿与凡尘之剑动手,有感于孙武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是以才创出了这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陷空剑法,因此,你并非是输给我,而是输给家师。”

  “天剑,不战而屈人之兵。。。”江梦尘的嘴中如梦呓般喃喃低语,半晌,忽的仰天长笑道,“好,好你个江清扬,老夫便是再过努力,穷极一生,也始终只能是人间之剑,又岂能与你这高高在上的天剑相比?既然此生已不能胜你,那我还有何面目生在这世上?”话音方落,便举起那噬魂古剑,想要自戕。

  萧雨楼听他话语,已隐隐感到不妥,看他想要举剑自戕,不由的大惊失,足下不动,手中惊鸿剑去势却是比闪电还快,不偏不倚将噬魂古剑击落在地。

  江梦尘自戕不成,不由得怒道:“臭小子,你干什么?谁要你多管闲事?”

  萧雨楼心中明白,此老情偏执倔强,自己若是好心劝他,肯定是白费气力,只有剑出偏锋,才能收到奇效,于是冷笑道:“你要死要活,自然与我无关,只是萧某平生最看不得的就是无胆鼠辈,你要死,就给我滚远一点!”

  江梦尘纵横一生,何曾受到过这种侮辱,心头暴怒,大喝道:“混小子,老夫死都不怕,你竟敢说老夫是无胆鼠辈?”

  萧雨楼冷哼一声道:“所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倘若自戕也算是果敢之举的话,这天下也倒是遍地英雄了!”

  江梦尘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又怎么会听不出萧雨楼这话的弦外之音,疾问道:“小子,你想说什么?”

  萧雨楼淡然道:“太史公曾经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你这样去死,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只会是对自己的一种轻贱。其实,死并不难,最难的却是活下去,面对挫折,去背负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和罪孽。剑道最大的力量并不在于不顾生死的拼命搏杀,而是在于对生的渴望,只有求生的意志才是支撑剑道前行的最大力量。因此,一个好的剑手,可以不惧一死,但是绝不会淡视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这种求生的天才是支撑剑手突破极限,创造奇迹的源泉力量。师父曾经说过,仅论天赋而言,你并不输他,但是你却有两点不如他。第一便是求生的意志,无论何时,即使是再困难,师父都比任何人还想要活下去,正是这种永不放弃的对生的渴望,才造就了师父今日的成就;第二,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道至简,武学之途,到达顶尖,一切的形式都已不再重要,所比的,便是习武者的胸襟气度,海纳百川,绝世的武功,也只有绝世的胸怀才能练成。师父一生,心系天下,胸中所装的是这天下百姓,万里河山;而前辈你却执着于个人成败荣辱,为一战之恨而耿耿于怀三十余载。试问,前辈你又安能不败?”

  这些道理说来浅显,但三十年来,江梦尘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席话,当真便如醍醐灌顶,直震得江梦尘脑袋嗡嗡作响,良久,才缓缓站起身来,将惊鸿剑挑还给萧雨楼,暴戾狂躁的目光也变为从未有过的平静祥和。

  萧雨楼看他神情,知他心结已解,负剑身后,淡笑道:“前辈,如今还要和晚辈打吗?”

  江梦尘却不答他,仰天长叹一声,悠悠道:“不论其他,只是江清扬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我便已然败了!”他一生执着于胜败得失,能够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殊为不易。

  萧雨楼笑道:“那前辈今后有何打算,不回杀手楼了?”

  江梦尘看他一眼,将手中噬魂古剑一把抛过,叹道:“我如今杀伐之心已泄,如此回去,已是全无意义。这柄古剑与老夫相伴多年,你此去京师,倘若与宗主相见,便将这柄古剑交给他,也算是我对三十年前,老宗主救命之恩的交待!”

  “杀手楼宗主?”萧雨楼听到这个名字,竟是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瞬时间流便周身百骸,不由得眉头微皱,喃喃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江梦尘长叹一口气道:“小兄弟,恕我不能实言相告,但你此去京师,必定会有机会与他相见,或许他才是你宿命中的对手!”

  萧雨楼淡笑道:“宿命中的对手吗?也好,倘若人活在这个世上,连个好的对手都没有,岂不是太过了无生趣了吗?”

  “好,说的好,人生在世,就应该有这样的豪气,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已转身离开,只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萧雨楼目送他离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雪地上横陈的尸体和斑驳血迹,不由的心头一阵暗淡。生命是如此神圣的存在,自己就这样无情的剥夺了别人的生命,这样对吗?即使是为了公理,为了正义,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但这样做,真的对吗?师父曾经说过,自己心肠太软,本不适合做鬼谷的传人,自己也明白,朝代的更替,正义的伸张,无一不是要用鲜血和生命去铺就的,但为什么自己的双手还会颤抖,心情还会悲伤?太多太多的为什么,萧雨楼想不通,更不明白。目光所及,正是那满目琼,好了,终于到家了,也该让那颗饱经疲惫的心休息一下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