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红衣人儿还有温热的温度,身后殿门处,就传来一声,可与身边大哭的丫鬟相媲美的狂哭声。
“我可怜的霏儿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夫人,疯狂地从他怀里把人抢过去,抱在怀里死劲摇。
泗芷瑛,海孟霏的娘,处于哇凉心态的祁与蝉,并没有追究她的出现,人都去了,扣了他娘还有什么意义?
‘丫鬟’眼见这么摇法,‘死人’也快被摇活了,边哭边哑着嗓子制止:“夫人那,少主,少主都这样了,您就别再糟蹋他了!”
“呜呜~~我的霏儿啊~~”
泗芷瑛边哭,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东西,低头擦泪的当口,药丸就进了嘴。
捏住手心里软搭搭的东西,便哭边和‘丫鬟’眼神交流,这个东西干吗?
捏碎,洒到嘴角和胸口,“夫人啊,少主临死前,只有一个愿望,呜呜,少主想和您死在一起,呜呜。”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死,“我的霏儿呀,你死得冤那!你等等娘——娘马上就去陪你啦,我,我,”泗芷瑛已经头晕目眩了,这什么东西,会不会真的死人那?!
“我,我们娘俩做鬼也不放过他!”
那个他,泗芷瑛的眼神直直瞪着祁与蝉。
然后,猛地扭身,抱住亲爱的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起掌落,拍到自己胸口,很形象地‘哇’了一声,貌似吐血。
然后,在‘丫鬟’配合的尖叫中,缓缓转回身,鲜血淋漓对着祁与蝉,“作鬼,也不放过你!”
之后,很干脆地,脑袋一拉达,‘死了’。
参加一场婚宴,新娘死了。
费尽心机带进宫的公子,也死了。
为了达到霸占目的囚禁的人家的娘,也死得很干脆。
不是没有见过死在眼前的场面。
后宫嫔妃争宠斗心机者众,当着帝王面前,以死明志的女子没有很多,也见过几个,帝王却从没有感到丝毫震撼。
有的,只是不耐,因为,无心。
可眼前死亡的过程,却让他心惊,因为,死的是他用了心思的人。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死、二死、再死,经历三次干净利落、惊心动魄的死亡,每个死亡的人都恨他入骨。
夜色里,暗影重重里,即便是掌握生死大权的帝王,此时也禁不住一丝心惊。
‘扉画殿’,是帝王为帝宫地位最高的霏公子所立,今晚又是他可以肆无忌惮接近公子的日子。
所以,很早他就吩咐了,不管今晚‘扉画殿’有什么声音,所有侍卫、内官、宫女,一律不许进来。
所以,安排给‘扉画殿’的内官、宫女、侍卫全部呆在偏殿。
即便是有听到那狼嚎般的哭叫,也没有人敢冒大不韪之罪,跑过来送死。
风从空阔的‘扉画殿’大敞的门窗吹进来,带着西北干燥的泥土的味道。
整个‘扉画殿’,只有五个人,两个死的,三个活的,‘丫头’一只,国主蝉一只,门口颤颤嗑嗑太监一只。
红色的,长长的纱幔,被风垂动,微微摇曳,似乎血腥气就弥漫了空气。
事已至此,祁与蝉叹气,海家的三个,究竟是图的什么?!
真的就有东西是值得他们用死来抗争的?
诡异的是,那个刚才死了少主的丫鬟哭天抢地,这次连老主子都死了,咋还没动静了呢?
看过去,那个包子头的丫头,垂着脑袋,一手抱一个主子,目光呆滞。
看来,可怜的‘丫鬟’是真的吓坏了。
祁与蝉声音低沉又不失威严,“你是霏儿的丫头吧,明日朕会安排他下葬的事,今晚,你就暂时先留在宫里,明日朕着人带你回海家,福全——”
“奴才在!”福大人强自镇定。
“安排这位姑娘住一晚,还有,都带下去吧,朕要静一静。”
帝王背对着‘丫鬟’对福全使个眼色——这唯一的‘目击证人’,找个没人的地办了。
“是,还不快走?!”
福大人轻轻点头,赶紧过来踢了坐在地上的‘丫头’一脚,轻的不象话,他不敢真踢啊!
‘丫鬟’慢腾腾爬了起来,低着头,抽噎着,费力地抱起了自己的少主。
因为哭喊而粗嘎的声音道:“求大人帮忙,把老夫人抱出来吧,呜呜~小翠今晚,要和自己主子在一起,呜呜~~”
福全看了看帝王,帝王貌似慈悲地点头,明日就都是死人了,就给她个机会吧。
看着一人背一具尸体,一前一后走出了殿门,祁与蝉打量眼空荡的‘扉画殿’深深叹气,枉费自己一番心意,海家的母子哪来的勇气?
帝宫的后山,一片小树林。
两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有不少时间了。
树底下,一个身姿挺拔的中年人,不停地转来转去,转得树下的青草都成了草泥。
不时俯身到一辆马车上问:“怎么样?醒了没?”
然后又转,嘴里嘀咕:“怎还没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海老爹,您别转了,月哥哥的药不会有问题的,海姐姐没醒也有呼吸了,您放心吧。月哥哥没来,是时辰还没到呢!”
殷小元从树后转出来,他真受不了这老头,看模样很斯文的样子,咋急脾气和小霏哥哥一个样呢?
“嗯,月月一定会把小霏和夫人带出来的,海大叔您别担心了。”
短短头发的南珧,圆圆的眼,漆黑的眸,很坚定地看着他。
海老爷点点头,这些小孩真有前途,“我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
和海大叔同样焦虑的还有蝶衣,只是他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细长的手指不停地卷着衣带,才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甚至还能不停地,和芳童照应有了呼吸的海西络,还能不时地安慰焦躁的海老爷。
蝶衣的隐忍与心境,此时可见一斑。
一直在身后保护他的七月、八月,也是不时拉长了眼神,看着远处微亮的地平线。
“来了!”殷小元眼尖地看见夜色阴暗的远处,几条身影飞快地驰来。
当先就是包子头,不男不女的水燃月,怀里抱的,就是软绵绵的海孟霏。
身后是去接应的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一月背上背的是猛大婶——泗芷瑛。
让大家奇怪的是,二月手里还拉了一个人,那位吃了不少‘糖豆’的福大人——福全。
被扔到地上的福全,一把就抱住了水燃月的腿,那速度,快得二月都没来得及抓住他。
嘴里哀叫:“公子,壮士,您把解药给了奴才吧,奴才什么都听了您的……”
三月四月早过去一人一支手臂,就把八爪鱼样的福大人,从某月腿上扒拉下来。
小心翼翼把怀里的人放到马车里,一月也早在海老爷的帮衬下,把夫人放到了海西络身边。
试探了三个人的心脉,特别是‘死’的最早的海西络。
对着紧张的海老爹,水燃月点点头,还不错,心跳如常,苏醒只是时间问题了。
一言不发抱了抱身边的蝶衣,蝶衣沁凉的面颊,清冷的气息,让他心头的沉重卸下一些。
扭头看看涕泪横流的福全太监,皱了眉,怎么办?灭口?放生?
起初他并没有打算把这太监带出来,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允许他一手抱一个。
他是‘丫头’的身份,也不能表现得就跟个‘女力士’一样,如果自己那么做了,那不用他出宫门,祁与禅就会发现不对。
祁与禅,的确和他想象中没有区别。
当看到小霏‘死’的时候,似乎受惊的国主,却能不动声色地过去抱住‘死人’,特意试探了小霏的心脉,在确定没有脉跳之后,才把人放到地上的。
这样的心机深沉,这样的帝王心术,想起来就让人心尖发凉。
而让他决定带福全出来,还有个原因,就那只蝉说,明天安排下葬的事,他不了解西契的风俗,这‘尸体’都被他偷出来了,万一明天那蝉要举行盛大的葬礼,被葬的‘尸体’不翼而飞,依然是麻烦一堆。
福全倒不愧是深宫里混出来的人才,从水燃月闪烁的目光里,他直觉自己小命堪忧。
“公子,公子,求求你,饶了小人一条贱命吧,小人还有老母要养,小人绝不对外透露今晚的事半点,求您了,求您了……”
福全跪倒地上,额头触地,咚咚有声,看得周围的人都不忍起来。
首先南珧就第一个不忍,小声道:“月月,月月,真的不能饶他?”
蝶衣也轻声道:“月,能饶且饶了吧,都是好人家的儿郎……”
见到西契帝宫的内官,或许还可能有一面之缘,蝶衣的心情也是难以描述的,有苦涩,有疼痛,还有——幸运,因为,我现在是在月的身边了。
见水燃月不语,冰雪聪明的蝶衣隐约知道他为什么,低声问:“是不是很为难?因为小霏突然消失,那个人无法瞒过吗?”
啧,衣衣老婆就是不一样,太蛔虫了!
真太他妈的想亲你一口了!我还没想好怎么问你,你就告诉我答案了。
水汪汪的眼就直勾勾瞪着蝶衣,那狗腿的眼神看得蝶衣微微笑,这人,看起来粗鲁得没心没肺,却在一举一动在意着你的感受,月,我凤蝶衣何其有幸?!
“啊~~你,你,凤……凤蝶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