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章自御车,一路快马加鞭,疾驶如风。陈乾坐在车上,见盖章驱车疾驶,看上去十分着急似的。不问道:“看你急的,难道你就肯定范大夫是从湖上走的?”
盖章冷笑了一下,说:“你以为他陆路上走得了?到处是大王的兵马,他往那里走?他只有横越太湖,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下来,才是唯一的出路。因此,临行时大王命我等放心直追这一路,其它地方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最后,他得意地甩了一个响鞭,问道:“你说大王是不是料事如神呀?”
“有道理!”陈乾点头说。从盖章话里,陈乾听出了对范蠡大夫的敌意,他感到迷惘。
盖章驱车疾驶,不多时便到了湖边,直奔水军元帅祝铣的中军大帐。
祝铣闻报,不敢怠慢,将四人迎至寨中。一阵寒喧之后,问道:“四位将军不在姑苏伴驾,来到小寨何事?”
盖章嘻嘻一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等是奉命而来。”
祝铣心中一惊,不知四位冲着他来干什么。于是结结巴巴地问:“啊!奉命而来,干什么?”祝铣是水军元帅,封长里大夫,他们虽然当年都是一道学习越剑的师兄师弟,但论阶和地位都比盖章等人大得多,但盖章等四人是大王的亲信卫士,又道是“天子近臣,见大一级”,大王突然派他们来到他的营寨,不知是吉是凶,叫他怎么不心虚呢?
盖章见祝铣给吓住了,乐得“哈哈”大笑,得意地说:“你小子别惊慌,没你的事,我们是为范蠡大夫的事来的!”
“范蠡大夫?什么事?”祝铣又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范蠡大夫走了!”陈乾道。
什么!范蠡大夫走了,到那里去了?”祝铣着实吃了一惊,问道。祝铣也是当年学习越剑的十大高手之一。他原来是一个百夫长,学成之后,被范蠡破格提拔。后来破石城,战笠泽,屡建奇功,拜长里大夫,掌水军帅印。祝铣有目前的地位和荣耀,除了得益于文、范二人推行“唯才是举,论功行赏”的政策外,特别感激范蠡的知遇之恩。因此,在他的心目中,范蠡的形像是神圣的。笃地听陈乾这么一说,怎么能不吃惊呢?
“享福去啰!昨天晚上,范蠡大夫带着西施夫人,就从你的眼皮下逃进了太湖。你小子不知他到那里去了,装什么蒜?”盖章半开玩笑,阴阳怪气地说。他们本是师兄弟,自然说话也比较随便。
“这是什么话?难道范蠡大夫是我放走的?”祝铣正地说:“范蠡大夫是国家重臣,这‘私放’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盖章又是“哈哈”一笑,说:“你小子担当不起就别担当吧!谁说你‘私放’来着?我是叫你眼睛放亮一点,昨晚范蠡确实是从这一带下的水。‘私放’之罪你不愿担待,这疏于巡察之罪怎么说呢?”
“范蠡大夫真是从这一带乘船走的?”祝铣半信半疑地问。
盖章信口胡诌,其实范蠡一行到底是从那里走的,他也说不清。他却振振有词地说:“谁骗你不成!试问,旱路上到处是我们的兵马,他不从这里入湖怎么走?”
“这倒也是!”祝铣点点头说。他思索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一带数十里长滩,谁知道他从那里走的呢?”
“不管从那里走的,只要是在这一带下的水,你小子总逃脱不了干系!”盖章见祝铣给唬住了,心中暗暗得意。
其实祝铣所担心的倒不是什么罪名,他惋惜范大夫从这里走了,自己没能留住他。于是,他反问道:“这么说来,范大夫从这里下水走了,你见着了?为什么不留住他?”
“谁见着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大王从来是料事如神,还会错吗?”盖章一下给问着了,不得不把勾践抬了出来。
“啊……”祝铣一听,苦笑了一下,不好再说什么。
陈乾等人见盖章这一顿玩笑开得差不多,一齐笑道:“什么干系不干系,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大王有令,命你加强湖上巡逻,如见到范蠡大夫,务必劝他回来。”盖章也哈哈一笑,说:“你小子还得准备快船一只,供我等使用!”
“你小子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祝铣横了盖章一眼,心里暗暗有气,却又不敢发作出来。接着,他唤来副将,传下号令。
“范大夫怎么会走呢?”祝铣问陈乾,道。
“谁知道?昨晚我到他府上都好好的,谁知今晨就听说走了……”陈乾说着,惋惜、惊疑之流于言表。
“这还用说吗?他要归隐林泉之下,享清福去啰!”盖章插嘴道。接着,他又叹道:“这也难怪,他为越国操劳了二十多年,如今大功告成,又得了西施夫人,是该享几天福了!”
“范大夫可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陈乾不以为然地说。
“是啊!范大夫可不是那样的人!”祝铣也赞同地点头说。
盖章摇了摇头说:“范蠡大夫过去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就不会变吗?他从楚国宛地千里迢迢来到越国图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吃苦吗?他吃了二十多年的苦,如今功成名就,又有个绝世佳人陪着,谁能担保他不变呢?”
奚奇也叹了一口气,说:“哎!这也难怪,温柔乡软,枕边话甜。西施夫人能吹灭吴国,为什么就不能吹走范蠡大夫?”
“别胡说!西施夫人是范蠡大夫行破吴七策,亲自送到吴国去的!”祝铣反驳道。
盖章哈哈大笑,说“不错,当年是他亲自把西施送到吴国去的!送西施夫人到吴国去干什么,不就是狐媚夫差,令他亡国吗?如今范蠡大夫自己摊着这股水,能不亡国吗?英雄难过人关嘛!”
“当初城破之时,为什么没有把她一刀杀了!”闻石狠狠地说。
盖章和奚奇一齐笑了起来。盖章道:“闻兄别说大话了!那么个娇滴滴的人儿,连范蠡大夫都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你就下得了手?”
“呸!这只!”闻石苦笑道。
祝铣和陈乾深不以为然,却又无从反驳,干憋着一肚子闷气。
不多时,快船备妥,盖章一行辞别了祝铣,一齐上了船,扬起风帆,直向湖中驶去。
陈乾见盖章如此迅速,忍不住问道:“盖兄,如果范蠡大夫执意不愿意回来怎么办?”
“你忘了,大王不是叫我们无论如何要把西施夫人带回来吗?”盖章靠着船舷,不悦地说。
闻石和奚奇一齐笑了起来,说“大王此计甚妙!只要把西施夫人带回来了,范大夫舍不得夫人,自然就会跟着回来了。”
“不!我是说如果范蠡大夫不让我们把西施夫人带走,怎么办?”陈乾急于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
“难道我们不能做得巧妙一些吗?何必非要他准许呢?”盖章自信地说。
“万一不行呢?”
“那就只好杀掉算了!”
“什么?杀掉范蠡大夫还是杀掉西施夫人?”陈乾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地问。
闻石和奚奇也吃惊地看着盖章。
盖章横了三人一眼,抚着剑柄,冷笑道:‘西施夫人是大王要的人,不能杀,当然是把范蠡大夫杀掉啰!“
“啊……”三人吃惊地叫了起来,互相望了一眼,呆呆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盖章冷哼一声,双手捏着拳头,说:“要杀掉范蠡,没想到吧?你们以为范蠡就不能杀吗?你们以为他是国家的功臣么?什么功臣?如果真跑到别国去了就是国家的罪人!你们想想,象他那样的才能如果真让他跑到别国去了,会给越国带来多大的麻烦?因此,只要追上他,他回来便罢,不回来就是这样……”盖章说着,变拳为刀,做了个砍杀的手势。
陈乾等三人面面相觑,吃惊地张着嘴久久不能合拢。过了一会,陈乾忍不住问:“这是真的吗?”
“这等大事,谁敢骗你不成!”盖章不悦地瞟了陈乾一眼。
“范蠡大夫犯了什么罪?”陈乾等三人小心地问。
“哼!”盖章威严地扫了三人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他恃权凌主,强占后宫,犯了欺君之罪;他背主求荣,私逃他国,犯了叛国之罪。有这两大罪状,难道不该死吗?”
其实这所谓的的两大根本就不成立,前一个罪状范蠡领回西施,是当初就约定好了的。至于后一个罪状,在当时士人在诸侯国之间流动,本来就是极平常的事,根本就扯不上叛国。伍子胥、范蠡和文种都是来自楚国,而孙武则是来自齐国。只是陈乾等三人乃一介武夫,听盖章说得似是而非的,也弄不明白。只是范蠡大夫在越国为大将军二十年,政绩卓著,深得国人爱戴。这等功臣,谁知一之间却成了罪人,谁能接受得了?
“这是大王说的吗?”三人一齐问道。
“这等事大王不说,谁敢胡说八道?”盖章声俱厉地道。
陈乾等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敢再说什么。陈乾心里暗道:“难道范大夫真是罪人吗?大王真这么说吗?”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相信盖章敢胡说八道,他也难以接受范大夫是罪人,但他也不敢对勾践有所怀疑。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闻石胡子直抖,奚奇面泛白。他们也大约也陷入了这深深地迷雾之中。
“什么船?过来让爷爷们看看!”忽然有人大声喝道。
盖章等人惊醒过来,一齐钻出船舱来。只见前面一字儿排开六七只小船。为首的船上立着一个面目丑陋的汉子,喝问的大约就是他。你道这大汉是谁?原来是搅天蛟东方则。
盖章那里把东方则放在眼下,以手按剑,傲然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莫湖四蛟在此!识相的留下买路钱来,免得爷爷们动手!”搅天蛟东方则气势汹汹,他也没把这只小船放在眼里。
原来莫湖四蛟早上与伍氏兄弟和范蠡等人一场恶战,不意点子太硬,折了十几个喽啰不说,莫湖四蛟也是一死一伤。搅天蛟和混天蛟垂头丧气地带着一伙残兵败将窜回老巢去,也是合该范蠡有事,让他们同盖章等人遇上了。莫湖四蛟自立柜以来,那里栽过这么大的跟斗?搅天蛟和混天蛟正窝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忽见来了这只孤零零的小船,二人那里识得厉害,正想把一肚子气发泄出来。于是搅天蛟东方则是就跳出来叫阵了。
“大胆蟊贼!把照子放亮点,这是越王的兵船,你待怎样?”盖章喝道。
搅天蛟仰天大笑,道:“什么越王的兵船?就是周天子的御船,也得乖乖地给我留下买路钱来!”
“买路钱倒是有的,怕只怕你没本事来取!”陈乾冷冷地说。
“嘿嘿!不亮一手,你也不知道莫湖四蛟的厉害!”搅天蛟怪笑道。说完把手一挥,只听得弓弦响处,一箭飞来,将盖章等人的快船上的风帆的帆索射断。那帆“哗”地一下子落了下来。射箭的原来是混天蛟齐云,看来他的弓箭倒真有两下子。
“怎么样?还是乖乖地把买路钱拿出来吧,未必还要爷爷们亲自动手不成。”搅天蛟狂笑道。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的!”陈乾冷笑道。只见他弯弓搭箭,向搅天蛟射去。搅天蛟正在洋洋得意,猝不及防,猛见一箭射来,躲闪不及,惊叫一声“完了!”那知这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发髻。发髻被射散了,头发乱糟糟地垂了下来,显得狼狈不堪。顿时惊叫声和哄笑声响成一片。
搅天蛟勃然大怒,将盾一扔,一手捞起乱发,“嚓”地一刀割下,望水中一扔,催着小船直冲过来。
其余几只小船也在混天蛟齐云的指挥下,分别向两翼包抄过来。一时间,箭如飞蝗,把盖章等人逼入舱内。
“盖兄,右边算我的好了!”陈乾见情势危急,大声道。陈乾的父亲是楚国的射箭名家,被聘为越国的射箭总教习。家学渊源,在乃父的熏陶下,深谙射中三昧,练就百步穿杨之功。他那里把这一伙蝥贼放在眼里。只见他弓弦急响,箭不虚发,好几个喽啰应声掉下水去。吓得从右边包抄过来的两只小船再也不敢上前了,只有一支无一支地放着箭,那箭纷纷落入水中。
搅天蛟东方则催着小船直冲上来,还离着一丈多远,只见他大喝一声,腾身一跃,跳过船来。闻石一见,冲出船舱,二人便在船头拼杀起来。这一战同早上灵姑洋与冲天蛟瑯玕之战又不相同。莫湖四蛟师承小孤山菑丘诉老先生。菑丘诉老先生这三十六路滚龙刀法走的是纯刚招数,以狠取胜。这搅天蛟在四蛟中以凶残暴厉,臂力过人著称,因此在刀法上要稍胜一筹。果然,一搭上手,搅天蛟便一刀紧似一刀,三十六式滚龙刀如江河奔涌,攻势滚滚而来。反观闻石,由于船头狭窄,几乎毫无腾挪余地,不能充分发挥越轻灵诡谲之特长,一时倒落了下风。虽然如此,越剑法堪称天下第一剑法,到底不同凡响,那诡异的招数,毕竟不是滚龙刀法所能比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处处制敌先机,攻其所必救。滚龙刀法在其克制下,也难以充分发挥其长,威力也是大打折扣。因此,东方则虽然占了上风,要取胜一时也难。
混天蛟齐云紧跟着冲上来,隔着船与盖章拼杀起来。一时间刀剑碰击,打得十分热闹。
随着混天蛟齐云冲上来的另一只小船,载着七八个喽兵,直取舵尾。盖章船上的几个士兵,都是水手,战斗力并不强。还未接战就有二人中箭,掉下水去。众军见敌船来势汹汹,吓得急忙趋避。那小船冲上前来,众喽兵有的登船,有的以重物毁舵。正在这时,只听得一声怒喝,但见银虹一闪,捷足先登的喽兵被连头带肩劈下水去。接着又是虹光翻动,正以重物毁舵的喽兵被砍去双手,他手上拿的石锚也随之掉下水去,溅得众人一身都是水。这人正是奚奇,他早已等得技痒,突然跃出,大显神威。众喽兵识得厉害,急忙将船荡开,谁知竟忘了解缆,那里荡得开。众喽兵见退不能,一齐操戈向奚奇击来。奚奇挥动龙渊剑,早将两个戈头削落水中。原来这龙渊剑是越国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锋利无比,真是削铁如泥,吹毛得过。当年勾践选拔五十名百夫长学习越剑法之后,便给成绩优异的十大高手每人赐了一柄。众喽兵不识奚奇手上的宝剑,因此被他将戈头削断。这伙喽兵大约是早上从舲船边逃走的那只,吃过亏,倒也十分乖觉。他们见奚奇手中的宝剑厉害,于是几支戈分上下二路向奚奇一齐袭来,而且快速吞吐,不让他的宝剑捞着。奚奇踏着船舷与几个喽兵相持,此时缆绳已被斩断,那小船又灵活了。只见那小船忽近忽远,众喽兵的长戈忽伸忽缩,斗了一阵,奚奇竟把他们毫无办法。恼得奚奇一时兴起,突然大喝一声,一跃过去,身子腾空之时,早已挥动龙渊剑斩劈下来。众喽兵吓得惊叫一声,乱成一团。幸亏驾船的喽兵急忙将舵一拨,那船身突然一摆,奚奇一下落入水中。饶是如此,在落水之时,奚奇凌空劈出的一剑砍在舷上,将小船的右舷砍开一条大口子,湖水顿时往船中直涌。船上的喽兵更慌了,有的堵漏,有的拿着武器警戒着水面,可是奚奇落下水去,却再也没冒出头来。“难道淹死了吗?”众喽兵候了好一会,不见奚奇冒出头来正在暗自庆幸,却发现有人在凿船底,原来奚奇钻到船下去了。不多时,船底被凿开两个拳头大的洞,湖水直往里灌。众喽兵急得手忙脚乱急忙驾船逃走。可那船却在原地打旋,那里移动得了半分。眼见得小船就要沉了,有两个喽兵吓得往湖里跳,可是没游出多远,便沉尸体湖中。奚奇这才冒出水面来,脚踏着水,往那只小船杀去。
那小船眼看就要沉了,船上的三四个喽兵有的往湖里跳,有两个大胆的用戈来砍。奚奇踏着水,那湖水只及他的肚脐。他那里让戈砍着,手按船舷往上一跃,便是一剑扫出,那两个喽兵顿时双腿被砍断,落下水去再也起不来了。奚奇借这一跃之势,身体顿时立了起来,然后弹向空中丈余,稳稳当当地落在船上。他脚刚一踏船,身子又凌空射出,回到自家船上。回头看那只小船,则已沉入湖中,只有两个跳下水去的喽兵在水面上挣扎。
奚奇这连串动作,不过数分钟,便杀了好几个喽兵,看得混天蛟心中直冒凉气,暗暗叫苦道:“晦气,晦气!怎么今天尽遇上硬点子?真是天灭我也!”高手过招,最忌分神,混天蛟这一念之机,不防盖章一剑直向右胁剌来,饶是他应变得快,衣衫也被剌了一个口子,剑锋贴肉而过。他大吃一惊,只是凝神对敌,再也不敢他顾了。
这船头上打得十分激烈,搅天蛟一刀紧似一刀,恨不得将闻石立毙刀下。闻石虽危不惊,运用越剑以静制动,以巧制力的特长与之周旋,虽然有些吃力,仍在勉力支撑。奚奇见闻石落了下风,本想上前助阵,但船头狭窄,本来就施展不开,上去也无济于事。他回头一看,见搅天蛟的船离得不远,便挥剑砍杀起来。船上的喽兵刚才眼见他举手投足之间便毁掉一只船,那里敢应战,一个个吓得直往水里跳,有两个跑得慢的,被他一脚一个踢下水去。他也不管几个喽兵的死活,操舟便走。原来,他发现有一只船停得远远的,没有投入战斗,便断定是贼首的座船。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于是他夺了这只小船之后,便向远处那只船杀去。
那是只什么船呢?为什么没有投入战斗?原来那是一只伤兵船。上面装的几乎都是伤兵,那有什么战斗力。齐天蛟薛礼也在那里,半卧在舱中直哼哼。船上的喽兵早已瞧见奚奇的勇武,见他直扑过来,吓得乱成一团。有几个啰啰嗦嗦地放着箭,那箭却不知落到那里去了。有的想驾船逃跑,一阵猛摇,那船却不动半分,原来锚石忘了起上来。眼见得奚奇扑到,有几个胆大的,慌慌张张持刀抵御,有几个胆小的,吓得尿了裤裆。好个奚奇,小船还离着七尺远,又是一个箭步跃过船去。接着长剑一挥,磕飞了两个喽兵的兵器,剑势余力未衰,顺手将一个喽兵的脑袋劈飞了一半。未死的几个喽兵吓得一个个跳水逃命。几个伤兵见奚奇如此勇猛,自知活命无望,有的闭目等死,有的自己滚入湖中,有的则用刀抹脖子。奚奇也不管这几个喽兵如何,提剑直往舱里闯,一心要抓住贼首。
齐天蛟薛礼半卧在舱中,听得有人杀进舱来,只好闭目等死。至于来的是什么人,也懒得睁开眼睛去看。
奚奇见齐天蛟薛祀满脸血污,半卧在舱中,看样子是个贼首,于是上前一把抓住,喝首:“大胆蝥贼,胆敢袭击我们兵船,不是找死吗!”
薛礼被奚奇这一抓一喝,勉强睁开眼来。突然,他惊喜地叫道:“小驴儿,是你!”
奚奇大吃一惊,这地重新将这个满脸血污,须发蓬松的贼首打量了一番,不失声叫道:“哎呀!是阿舅!”他急忙收剑还鞘,双打扶薛礼躺下,然后行礼,歉疚地说:“小驴儿不知阿舅在此,得罪得罪!”
这薛礼是奚奇的阿舅吗?是的。他们舅侄二人是鲁国人,长在微山湖边。十年前天遭大旱,颗粒无收,家人饿死,就剩下他们舅侄二人。他们听说吴王好侠士,自恃有一些功夫,便联袂南下,希图讨一个出身。谁知大江中翻了船,舅侄二人便失散了。薛礼为菑丘诉老先生救起,收为门下弟子。奚奇孤身一人到了姑苏,闻得吴王夫差沉湎于酒之中,信任奸臣,连相国伍子胥都受到排挤,料难有所作为。他于是离开姑苏来到会稽,正值越王勾践矢志报仇,广纳人才,便投了进去。范蠡见他武艺出众,便推荐给勾践,被任为百夫长。后来又被选送学习越剑法,成绩斐然,跻身于十大高手之列。勾践大喜,于是便留在宫中成了他的亲信卫士。想不到舅侄二人分离近十年了,却在这里相遇。
“驴儿!这些年你在那里混事?叫我好找,真以为你不在人世了呢!”齐天蛟骤遇亲人,也忘了伤痛,笑着问。
“嗯……”奚奇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说:“我得招呼他们一声,不然他们还在以死相拼呢!”说完抽身跑出舱来。
搅天蛟和混天蛟见奚奇抢了一只小船,直向齐天蛟的船上扑去,不暗暗着急。搅天蛟在船头同闻石相拼虽然略占上风,但船已被奚奇抢去,自是无法回援,只有干着急的份。混天蛟舍了盖章,拨船回援,无奈越船紧追不舍,盖章缠着他不放,那里脱得了身。眼见得奚奇跃上船去,杀散喽兵,钻进舱去,不由得暗道:“齐天蛟完了!”师兄弟四人手足情深,早上折了冲天蛟,这又失了齐天蛟,二人不觉掉下泪来,把心一横,咬着牙便要拼命。忽见奚奇钻出舱来,大声喊道:“你们不要打了!我舅舅在船上,大家都不是外人了!”
众人听到奚奇的喊叫声,一齐住了手,齐向齐天蛟的船奔来。
“舅舅!你是怎么受的伤?”奚奇关心地问。
薛礼无力地点点头,说:“还好,我的伤不重,死不了!”
这时,混天蛟齐云、搅天蛟东方则和盖章、闻石、陈乾等人一齐涌进舱来。这只船虽然较其它船宽敞,经几个人一挤,便塞得满满的了。
“大哥!不碍事吧?”齐天蛟和搅天蛟一齐问道。
薛礼点点头,指着奚奇介绍道:“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提起的那个外侄奚奇,他的小名叫小驴儿!我们失散了将近十年,没想到在这里相见!”他说着,眼里翻滚着喜悦的泪。接着,他又将齐云和东方则向奚奇作了介绍。
奚奇急忙向齐天蛟和搅天蛟二人行礼,接着也将盖章等人作了介绍。众人各自见礼,互相寒喧。刚才还在以死相拼的双方,一下子亲热起来。
“舅舅!你是怎么受的伤?”
薛礼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原来这薛礼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沦落为寇,到底良心未泯。受伤的事,实因混天蛟杀人而起,要他告诉外侄自已因行劫受了伤,还真难启齿。
“怎么,是谁砍伤了你?”见舅舅不说话,奚奇奇怪地问。他接着挥起拳头,说:“只要说出仇人来,我一定为舅舅报仇!”
混天蛟明白薛礼的意思,灵机一动,说:“贤侄,你问谁伤了你舅舅吗?说起来还是你们越国人呢,你舅舅怎么好说呢?我看这个仇你是无法报了。”
“越国人!真的?”奚奇等三人惊喜地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伙人肯定是范蠡一行了。象莫湖四蛟这等俊的功夫,能够伤他们的越国人,除了灵姑洋等人还有谁?
盖章将大腿一拍,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说:“是怎么回事?老叔你说详细点吧!”
“嗨!是越国人还能有假?”混天蛟肯定地说。他自然也不愿说当强盗翦径受挫的事,于是信口胡诌起来。他说:“今天早上,我们在厔厘峰不远的地方,碰上了一只小小的舲船,我们见它走得慌慌张张,便上前盘问。不想突然跳出几个武士来,不由分说举剑就砍,我们一进措手不及,不仅将你舅舅砍伤,还杀死了二哥冲天蛟瑯玕。贤侄,这仇如何能报呢?”
“可不是,他们不仅说话是人们越国腔,就是使的剑术也同你们一样。”搅天蛟在一旁帮腔说。其实他们二人并没有同灵姑洋等人交过手,那里知道他们使的什么剑法,说的什么话?二人随口胡诌,却不幸言中了。
“哎呀!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现在在那里?”盖章迫不及待地问。
“嗨!真是他们!”奚奇抱着头蹲在地上,叹道。这个仇怎么去报,他无法想象。一边是亲人,一边是密友,这仇该不该报?
“他们是谁?”混天蛟惊喜地问。
“几个逃犯,我们正是来追他们的!”盖章轻描淡写地说。他拍了拍胸脯,对齐天蛟薛礼道:“老叔放心,报这个仇包在小侄身上了!”
得到了范蠡等人的消息,是喜?是忧?陈乾、奚奇和闻石一言不发。
盖章向混天蛟和搅天蛟行礼道:“不知两位老叔能不能为我等带路?”二人看了薛礼一眼,见他点点头,一齐拍着胸膛说:“没说的,包在我们身上好了!不是吹牛的话,三万六千顷太湖我等是了然于胸,不管他们藏在那里,也能把他们搜出来,出这口鸟气!”
奚奇见舅舅伤重,似有不忍离去之意。无奈王命在身,也是身不由己。
混天蛟和搅天蛟打发众喽兵护送齐天蛟回寨养伤。二人跨上盖章等人的快船,直往夫湫山方向而来。
天上霞光渐逝,暮悄然降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