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一名震泽,一名具区,一名笠泽、一名五湖。东西200里,南北120里,周500里,广36000顷,中有七十二峰,其中最大的是洞庭西山。太湖为什么又叫五湖呢?它东通长洲松江和嘉兴韭溪,南通乌程霅溪,西通宜兴荆溪,北通晋陵滆湖,有此水五道,故名五湖。正因太湖有此五湖之名,所谓范蠡偕西施游五湖,即是指太湖。古人语焉不详,又值太湖名称变换,致使后人不甚了然。
范蠡这艘舲船,是伯扬先生前几天预备下的。原来范蠡见微知著,明察秋毫,见勾践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便早萌退志,备下了这艘舲船。当然,他们走得这样匆忙,倒是始料不及的。这艘船不十分大,有前后三个舱,前舱住着男丁,后舱住着眷,范蠡夫则住在中舱。所谓舲船,就是能遮风避雨,开有小窗的船。
随同范蠡出奔的,除伯扬先生外,还有4个亲信卫士和4个亲信侍。加上船上的水手,不过十七八个人。
伯扬先生原是一个小吏,当年吴兵入寇,他全家罹难,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在江湖上漂流了几年,偶遇范蠡外出访贤,交谈之后,范蠡赏识他的才干,聘为属吏。如今,他已是须发白,快到60岁的老者了。他感激范蠡的知遇之恩,是以不辞高龄,随之出奔。
四名卫士是灵姑洋、吴渝、欧钦和古城子。他们四人原是下级军,当年勾践选拔50名百夫长学习越剑法,就有他们四人,而且还学得挺不错,具名列越剑十大高手。学成之后,他们仰慕范蠡的才能和为人,不愿为,一齐投到范蠡门下,成了范蠡的亲信卫士。虽说是卫士,但范蠡从来没把他们当下人看待,而是当着客人和朋友。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这大约就是后来风行的养士之风的滥觞吧。在四人的影响之下,范蠡的一手越剑竟然使得颇有功底。虽然赶不上一流高手,攻敌稍嫌不足,防身却是有余的。
四名侍是西施从吴宫带出来的,名唤绿绮、红绡、紫珠、黄娥。西施出身低贱,为人谦和,又是有为而到吴宫来的,因此从不恃宠凌人。她们虽然名为主仆,却亲如。在范蠡夫的撮合下,她们分别与灵姑洋等四人结为夫。这就是范蠡笼络人才的高明之处。为避免惊世骇俗,眷们都着了男装。
月影西沉,满天星斗,西施夫在中舱凭窗而坐。年近四旬的西施夫人风华正茂,虽然穿上男装,却难掩其容月貌,看上去象一位二十来岁的翩翩少年。范蠡却因长年的操劳,显得面目黑瘦,已有许多皱纹,须发也白了不少。只有他的目光还是象当年一样睿智、机敏、柔和与多情。他们象一对挣出了樊笼的鸟儿,飞向海阔天空,虽然折腾了一,却毫无倦意。夫相拥凭临小窗边,遥望姑苏台上依稀可见的灯火,感慨万端。
“少伯,勾践会派人来追我们吗?”西施夫人担心地问。
范蠡沉吟了一下,说:“这很难说。大王历来用人如器,不为他所用的之器会毫不犹豫地毁掉。但我这一走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怕我跑到其他国家去与他为难而已,而他最放不下的却是你。我虽然拜托了文种一定要阻止他追赶,但文种能不能阻止得了却难以预料。不过,一般说来,勾践大约不会大规模地公开追捕。”他顿了一下,摇摇手说:“不管怎样,我们渡过太湖,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公然住下来,谅勾践也不会公然与我们为难。只是,他最放不下人却你呀!”
西施的脸一红,坚定地说:“少伯,我们都是二十年的夫了,君霸臣就是无道!再说,他也承认我是他的王姑呀,如果他真有那种非分之想的话,岂不是之徒?”
范蠡轻蔑地笑了笑,说“公侯之家,的事还少吗?齐襄公通其,楚庄王纳其外侄,卫宣公、楚平王父纳子媳……”
西施苦笑了一下,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夷光唯有一死了!”
范蠡紧紧抓住西施的手,安慰道:“勾践这点心思都是见不得人的,他刚登上东方之伯的霸主地位,还不想揹上个无道的名声。因此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进行,只能私下搞点阴谋罢了。对这一套,我们不必怕他。”
“那我们快走吧!不知怎的,我心里直跳,总觉得有人追来了。”西施夫人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夷光,你太紧张了!”范蠡笑了笑,看了看西施夫人那对在星光下闪光的秀目,轻声安慰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么快怎么会有人追来呢?明天勾践才知道我们走了,知道我们走了不一定马上就派人追赶,即使派人追赶也不一定就跟着我们的路线来。这样,只要有个三五天,我们早过了太湖了。”
“少伯,我们走了,怎么办?勾践会难为她吗?”西施担心地问。她指的是范蠡老师计然的儿辛宜。十年前,老师计然带着小师来看范蠡,听到他同西施的故事后,对他夫十分敬佩,也十分心疼范蠡。于是辛宜也不计较什么名分,毅然留了下来照料师兄。当时,不知那里刮起一股风,说范大夫和人西施有染。为了平息这股流言,于是辛宜便被默认着了范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照料范蠡的生活,并育有一子一。儿子叫范熙,八岁。儿叫思缃,五岁。
范蠡摇摇头,说:“勾践担心的只是我,既不想让我干政,又害怕我跑到别的国家去与他为难。他在没把我置于死地以前,不敢把她怎么样,而且还会把她们作为饵。如果他真把我害死了,他更不会把她怎么样。他反而会做出一副痛惜功臣的样子,给她和孩子们一些好处,以堵世人的嘴。因此,不管我们如何,她都是安全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西施停了一下,又问道:“我们这样走了,会怪我们吗?”
“夷光,看你说的!她知道我们这样做必定有这样做的理由,怎么会怪我们呢?”范蠡安慰道。
“会喜欢我吗?”西施担心地问。
“夷光,你太小瞧她了。我们的事她都知道,她对你可是敬佩有加呀!这次来她就特别叮嘱,要我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呢。”范蠡说。
“少伯,你把我带到那里去呢?是回你的家乡三户镇吗?”我还没见过公婆是什么样呢。少伯,你说他们会喜欢我吗?”听了范蠡的一番分析,西施略略放下心来,略带羞涩地说。范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老父十年前就过世了,你永远也不会见到他老人家了!不过家母倒还健在,她是最疼人的。夷光,我想她见到你这位漂亮的儿媳,一定会喜欢的。”说到这里,范蠡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们是不能见到她老人家了!”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回三户镇去吗?”
范蠡摇了摇头,说:“我又不想在楚国招摇,回三户镇去干什么?何况勾践最怕的就是我们回到楚国去,我只想寻一方净土,以尽天年。我们就象随风飘荡的种子一样,什么地方的水土气候适合,我们就在什么地方扎根。”西施夫人一对水灵灵地眼睛,深情地看着自己这位足智多谋的丈夫。范蠡点点头,自信地说:“我们一定会找到这遍乐土的。”说完,他轻轻地哼起《硕鼠》来:
硕鼠硕鼠,莫食我黍。
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誓将去汝,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三岁贯汝,莫我肯得。
誓将去汝,适彼乐国。
乐国乐国,爰得我适。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
三岁贯汝,莫我肯劳。
誓将去汝,适彼乐郊。
乐郊乐郊,惟以不永号!
西施夫人也跟着唱起来。夫二人越唱越有劲,心里充满着希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泪。啊!这一对脱出樊笼的鸟儿!
这时,船头值班的灵姑洋进来禀报,说:“范大夫!前面有动静!”范蠡向西施夫人笑笑,说:“灵姑兄!范蠡已经死了。这里只有氐夷子皮朱昭,一个做生意的。怎么忘了?”
“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灵姑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是一个瘦高个了,却又十分机灵的汉子。
好!看看去!“范蠡说着,同灵姑洋来到船头。天快亮了,黎明前的黑暗还没有散去。天幕上,几颗疏星眨着眼睛。湖水是阴阴的,静静的。湖上有一层淡淡的雾,象睡人覆体的轻纱。淡淡的晨光下,隐约可见前面有一团黑影,吆喝声和刀剑碰击声不时传来。
太湖醒来了,是谁打搅了睡人的清梦?
“是些什么人呢?会不会是祝铣那小子的水军?”灵姑洋猜测道。
范蠡听了听,摇摇头,说:“不象!那喊声不是越语,而是吴音……”
“那我们怎么办?是避开还是迎上去?”
“避是来不及了,迎上去!叫大家作好准备吧!”范蠡果断地说。
不久,灵姑洋很快把欧钦、吴瑜和古城子叫了出来。
天越来越明,船越来越近。那团黑影渐渐看清了,原来是几只小船在围攻一艘大船,打得十分激烈。
大船的左舷边,一老一少两个剑士居高临下,同小船上两个抡刀舞盾的汉子斗得正酣。那两个剑士剑法娴熟,又得地利,已居上风。小船上的两个汉子虽然也功夫不弱,却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幸得两条小船上几名持戈的武士相助,才维持着相持局面。不然的话,早就落败了。
船头上,则是一个豹头环眼,铁面钢髯的汉子舞着刀盾,同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剑士相斗,二人势均力敌,打得十分激烈。
右舷边的战斗如何看不见,但从传来的阵阵吆喝声和不时受伤者的惨叫声来看,战斗也是十分激烈的。
范蠡等人不知是些什么人在撕杀,不便贸然介入,正准备悄然过去。一只小船迎面驰驶来,上面一个身材魁梧,拿着刀盾的大汉大声喝道:“什么船?”
“过路的!”灵姑洋应了一句。
“哼!过路的?识相的滚远些!你们没看到莫湖四蛟正在行事,想前来找死呀!”那大汉恶狠狠地道。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准不是什么好路数。
“莫湖四蛟,何许人也?他们是湖中一霸。这喊叫的大汉唤住冲天蛟琅玕,在左舷边恶斗的是混天蛟齐云和齐天蛟薛礼,在船头上与中年剑士相持的是搅天蛟东方则,四人合称莫湖四蛟。他们都是菑丘诉老先生的弟子。菑丘诉老先生当年屠龙斩蛟,搏熊擒虎,以勇武闻名诸侯。晚年隐居小孤山,广收门徒,颇得吴王夫差的看重。他的三十六式滚龙刀和七十二式搏虎剑冠绝武林。莫湖四蛟使的兵器都是一刀一盾,便是学的滚龙刀法。他们四人离开师门之后,不合杀了人,避罪逃入太湖,聚集了百十名喽啰,专干这无本的买卖。这些年来,夫差沉溺于酒之中,又连年对外用兵,特别是亚父伍子胥死后,朝政日益混乱,民不堪驱使,频仍。至于姑苏城被围之后,更是无人过问。这就使得他们在吴王的眼皮底下成了气候。他们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杀人放火,无人可治。湖上往来客商闻“莫湖四蛟”的大名,无不丧胆,避之唯恐不及,谁敢往他们刀尖上撞?
冲天蛟琅玕没有冲上来动手,而是大声喝斥想把他们赶走,这可是少有的事情。这倒不是他突发善心,而是因为行事并不顺利,点子有些扎手,不敢过多树敌,这才亮出“莫湖四蛟”的名号来,把来船吓走了事。谁知“莫湖四蛟”在太湖虽然十分响亮,却只限于江湖,范蠡等人可是闻所未闻。何况,他们艺高胆大,什么风浪没见过,岂是“莫湖四蛟”一句空话所能吓倒的?
“听这名头准不是什么好东西。“范蠡回头对众人说。他接着大声道:”什么莫湖四蛟?无非是一伙强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在此行劫,难道就不畏王法吗?”
冲天蛟哈哈大笑,傲然地说:“什么清平世界?兵荒马乱的,清平个屁!什么王法?姑苏城的夫差都归天了,王法能值多少钱一斤?谁不知道‘莫湖四蛟’的名头,王法又能把太爷们怎么样?算你小子走运,太爷们今天没空,还是趁早滚吧!”
范蠡冷笑了两声,说:“皇天在上,威仪赫赫,东君将临,万支金箭射天狼,怎容尔等在这里作恶!”
冲天蛟那里受过这种气来,怪叫一声,恶狠狠地说:“好个不识相的老匹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不给你点颜瞧瞧,你也不知道‘莫湖四蛟’的厉害!”说罢一声长啸,早有两只小船冲上来,几支箭“嗖嗖”地向舲船上射来。
灵姑洋等人唯恐伤了范蠡,急道:“朱公请退,这等毛贼交给我们好了!”说话间,灵姑洋拔出佩剑,将几支射来的箭一一拨下水去。其余三人也分别到船两边守护。
范蠡和伯杨先生刚退入舱中,冲天蛟便冲了上来。真不亏是水上老贼,只见他举刀挺盾,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头。脚刚落地,就是一招刀劈华山,望灵姑洋的面门砍来。
灵姑洋本是越国大将灵姑浮的侄子,灵姑浮武艺高强,长于水战。当年檇李一战,剁掉了吴王阖闾两个脚趾头,致使阖闾一命呜呼,从而结下了吴越的仇怨。后来吴王夫差兴兵报仇,灵姑浮在夫湫山阵亡,那时灵姑洋不过十来岁。饶是如此,家学渊源,不同凡响,他的水上功夫十分了得,那能让冲天蛟给砍着。
闲话之间,有道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只见灵姑洋握剑蓄势待发,对砍来的大刀似乎浑然不见,就在刀锋离他面门不过数寸光景,间不容发之际,突然将身一扭,移身错步避开刀锋,手腕一抖,望冲天蛟胁下便剌。冲天蛟不意灵姑洋移身避过,收招不及,刀锋砍入船板寸余,此时灵姑洋的长剑已向他左胁剌来。好个冲天蛟却也不弱,将身一扭拔出剑来,左手盾牌一推,来迎灵姑洋的长剑。灵姑洋那能让他的盾给碰着,不待招老,剑走轻灵,趁冲天蛟立脚未稳,改削下盘。几招一过,冲天蛟由于轻敌,一开始便失了先机,有些穷于应付了。菑丘诉老先生的滚龙刀法讲究身盾合一,力猛刀沉,一派阳刚进攻的招数,要是让他得手,那攻势便如江河泻地,滚滚而来。灵姑洋使的是越剑法,顾名思义,这“越剑法”是创于子。子力弱,同男子相争自然不能以力降力,只能以巧取胜。这“越剑法”就是以招数诡异著称。“敌未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见之如好,夺之似饿虎;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恍若仿佛。”这是当年越剑的创始人阿依在越王勾践面前论剑的一番话。灵姑洋是越剑的高手,几招之中,便可见越剑之一般。这是一场以巧制力的拼斗,冲天蛟虽然力图挽回颓势,但四五十招过去了,仍是左支右拙,着着被动。好在船头不大,回旋的余地不多,否则冲天蛟早就落败了。
却说那两只冲上来的小船,直逼舲船的右侧,船一靠近,挠钩就抻过来将船勾住,七八个训练有素的喽啰,一个个抢先登船。。突然,弓弦响处,两名刚跨上船来的喽啰被欧钦连发两弹,打下水去。随后的一名喽啰稍一楞神,白虹闪过,被吴瑜一剑挥为两段。那死尸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慢慢地倾斜,接着“卟通”一声掉下水去,湖水被染红了一遍。这时小船已经打横,和大船并在一起,船上的喽啰见吴瑜和欧钦英勇,那里还敢往舲船上爬,一齐举戈向吴瑜剌来。吴瑜大喝一声,顺手一挥将三四只戈头削断,一抻左手捞住一只,用力一扯,那喽啰猝不及防,扑倒在船帮上。吴瑜飞起一脚,踢得脑浆迸射,一命呜呼。吴瑜脚刚落地,随手攻出一剑,将一名喽啰前胸贯到后背,翻转落下水中。
吴瑜神勇,举手投足间连毙三人,吓得众喽啰不敢恋战,掉转船头便跑。要想逃跑谈何容易,小船刚一转身,两枚飞蝗石飞来,两名划船手顿时头破血流,伏尸船中。这两枚飞蝗石原来是古城子看得技痒打过来的。那只船上的喽啰吓慌了,顿时乱成一团,船在原地直打旋。这一来正好成为欧钦等人练功的活靶子,只听得一阵阵惨叫,两个喽啰顿时了帐。还有一个喽啰吓得跳进湖里逃生,可也没能逃脱厄运,刚一冒头,便被欧钦一枚弹子敲碎天灵盖,沉尸湖中。
另一只小船见状,那里还敢靠近,急忙逃得远远的,有一支无一支地放起箭来。船头上的冲天蛟与灵姑洋斗了80余合,正在支持不住,刚才这一幕直看得他凉透背心,暗道:“真晦气,那来这么多硬点子?看来今天是讨不到好了,不如趁早走吧。”他意念发动,奋力攻出两几刀,趁灵姑洋闪避之际,一腾身跃回船去,人在空中刀往后一撩,将灵姑洋随后剌来的一剑架开。他回到小船中,刚叫了一声:“风紧!扯呼!”还未落音,不防古城子一颗飞蝗石打来,正中太阳穴,他摇晃了几下,“卟通”一声翻下水去。划船的喽啰吓得魂飞魄散,那敢去救援,急急忙忙划着船便跑,。饶是如此,仍有两三个喽啰死于弹石之下。
混天蛟齐云、齐天蛟薛礼和搅天蛟东方则早已见势不妙,听得喊声,又见冲天蛟被打下水去,一个个胆战心惊,急思脱身。搅天蛟在船头同少年剑士势均力敌,打得轻松一些,率先退了下来。混天蛟齐云和齐天蛟薛礼打得十分艰苦,好在没过船,经过一番苦斗,也相继退了下来,大船也未追逼。谁知未走多远,一箭射来,正中齐天蛟薛礼的后背,薛礼“卟”地一声倒在船中。混天蛟齐云和搅天蛟东方则见折了二蛟,那敢恋战,带着残兵败将落荒而逃。一阵乱箭射来,又死伤了好几个。
“莫湖四蛟”一伙跑远了。两船移近,年纪较大的长髯剑士行礼问道:“多谢客拔刀相助!敢问客尊姓大名,贵乡何处?”
范蠡还礼道:“在下氐夷子皮朱昭,一介商贾,偶来湖中,遇到这等事,你我利害攸关,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就不必多说了。”
“啊……朱公!幸会幸会!”长髯剑士沉吟了一下,豪爽地说:“朱公既是入湖经商,我们正好同路,能否光临敝舟,叙谈叙谈?”
范蠡初入太湖,人地两疏,正想找人聊聊,了解情况。这一邀请正中下怀,可嘴里却推辞道:“在下有事在身,不便相扰。但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能相告吗?”
长髯剑士笑了笑,说:“在下姓伍名雄,一介布衣。朱公,你我俱是江湖中人,讲什么客套呢?顺路同船,也误不了你们什么事的。”
范蠡一听“伍雄”。突然想起莫不是夫湫山的伍氏兄弟吗?这伍氏兄弟何许人也?乃是吴国已故相国伍员的的两位公子。伍相国姓伍名员字子胥,楚国亳地人,在楚世代为。不意楚平王荒无道,父纳子媳,伍员之父伍奢死谏被囚。伍员兄弟二人被迫逃亡出国。平王为了铲草除根,乃诏令伍员兄弟回国。哥哥伍尚为人忠厚,一听宣招就回去了,结果连同全家三百余口被杀。当时伍员在郑国,听到宣招后,立刻全身戎装,出见使者,说:“介胄之士恕不为礼。请回去告诉大王,乃父有罪,请依法惩处。伍员回国既不能减轻他的罪过,就不必往返了。”直至全家被杀以后,伍员立志报仇,先是追随跑到宋国的太子健,后太子健在郑国被杀,他才带着太子健的儿子公子胜跑到吴国。伍员到吴国之后,帮助公子光夺得王位,这就是有名的吴王阖闾。接着又辅佐阖闾把吴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并借兵攻入楚都郢。其时平王已死,伍员掘墓鞭尸不解其恨,又霸其遗孀。吴国破楚之后,国势大张,遂南伐越国。不意檇李一战,阖闾伤重而死,这才稍挫其锋。阖闾死后,其子夫差矢志报仇,在伍员的辅佐下,经过三年的准备,一举打垮了越国,逼得越王勾践入吴为奴。至此以后,夫差志得意满,远贤人近奸佞,骄奢逸,连年用兵,以至国力空虚。伍员屡谏不听,反被逼死属镂剑下。事前,伍员决心以死相谏,为免重蹈父兄覆辙,遂趁出使齐国之机,将幼子和幼托付给好友齐大夫鲍廷。伍雄是伍员的长子。父死之后,遂同其弟伍剑在夫湫山隐居不出。勾践灭吴之后,慕伍员之忠义,曾亲到夫湫山礼聘伍氏兄弟出仕,遭到拒绝。那次是文种大夫陪着去的,所以彼此不认识,不料却在这里碰上。
范蠡对伍相国仰慕以久,见是他的公子,倒有意接纳。于是说:“难得伍兄盛情相邀,却之不恭,只是给贵府添麻烦了!”
“好说好说,朱公既是江湖中人,就不必如此客套了!”伍雄热情地说。
两船靠拢,范蠡偕伯杨先生一道走上大船。伍雄同两位年轻剑士早已在船舷边相迎。互相见礼之后,伍雄指着白面短须剑士介绍道:“这是舍弟伍剑,号鱼湖子。”接着又指着另一位年轻的剑士,说:“这是世侄,姓王,名潜”。
“啊!久仰!久仰!”范蠡和伯杨先生一齐说。那伍剑同王潜一黑一白,一般高矮,看上去年纪相差不多。二人一齐答礼。
范蠡将伯杨先生也作了介绍,众人又寒喧了一番。伍剑将范蠡同伯杨先生让进坐舱,分宾主坐定。范蠡看这船舱十分宽敞,装饰华丽,虽比不上夫差和勾勒践的坐舱,倒也不逊王侯。范蠡打量一番,不赞道:“好一座大船,真是富比王侯!不知贤昆仲作何生理?”
伍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朱公过奖了!我兄弟无德无能,无非是托先人余荫,苟活于世罢了。”
“啊!令尊是……”范蠡故作吃惊,明知故问道。
伍雄摇了摇头,说:“我兄弟不肖,愧对先父,朱公不问也罢!”
伯杨先生同范蠡互相看了看,然后说:“贤昆仲同世侄,武艺高强,岂是这菰蒲中人。腾蛟翥凤,指日可待,何必妄自菲薄呢?”
“伯杨先生过奖了!我兄弟不过是荒村野人,烟波钓徒,偶然习得三招招两式,无非防身护院之用。二位先生不笑话已是大幸,那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呢?”伍剑插嘴说。
范蠡看了看伍雄,又看了看伍剑,故着吃惊地问:“贤昆仲姓伍,不知与伍相国……”
伍雄等三人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伍雄笑了笑,问道:“朱公与亚父相熟吗?”
“在下经商有年,往来于吴越之间,曾有幸与相国有数面之缘。因见贤昆仲与伍相国面貌相象,又是姓伍,故有此一问。”范蠡随口应道。
“啊!朱公真好眼力!”伍雄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伍剑和王潜,接着又说:“国破家亡。我兄弟栖身于乱世,苟活日月,本不为外人道。朱公既是家父故人,不妨明言吧!”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伍相国就是家父,他老人家屈死在属镂剑下之后,我兄弟恐为夫差所不容,避到这夫湫山下,屈指算来已七八个年头了。”伍氏兄弟隐居湖中,虽不愿向人提起,却也是公开的秘密。伍雄见范蠡认了出来,也就坦然承认了。
“我说是嘛!”范蠡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说:“倘若伍相国不遭此奇冤,夫差又何至于身死国灭,落得如此下场!”范蠡与伍员虽然各事其主,在政治上是对手,私下里却是惺惺相惜,佩服得紧。因而这句话确实是范蠡的肺腑之言,同时也有一丝自伤身世之感。
“是啊!伍相国满腹经纶,一遍忠心,却落得在属镂剑下身首异处。夫差殘害忠良,自毁藩篱,不亡国也是天理难容呀!”伯扬先生也道。
伍氏兄弟闻言黯然神伤,摇头叹息。王潜看了看众人,说:“二位先生言之有理!伍相国是擎天白玉柱,跨海紫金梁,这梁柱已折,大厦岂能不倾?”说到后来哽咽难语,拭起泪来。
范蠡同伯杨先生一见,不觉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过了一会,伍雄擦了擦眼睛,看了看王潜,对范蠡和伯杨先生勉强笑了一下,说:“吾闻子不言父之过,是为孝;臣不言君之非,是为忠。朱公,你我具是江湖中人,闲云野鹤,道什么尧存桀亡。不说这些也罢!”
“伍相国精忠报国,吴人三尺孩童莫不有口皆碑,千秋功绩,史不见书。你我江湖中人不说谁说呢?”王潜满腔怨忿,不以为然地说。
伯杨先生点点头,赞道:“王潜世兄说的是!自古以来,书为史,口亦为史,先有口史而后有书史。书史略而忌讳多,倒不如口史详实。伍相国于国之功,如昆仑之巍巍,书史不载,难道我等口史亦不载么?何况,自伍相国被抛入钱塘江之后,钱塘江畔百姓一直尊其为潮神,不仅四时祭拜,端午节更是隆重。可见民心不可欺也!”
“诸位的好意,我兄弟心领了!家父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伍雄说着,不又拭起泪来。这也难怪,伍员被逼死在属镂剑下之后,夫差犹不解恨,把尸体大卸八块,用皮囊盛着抛入海中。说是泉下,其实连黄土也没一抔。想起来怎么不令人伤心呢?
众人感叹不已。正在这时,家人摆上饭来。席间,由于刚才谈到伍相国,一时气氛有些沉闷,无人说话。
饭后,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斜射进舱来,显得格外明亮。
众人洗漱毕,重新坐定。王潜率先打破刚才的沉闷,问:“朱公从那里来呀?”
“姑苏!”
“啊!”伍氏兄弟吃惊地互相看了一眼。王潜笑了笑,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毫不感到意外。接着又问:“姑苏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范蠡叹了一口气,说:“兵火之后,必有荒年。如今的姑苏是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已非昔日的繁华景象了!”
王潜听了也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伍剑问:“朱公可听说过西施夫人的下落吗?”
范蠡怔了一下,说:“西施夫人的下落吗,这可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她在姑苏台上,有的的说她自杀了,有的说她跑了。到底如何我可也说不准了。”范蠡说话的时候,王潜专注地倾听。听完后以手支案,若有所思。
“朱公见过西施夫人吗?”伍剑问。
范蠡莞尔一笑,说:“西施夫人是深宫宠,我等平常百姓那有那个眼福呢?”
伍氏兄弟也笑了。伍雄说:“朱公是富商大贾,吴越两位大王岂不招见?只要大王招见,就有见西施夫人的机会了。”
范蠡摆了摆手说:“伍兄更是说笑了。朱某虽薄有资财,不过一介布衣,夫差和勾践两位大王怎么会垂青于我?”
“西施夫人么,老朽倒是见过!”伯杨先生在一旁插嘴说。
“啊!伯杨先生见过?在什么地方?”伍剑迫不及待地问。
伯杨先生不紧不慢地说:“当年勾践将西施夫人从苧萝山下迎出,置于锦帏之中,见人者须捐钱一文。老朽恰好在会稽,有幸得见。这位夫人可真是天人呀!“伯杨先生为了给范蠡解围,信口胡诌。其实,当年他正流落江湖,穷困潦倒,那有钱去看西施夫人?不过勾践将西施和郑旦置于锦帏之中,以筹捐款倒是确有其事,也不由伍氏兄弟和王潜等人不信。
范蠡也笑道:“老先生可真是好福气!朱某福薄,却是屡屡错过机缘。当年勾践置西施夫人在锦帏中时,我却在姑苏。后来西施夫人入吴时,在会稽举行盛会送行之时,恰好我又有要事早走了两天。真是可惜!”
伯杨先生闻言,暗暗好笑。寻思道:“不知我等这番议论,西施夫人耳朵发热么?”
伍氏兄弟和王潜闻言,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伍雄才清了清嗓子,看着范蠡说:“朱公是随军的吧?非是在下自夸,江湖上的人物也略略认识几个,朱公的大名却是闻所未闻。”
范蠡微微一惊,接着笑道:“伍兄赫赫贵胄,朱某不过一介贩夫走卒,如果不是今日巧遇,怎能听到我这贱名呢?”
伍雄苦笑了一下,说:“朱公言重了。不错,先父在时,伍家确实显赫了一阵子。自从先父辞世之后,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真是门前冷落车马稀,败羽鹦鹉不如鸡了。那能与昔日同日而语呢?”
伯杨先生捋了捋白胡子,笑道:“伍公子过谦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贵府在吴国显赫三十年,伍相国精忠报国,国人无不敬仰。我想贵府即使没有昔日气象,也不至于门可罗雀吧!”
“老先生差也!昔日孙叔敖相楚二十余年,谢世以后家中别无长物,子孙落得打樵度日。伍相国虽不能比昔日的楚相,却也是两袖清风,所遗后世的,不过‘忠’、‘廉’而已!”王潜不以为然地说。
伯杨先生点头笑道:“王世兄说的是,恰才我等不过戏言而已,望伍兄昆仲和王潜世兄恕罪。”
“好说!好说!”伍氏昆仲和王潜一齐道。众人沉默了一会,王潜看了伍氏兄弟一眼,问道:“朱公连赶路,莫非有什么急事么?”
“这……”范蠡微微一怔,接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来去匆匆,无非一个‘利’字作祟。我们为商作贾的,讲究的是眼勤、口勤、手勤和腿勤,半三更赶路是家常便饭,谈不上什么急事不急事。”
伍剑点点头,说:“朱公说的有理。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道路上颇不宁静,若无十二分倚仗,这生意可不好作呀!”
“伍公子说的也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愿意出来乱闯呢?只不过我等以商为业,又不会别的营生,冒险出来走走,总比在家里坐吃山空强啊!”
王潜笑道:“如此说来,朱公连逐利而行,必是有大利可图啰?”伍雄微微一怔,旋即会心地一笑,将头控出窗外,看湖景去了。
范蠡“嗯”了一声,摸着下巴,说:“世兄好说!我等为商作贾的,不惜冒险抛下血本,赚取蝇头微利。虽然本小利微,终究是集水成池,聚沙成塔。岂可因利小而不为呢?”
伯杨先生见王潜和伍氏兄弟逼问得紧,似乎有别的什么意思。须知假的就是假的,范蠡冒充商贾,从来没有想到会遭人盘问。不管怎样能言善辩,言多必失,让人家问出破绽来到底不好,不知会带来什么麻烦。须知范蠡夫连亡命,行踪是不宜让人知道的。想到这里,他略略沉吟了一下,插嘴道:“我等连赶路,无非是想避开越国的水军,少些麻烦而已。照王潜世兄的说法,你们连赶路,也是逐大利而往啰!”
王潜不意对方反问,略略一顿,旋即笑道:“我等并非商贾,何利可逐?”
伯杨先生以手捻须,反驳道:“世兄所言差矣!利者,人之所趋。君臣逐利于朝,商贾逐利于市,草民逐利于野。王潜世兄无利可逐,何必连赶路呢?”
伍氏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伍剑仍然侧身湖外,心里暗道:“这二人谈吐不凡,到底是什么人呢?”
王潜一时语塞,略显尴尬,只不过他那张微黑脸看不出什么颜来。伍剑一见,笑道:“先生说得不错!咱们彼此彼此!”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王潜笑得有些勉强。
伯杨先生妙语解围,范蠡暗暗松了一口气。为了避免再次受困,抢先问道:“‘莫湖四蛟’是些什么人,怎么让你们给碰上了?”
“嗨,你问‘莫湖四蛟’?说来话长!”伍雄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们是湖东一霸,唤住冲天蛟瑯玕、混天蛟齐云、齐天蛟薛礼和搅天蛟东方则,合称莫湖四蛟。自家父死后,夫差沉湎于酒之中,政事日非,姑苏城被围三年,更无力他顾,遂令这伙人在王都边成了气候。我们兄弟同他们各处东西,彼此闻名,互不相干,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不意鬼使神差,去年我兄弟接连坏了他们们两椿买卖,他们便怀恨在心,曾两次到夫湫山寻衅,铩羽而归。今晚,我兄弟出来办点事,不知怎么让他们给知道了,找了上来。要不是你们相助的话,今天倒有一场恶战。”
“他们四人使同样的兵器,都是一刀一盾,功夫倒是不错。”伯杨先生赞道。
“大约他们是师兄弟吧,不知出自谁的门下?”范蠡问。
“可不是!”伍剑吐了一口唾沫,插道:“他们是菑丘诉老先生的几个败家子。菑丘诉老先生勇武冠绝武林,英名闻于诸侯。晚年隐居小孤山广收门徒,谁知收多必滥,出了这么几个不肖的东西!”
“原来如此……”范蠡沉吟道。
“朱公久走江湖,难道莫湖四蛟都没听说过吗?”
范蠡扶案,道:“在下经商往来于吴越之间,走的多是旱路。七八年前倒走过几趟水路,那时倒没听说过什么‘莫湖四蛟‘。他们大约是近几个来的事吧。”
“可不是,也只是三五年的光景。”伍剑说。
“啊!我说呢!”范蠡应道,心中却暗自庆幸没猜错。
伍雄笑道:“谁不知吴越舟楫之利,以船为车,以楫为马,朱公怎么反而要走旱路呢?”
范蠡正要回答,伯杨先生抢先说:“兵行诡道,有奇正之分,为商其理亦然。如果别人乐于走水路,我们也走水路,那还有什么利可图呢?”
“朱公此番入湖,打算贩点什么呢?”伍雄点点头,以手托腮,漫不经心地问。
范蠡微微一怔,接着咳了几声,借此掩饰自己的窘态。说真的,范蠡虽然治国有方,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他对经商并不懂行。冒充商人,也没想到会受人这样盘问,自然也没有早想对策,因此一时答不上来。伯杨先生见状,便说:“听说荆溪一带的陶器不错,打算去看看。但不知是否有利可图,所以朱公有些犹豫不决。”
“伯杨先生,你们连走路,难道只是为了这个?”王潜似信非信地问。
伯杨先生微微一笑,说:“王潜世兄,我们经商一道将本求利,并不是探囊取物那么容易。一趟生意是否有利可图,风险极大。市场行情,瞬息万变,一线胜机,稍纵即逝。所以我们商人都是来去匆匆,唯恐坐失良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说:“两位伍公子和王潜世兄都是久居湖中,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伍雄莞尔一笑,摆摆手,说:“伯杨先生太客气了!我弟兄虽然在湖中住了几年,对经商之道却是一窍不通。岂能信口开河?伯杨先生是问道于盲也!”
范蠡也装着无可奈何地说:“在下虽然经商有年,可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也没贩过陶器。这头一遭实在把握不大!”
“朱公,既来则安,何必烦恼呢?”伍雄劝慰道。他指了指前面又说:“前面已是夫湫山,朱公来此不易,请到蜗居盘桓几日,让我弟兄稍尽地主之谊,以谢朱公拔刀相助之恩。”
“这个,无端到府上相扰,恐怕不便吧!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还是以后再说吧!”
“那里!那里!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我兄弟可是求之不得呢!朱公既与先父是旧识,如今过门不入,莫非是嫌我兄弟落魄么?”
“伍兄言重了……”范蠡无可奈何地说。伯杨先生也暗暗着急,道:“朱公,这行程恐怕……”
“不是说这趟生意毫无把握么,急着赶路干什么?莫非另有要事?”伍雄打断伯杨先生的话,接连问道。
“那里!那里!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无故到府上相扰,委实心下不安!”范蠡的心事秘而难宣,吞吞吐吐地说。
“好说!好说!既然朱公没什么急事,行程再紧也不争这几天,此事就这么定了!”伍雄执意留客,诚恳地说。
范蠡有苦难言,看了看伯杨先生,无可奈何地说:“难得伍兄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只好愧领了!”
伍氏兄弟一齐笑了起来。伯杨先生和王潜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满帆顺风,船行如飞,夫湫山越来越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