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脑袋,子矜睁开惺忪的睡眼,有些无奈的爬下后仰头就灌下一杯水。
呃、她最后的确是有叫了一个名字吧?但是为什么每次梦醒……她都会忘记那个名字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她的确是不相信什么梦中人就是意中人的歪辟,但是有那么一点幻想也是无伤大雅的对吧?
况且……傻笑,她在心中幻想,如果那个人是赵云、该有多好?
“呃……?”
不想起了重华昨天给她算的一组牌,子矜撇撇嘴角,眼角瞥过赵云大将军——当然、只是赵大将军的特写图片一眼。
……还转折、洗牌、虐待嘞,那家伙干脆直接跟她说她这学期大物会挂掉好嘞。
不过再怎么说,那家伙的牌从来都是很准,所以子矜希望得到一个更明确的答案——就好比说,她到底会『衰』在什么鬼阴沟里。
但是等损友另一组卦摆出来,子矜非但没得到答案,倒反而更加的迷茫了。
“兑?少?巫?口舌?毁折?为?为羊?金?”
少,恩,她的确是还是勉强可以算作『少』的吧;而巫,是什么?那么口舌呢?她今天会有口舌之争?再剩下的其他呢?她今天不过是去做个小手术,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卦象出来?
“又是大转折、又是虐待、又是少的,连巫说客小都出来了,话说,羊是啥?该不会我今天中午吃羊肉?那么金?有人送我金子?不可能吧……”
自言自语的收拾着东西,子矜抬眼看了一眼表。
——晤,时间刚刚好。
咧开一个笑,子矜拎起包。
“手术啊……应该会很顺利的吧。”
毕竟只是个小手术。
子矜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叹了一口气,稀松平常的向着宿舍门口走去,却突然感到一种不舍的感觉……微微挑眉,她只当是自己手术前的神经质了。
“担心什么,你家赵云赵大将军会保护你的。”
上,重华因为被吵醒而调侃着。
而子矜听到后则冲她挤挤眼睛,咧开一个你羡慕吧的傻笑。
——就算被朋友扁了不计数遍的“你这辈子就放弃了吧”,她还是很喜欢他。
只是,正专注于自己心中所想的她却没听到身后重华那句仿佛再也见不到面一般的道别——
“子矜……走好。”※※※该说是久违了的手术台吗?
子矜趴在手术台上,侧着头。
这次的手术是切除她左边后背靠近延髓附近的一颗痣。她知道这只是个小手术,所以并不太担心。
但终归只是并不『太』担心……该怎么说呢,这次要麻醉的地方实在是离延髓和后脑太近了。
虽说通常来讲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昨天重华给她摆的那组卦……子矜不自觉皱起眉来。
『金……难道是指手术刀?』
不自觉地用手指抚着自己胸前从不离身的玉,子矜的表情有些僵硬。
『手术……会出差?』
“麻醉不疼的哦。”
显然其中一个护士是误会了。她以为子矜在担心疼痛问题,所以甜甜一笑,想要借此安慰安慰她。
没多久,主刀的大夫进来了。照旧是公式化的声音,公式化的说着公式化的东西。因为这次手术很小很普通,所以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也稀松平常。
……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矜在心中如此默念,闭上眼睛。
反正她的头上也已经被手术布盖住,所以闭不闭眼都一样。
“现在正在消毒。”
医生的声音传来,子矜知道马上就要注射麻药了。她知道为了阻断神经他总共会打三针,也知道她真正能够感觉到的其实就只有头两针而已。
——因为第三针的时候,她那块肌肉的局部就应该已经失去知觉了。
“现在开始局部麻醉。”
依旧是稀松的声音。
子矜感觉到背后左肩靠近颈椎部分传来些许疼痛。
一下……两下……
只是第三针时,她却突然感到一种陌生感。平常一直和她相安无事的耳鸣声突然加重,直到第三针——她整个人失去了感觉。
对,本该只有局部失去感觉,但她却是整个人都失去了感觉!
子矜恍惚觉得那医生依旧稀松的在问自己疼不疼,但显然,自己没有回答他——她就这样在让人濒临疯狂的耳鸣声中失去了知觉。※※※等到再度爬起来,她浑身上下没有感觉到丝毫异常。有的,就只是仿佛刚发过烧似的无力晕糊感及……冷。
啧……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了……
苦笑着微微活动一下左肩和脑袋,子矜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身处的这个陌生房间。
……原来,她并没有被高顺的人抓回去严刑拷打。
不松了一口气,她跟自己说被高顺抓回去只是个噩梦——只是,看来高顺当真给她留下了些许阴影。
只不过这里——抬起头,微微松开的眉头再度紧紧别起。
这里,又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谁把她带过来的?
“爻爻,你醒了?”
甜甜的嗓音响起,子矜一愣,抬起头看着那个同现在的『爻爻』年龄差不多的小孩走进屋中。
爻爻……是那天从高顺手里逃开时碰到的小孩!
努力的装出天真无邪外加些许迷惑的脸庞,子矜抬起头,小猫眼眨了眨。
……她不是甘夫人的人么?自己,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呃?爻爻你……”
那小孩显然是被子矜的话吓到了,大眼睛心疼地看着她,竟然隐隐的闪过泪光。
……唉呀?
子矜微微一愣,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显然,是吓到那个似乎认识『自己』的人了,并且看起来,那小丫头似乎和『爻爻』很『熟』……罢了,为今,姑且装作失忆吧。
“呃、抱歉抱歉,你别哭……我只是……”着急的摸了摸脖子后面,子矜一愣,随即双眼一亮,“自从上次受伤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对不起……但我知道,你对我来说肯定很重要,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暖和,真的。”
拉过她的手抚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子矜有些抱歉的笑着……至少,这话不全是假的,她令自己感到温暖,这是真的。
“你的伤……”察觉到她的伤口,小丫头直接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子矜,“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那天如果我跟着你一起出去,就不会这样了……对不起……爻爻……”
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那个『爻爻』死之前的事么?
“对不起……对不起……”
小丫头仍在不停哭着,倒着歉,而子矜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了胳膊,却又苦笑着放下。
自己来之前,那个『爻爻』明显该是被灭口了的。不自觉地抚上脖子后面的伤口,她感到一股寒意。
被灭口?也就是说……她现在危险了!但是根本不清楚来龙去脉的她,就算想防也都无从防起啊!
“这个……”
讷讷的开口,但是子矜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关于自己,关于下邳,关于吕布,关于赵云,还有最现实的……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明明是被吕布的人拿下的,除非——猛地一惊,除非,那个将军是刘备安插的人!
“是谁送我回来的?”
她想,那天赵风八成在等的人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平凡的将军,但却不想自己竟搅了他一趟浑水。
“咦?不知道啊,三天前的早上小李就在院子里发现你倒在这里。”小丫头显然不清楚个中过往,所以也没太在意子矜不太一样的表情。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撅着嘴道,“爻爻,前几天为什么不辞而别?好不容易我把你安置在木车上,结果再回去找你就不见了!”
“唉呀……这、这个……”
面对小丫头来时汹汹的『质问』,子矜什么都没敢说,只是顾东顾西德闲扯着。直到好不容易打法好了小丫头,却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那个……呃,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小丫头看着子矜,眨了眨眼。
“所以刚才也说过了,我失忆了。”
简短有力地说完,子矜实在是想不出其他能够暂时搪塞过去的借口了。
“失、失忆……?”
小孩不解的看着子矜,似乎很奇怪她从哪知道的这些怪异的词汇。
“呃……就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什、什么……!”
小孩倒吸了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子矜,而后者无奈的嘴角抽筋着。
……显然,最开始的话这小丫头完全没听进去。
“我的意思是,自从上次受伤后,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所以,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么?”最好再告诉她『爻爻』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爻爻……你……你就是爻爻啊!”
好吧,她太高估小丫头的承受能力了——无奈的扯扯嘴角,子矜再度问道:“嗯,就好比,我叫爻爻,但是我姓什么?为什么会跟在甘夫人身边?”
“姓?我们都没有啊……我和你都是被大夫人好心从路上捡回来的,所以就留在二夫人身边了……咱们本来很要好的,爻爻你都忘了吗……?”
“呃、别哭别哭……!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看着巧巧眼眶开始变红,子矜心中一慌,连忙哄着小丫头。
……只是因为看着她的眼泪,这个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痛。
“巧巧!”
心里猛然浮现出这个名字,子矜微微一愣,随即再度苦笑开来。
……或许,是这身体的记忆吧?
看着巧言再度绽开笑颜,子矜也是一笑。心中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静静看着她泛红的面颊,她只是感到没来由的安心。
“对了,夫人还在等咱们,她说让你醒了之后去报个平安哪!”
仍然红着一双小眼,小丫头——巧巧拉起子矜的手。
“呃……”
跟着她往甘夫人那走去,子矜本能的感到这是个机会,值得一用!
冬十一月,曹操已经开始围往下邳,如果她没记错,吕布在不久后就会放了甘夫人向曹操示好!
所以——这绝对是个机会,虽然很险……!
她现在在吕布军团显然是挂了号的,虽然不知道为何吕布没有广下通缉令,但看来,高顺是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所以现在要再出现在那里,绝对危险。
但是……
皱眉,子矜想到了赵风和那位刘备安插在这里的将军——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怕是可以从这里下手。
……说客啊。
忽而想到那组卦,口舌,不就是指说客么?※※※“夫人,让您担心了。”
照着巧巧的模样请了个安,子矜在抬起头后微微一愣。
……人啊!比之洛神也绝对差不了多少,年龄不大,但无论举止还是面容,都别显一股稳重。
……难怪日后能够跟着刘备跑天下!
在心中暗赞一声,直觉告诉子矜甘夫人是个知书达理并且……不是个容易被人轻易说服的人。
但是,这也并不代表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你没事就好。”微微一笑,甘夫人将手贴与子矜的额头,柔声道,“前阵子丢了你真真让人揪心。不过,总归是回来了……只不过,瞧瞧你这小丫头,怎么把身体搞成个这样?”
“谢夫人……”
自然而然的受到那个笑容的感染,子矜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父母,双肩轻轻的颤抖着。
……她一直渴望着的温暖,却是在这里得到的么?
“快起来吧!身体又还没好,就不要再担心个什么,好好养伤就行了。这阵子,你受苦了……”说罢,悄然一叹,甘夫人带有些许怅然的看着子矜和巧巧,柔声道,“只是苦了你们两个小丫头,明明这个节骨眼了,还要随我吃苦……”
低着头,子矜唯唯,但是先前的失情却被甘夫人这句话一下子拉回。
……甘夫人知道自己的伤却并不过问,对自己的突然回来又没表现出什么部自然,看来,是知道些什么的。
“夫人,我……爻爻有一事不知当讲与否。”
看着甘夫人的脸转向了自己,子矜淡淡一笑,举手投足间再不小心隐瞒,一双眼精明的望向她。
而甘夫人看着这样的笑容,眼底露出稍许怀疑。
真像那个人说的一样,再回来的爻爻……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不仅仅是她的言谈、举止变得不符合她的年龄和身份,连她的眼神都变的恨彻底。
“你和巧巧就若我亲子,有何不当?”
“那么……夫人,如果我所料不错,您不久后就可离开下邳回到主公身边了。”
故作悠然的看着甘夫人,子矜绝不容任何人看出她心中其实正在打鼓——说穿了,她如果仅仅想要凭她现在的身份去说服甘夫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她,必须找个足够『分量』的『理由』!
“此话……不可乱说。”
如预料当中的,甘夫人有些不悦的蹙起眉头。
并且在不悦之外,甘夫人更感到惊诧——细细的看着子矜,那脸庞、那声音确实是她所熟知的『爻爻』,但她现在所说的所做的却全然不像是仕更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小丫头该思考的事情!
“爻爻怎敢欺骗夫人?”
抬起头,直视于甘夫人,子矜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只因夫人与巧巧就如同我的亲人,爻爻如今才敢如实相告夫人。而且,想必夫人也该从那一位口中听过我的事。”
故意一停,子矜看着甘夫人的眼神几度摇摆变化,暗自松了一半气。
她就赌,那位无名将军为了让甘夫人不动声的留下自己,只是说了个囫囵。却也正因为他只是点到而没点明,才刚刚好能被她拿来打个太极。
果然,良久后,甘夫人轻轻叹气。
“你说吧。”
目的达到三分之一,子矜神情一松。
“爻爻懂得些许周易与推衍之术,先前未和夫人提过,只因时机未到。”唉,胡吹吧。
“周易……?”
疑惑不解反而更加加深,甘夫人蛾眉微攒。
她所知道的爻爻,是个文静的小丫头,既不多话也不张扬,只是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但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爻爻』,却好像完全另一个人似的,每每出口就是让人惊诧不已的东西,眼神也让人感到没来由的惊诧。
甘夫人有些吃惊,也感到些许恐惧。一个看起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到底是福还是?
但甘夫人却没想到令她吃惊的,还远不止于此。
“星象之术略通一二,武经七书也大致明了。”不给甘夫人深入思考的时间,子矜迅速接口道,“夫人,我方才之所以说不久后吕布便会放您求和,便是由此可见。吕布只有下邳一城且人心涣散,而曹操现今已围城且士气高涨;吕布周围不过就只有陈宫一人能够勉强算得上谋士,而曹操身边的猛将幕僚则多不枚举。所以,吕布的输只是早晚的事而已。更何况,吕布这人天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空有一身蛮力却一无仁德之心二无统帅之才,而且他又喜功贪生恋爱财,所以才会一再易主。而这次,估计他会投诚以降曹操,那么,他用什么投诚呢?”
虽然吕布其人并非如此,但是看着甘夫人已有动摇之心,子矜心中暗笑,继续加磅。
“夫人,您是否曾为了现在还没有主公骨血而担心过?”
看着甘夫人神情一震,子矜强笑。看她表面说得如此优哉笃定,但实际上,这已经是她没有办法的最后一招了。
大略能够猜想到甘夫人此时的心理挣扎,所以子矜并没有再进一步,只是不着边际的敲着边鼓。
“夫人……!”
门外陡然传来高叫声,令屋里本就神经高度紧绷的人更是不同程度的一震。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眉头轻皱示意巧巧开门,甘夫人的思绪依然留在刚才子矜所说的事情上。
……骨血!
只是两个字,就足以让她心绪不宁到如此地步!
“吕、吕奉先那贼人说明早要送夫人回主公身边……!”
仆人的脸上满怀兴奋,激动难以压抑的望向屋内神情各自古怪的三个人。
……竟然真的让她说中了!
甘夫人犹豫着,她最先以为子矜是事先得知了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发现全然无这种可能!一来子矜,也就是『爻爻』这几天都病在上从未出过门;而二来,她一个小丫头的身份根本就无从打听这种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她是真的通周易星象,这件事真的是她『卜卦』『卜』出来的!
“你先退下。”
屏退了仆人,甘夫人示意子矜来到她身前,折着眉,言又止。
“夫人会在建安十二年前后诞下一子。的确虽然还要等很长时间,但是,此子日后必将荣华富贵。只是……”
主动接过甘夫人的话,子矜将刘禅日后的昏庸自动省略过去,只是模模糊糊的言又止,故意拖长语调皱起眉头——她就仿佛有难言之隐般漂移着视线,始终不直视越发焦急的甘夫人。
“只是什么?”
“只是,此子和夫人命中有一死劫。”
果不其然,甘夫人浑身一震,眼底无可隐瞒的泄露出恐惧感。
“可有……补救之法……?”
看着甘夫人果然上钩,子矜心理暗自道歉,但面上仍然表现出一片为难。
“这……”
“爻爻……!”
“好……”猛地咬牙,子矜压下笑意,故作凛然的道,“夫人就若我半个娘亲,所以爻爻也不瞒夫人。天地阴阳,本就相生循环,六爻变驳成天数,六十四卦生生不息。所以,所谓的每一劫也必定有一解劫所在。而夫人和少主的解劫所在,就在于一个人。”
“人……?”
“对。此人相当于扭转乾坤、也就是将死劫化于无形间的枢纽,但是……”
“但是如何?”
“但是,此人并不知晓他乃是夫人和少主的死劫换生劫所在,若然一个不小心,恐怕就……”
故意省略下文,子矜相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么我该如何是好?此人又到底是哪方英雄?”
“此人……姓郭名嘉字奉孝,是曹操身边的一个谋士。”
“那么我该怎么办……才能让死劫化于无形间?”
“这……”
故作思考的闭上眼,她当然不可能说这一切只是她编的套。
“夫人莫急,爻爻我这就写封信。您只需要把信带给奉孝大人就可以了。只是……夫人要切记一点。”
“哪一点……?”
“夫人切不能在途中遗失信件或是将信件在亲手交给奉孝大人之前拆开。当然,事后夫人要看则是绝对没问题的。”笑话,郭嘉要是真给甘夫人看原信她就找块豆腐磕死去……
“这不成问题……!”
总算是成功达到自己的目标,子矜彻底的松了口气。
而这边,甘夫人也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爻爻,突然感到一种无奈与悲哀。
——有如此禀赋,但却偏偏是个孩子家……
“爻爻……我想你也清楚。这对孩子来说,知道太多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如今又是乱世,你有如此禀赋,一直跟着我倒还好,只是埋没了你的才能,但是若然不的话……”
“我知道的……”
子矜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尴尬?一个重男轻的世界中,她只是个既没后台又没金钱更没姿的十四岁小丫头。纵然有一肚子的计,却没处发挥。所以连送个信给人她都要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爻爻,你从今天起……就装作小厮吧。”
子矜一愣,没想到甘夫人提出的会是这件事。
“你通兵法谙易理,身为孩子家的确可惜。但是切忌,你的身体弱,在乱世中求生,定要小心。爻爻……你接下来要如何?”
“我……要留在这里。这里还有我应该顺的天命……”
突然涌上莫大的孑然感,子矜眼眶一红。
虽然甘夫人如此说的用意她还不甚清楚,只是现在,她是真的独自一人了。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没有可以回的家,等待她的……就只有一个染缸般的乱世。
『赵云……』
她的一半梦想是实现了。现在,她有机会能够进到这个历史的中心,也有机会见到赵云、见到那个让她打一看三国就为之吸引的人、那个甚至让她完全不顾现实中恋爱的人。
“好了,退下吧。收拾一下东西,明早……我们就将启程了。”
“夫人……”
临走之前突然停下脚步,爻爻不无感慨的一笑。
“谢谢……”※※※前方终于显露出一条路,尽管模糊崎岖、不甚明了,但子矜却连留给自己痛苦的时间都没有,不得不马上开始拟写给郭嘉的信函。
『想必大人正在为如何无血开下邳而烦恼吧?在下虽不才,但愿试述一二。大人不妨掘开离下邳最近的那两条河,尔后引水灌城。同时我会从内部吕布手下几个人抓住陈宫,献城投降。所谓能伐人者不伐谋,能伐谋者不伐城,现在大人虽围住下邳,但一来久来征战军心不稳士卒疲惫,二来吕布虽然虎落平阳头,但毕竟是一代上将,若有心守城对于大人来说也是很麻烦的——遑论他手下文有陈宫武有高顺等人。所以,为今之策不妨内夹外攻,外硬内软双管齐下……那么,我想到十二月,下邳就可自动开城了,而吕布和陈宫也是肯定能抓住的。而等开城之后,其他的连带后续问题也就好办了。
所以,如果大人同意我的观点,就请帮我准备这些东西。一、你家主公亲笔信几封,要诚恳并且加利和些许一点点威逼。二、派个人过来。要手脚利索,要聪明,要忠心,最重要的,身手得好。三、银子。
嗯,你也许会怀疑我的身份我的目的。当然,我也的确有我的目的,只不过一不是名二不是利。或者说,我最不想要的就是这两者。
那么,每天中午巳时我都会在下邳城内最小的酒肆等候,桌上肯定只有空茶杯一个,筷子一支。而联络的暗号是……三分天下,魏蜀吴。
于是……我就静候佳音了噢。』
大概是历史上的第一篇白话信吧?叹气,子矜盯着纸上有些扭曲的爬虫字。
有些地名人名、她实在是记不清了——因为毕竟就算她再喜欢三国,也不可能事事都记得,更何况她最近看的,都只是些关于赵云的不确定的轶事传闻而已。
而且……她讨厌毛笔啊啊!
“爻爻……?”
“啊……嗳。”
扑通倒进巧巧怀里,子矜闭上眼。
现在的她已经是小厮打扮,而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就只有甘夫人和巧巧了。
“爻爻?”
“那个、巧巧你的全名叫什么来的?”
“爻爻……”巧巧的眼睛迅速变红,眼底的失望让子矜无法忽视的招架不能,“你果然是全部忘记了我的事……”
“呃……别哭别哭啦……”不知所措的安慰着巧巧,子矜突然想到了什么,正道,“巧巧,从今天起,如果以后有外人在的话,就不要再叫我爻爻了。”
那毕竟只是她的小名,而且之前还有个莫名其妙的被灭口事件……脸有些许改变,子矜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
“就叫子矜好嘞。”
风吹动窗外的树影,婆娑而动。屋内的她粲然一笑,那一瞬间毫无理由的相信着自己终将走道她想去的地方。
“子矜……”
巧巧轻呓着那个名字,突然间涌起一股悲伤。
“爻爻、你会不会离我越来越远……?”
因为她真的觉得现在的子矜就好像是风……总有一天会永远的离开她。
子矜看着这样的巧巧,一愣,旋即慨然一笑,趴在她怀里伸出手搂住她的腰。
“我答应你……永远不会。”
她淡淡的笑,就算是前途仍然未卜,却仍然感觉到一股温暖。
……一笑释千愁呐。
她想,巧巧就仿佛是自己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乱世中寻找到的避风港,如果有一天她累了,或许只要靠在她身边就可以得到再度前行的勇气吧?
“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爻爻』……所以、巧巧,告诉我你的全名嘛……”
“呜……爻爻你……果然是全部忘了我的事……”
完的气氛倏然间破裂,子矜一笑。
她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一个快乐,是友情。所以————
『赵云呐赵云,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你呢?你的哥哥,我可是见过一个了哪。』
“不过爻爻,你画的这些都是些什么驱鬼符噢?”
指着子矜的信,巧巧不解的蹙眉。
“驱鬼符?这是字啊……”
虽然知道巧巧识字不多,但当面被人指为『蚯蚓』类似物,果然还是会……囧掉的啊啊。
突然间一愣,巧巧的话让子矜猛地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里,是三国,也就是——根本没人懂简体字。而自己对于繁体字,虽然看着的时候能猜个,但写嘛……完全不能。
『惨了……』
脸转为苍白,子矜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信,一时间不知所措。明天甘夫人就将出城,而现在已经晚上这个点了……去哪找人帮她『翻译』?
『等……!』
脑海中倏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子矜猛地拉住巧巧。
“爻爻……?”
“下邳的酒家有几个?肉铺有几个?”
“怎么突然……?”
“是很重要的事。”
脸异常的严肃,重华给自己的那组卦,解释不通的至今就只有毁折和为羊了。为羊,和养羊有关的就只有养羊的农家,再加上毁折,指的就应该是和羊肉有关的,那么,在这下邳城内,就只有肉铺和酒家了。
所以子矜不容分说的拉起巧巧,也不管时间如何,带着信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麻烦啊……』
虽然这个点找人不太容易,但是她不晓得吕布抓她这件事究竟涉及了多少人——所以如果万一找错了人不小心漏了底,那可就更不妙了!※※※……该说她还是很走口胡运的吗?
在几乎跑遍了全城的酒家、肉铺后,她们终于在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酒肆里遇到一个比较可靠的人。
“那个……可以打搅一下公子么?”
故意压下声带沉下声音,子矜装作很『男人』的一抱拳。
“请说。”
对方微一抬眼,随即将视线重新移回桌上烛台,对她的怪异措辞与举止了然于心,却并没有点破。当然,也没有开口询问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个和『他』同样年龄的小孩出现在此。
“能请您帮我写些字吗?”
试探的说道,子矜本能的感到怪异感。
『这个人……』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身上有着一股儒雅之气,乍看起来像是文人谋士,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却不难发现一种武将独有的压迫感。
『恐怕不是一般百姓……要不就是隐居在此……?』
“先生可否赐名?”
努力斟酌着那个时候人的词语,子矜盯着那个人。
“乡下粗鄙之人,何谈先生。”
将姓名略微不提,他只是示意子矜开始。
“那么……打扰。”
小心地将信中的词字拆开,子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纸张,开始了这项颇为庞大的工程。
她就这样故意不着边际的一个字一个字问着他,直到深,这浩荡的工作才宣告完成。
呼……
“大恩无从言谢,来日有机会必……”
“无足挂齿。”
打断子矜的话,男子的视线再度转回桌上烛台,俨然送客之意。
“那么,就此谢过。”
深一鞠躬,子矜轻轻摇起巧巧。
而在她身后,男子却抬起头,注视她背影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
她很怪,这是他给她的定义。而最怪的,则是她给人的整体感觉。
……简单来说、就是『格格不入』。※※※再度将信赶好,俨然天明。
不自觉的暗叹一声,这次是她第一次进入三国势力核心的机会,只是如果没成功的话,就不知道是否还会幸运的有第二次了。
黎明前,自是一番肃杀景,她怅然望着窗外,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她真的可以吗?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可以放手一搏?可以得到这个时代的认可吗?
她……可以碰到赵云吗?
在以前的世界,她总是祈祷有一天能够遇到赵云;但是现在,在真的来到了这个有可能遇到他的世界后,她却发现自己动摇了。
苦笑,子矜想起了心血来潮时曾央着损友为自己和重华算过的一组牌。
『犹豫、彷徨、伤害……』
好一个犹豫、好一个彷徨、好一个伤害!
“真是要多倒霉就多倒霉的一组牌哪。”
再度苦笑,子矜迷茫的看着窗外的景。
她来到了三国,究竟是对是错?她想要进入三国时的势力核心,究竟是福是?或许她该选择为了回家而努力么?
……不、不是这样。隐隐的,她觉得她并非巧合来到这里,但是,那又是为了什么?
默默摇头,子矜咬住下唇,想到了照样画葫芦算得的那组关于自己能否回到原来世界的卦。
……《蹇》哪!
真是好一个『往蹇来誉宜待业』!难道竟让她只能干等那个所谓的『既定时刻』的到来么?
“子龙……呐、子龙,如果我说想见你,我能够见到你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但她此时只是想在那个『必须回去』的时间到来之前,痛痛快快的放手一搏。
那回去之后呢?难道又要面对那个家,那些家人?
在上缩成一角,子矜将眼泪尽数吞回肚中。
“我……不想回去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