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坐在自家屋子里看着线人们传递回来的这首虞美人时,脑海里冒出的却是一个亡国之君的形象。跟他说这个是勾栏院里的红姑娘的作品,打死他都不相信。
这种东西,出于这种小地方,肯定有问题。
他另一只手上拿着个玉佩,是当初在江北分手时,他拿给那位“刘公子”的。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着人打听了半天无果之后,他决定放下手中的事务,亲自过来瞧瞧。所以,就有了前面钱妈妈接到帖子和二十两银子、要求延期的事情。
好不容易赶了过来。看了几天,坐在台上湘帘后那位姑娘,虽说气质沉静冷淡,但怎么看也不像能做出这首词的人。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看完,连那个妈妈都看了,整个院中就没人有这个可能性。
至于那个玉佩,唉,问了那个当铺的掌柜的,说是一个粗壮的汉子拿了来当的死当,看起来不是个善主儿。
再看看台上台下较劲的一干文人墨客,更是令人兴味索然。暗线的搜索,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再次遇上了她。那个由他带过河的、眼睛清亮的“刘公子”……
不是把她放到客栈中了吗?离得这么远,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女子,出现在这种地方,很明显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他送给她的那玉佩,还被人给当到了铺子中去。虽然她身上的穿着并不像这院子里的姑娘。但看她刚才落荒而逃的场面,和那种眼神,很明显,她在心虚。
会不会……一个忽闪而过的念头从他的脑中忽地划过:这首词是她写的?高台上湘帘后的女子,只是一个代替品?!
普六茹坚哥哥,你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不好?!
如果,这首词真如他所想,是她所作,那么,为什么她作为一个东宫宠妃,还要从大陈东宫逃跑出来,其意义就很明显了。难道,这是大陈宫里暗中流传的一首谶语似的东西?!
他越想越兴奋。
如果真是这样,张丽华,这个小女子,还真算得上是他的福星呢。这么多年来,他不过是在江北打打杀杀,虽然绝大多数土地都或明或暗地归到了他的统治下,但他的野心绝不止于此。他要的,绝不只是整个江北。富庶清丽的江南,正是他下一步要吞并的对象。
他承认,自己的胃口很好。
耳边有人小声报告:“主子,那姑娘叫刘菱,是这倚红馆中的先生,专门教姑娘们新鲜曲儿的。如今住在后院子,跟清倌人们住在一起,二楼的最后一间房间。”
说罢,不等普六茹坚作何表示,转眼混进人群中不见了。
果然是她!
普六茹坚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不明的笑意,像一只猫咪发现了老鼠:这个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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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亥时末,不管前头还是如何的灯火通明、歌舞喧天,刘菱都按时洗漱完毕滚上床去,也不管桌子上还留着她尚未写完的乱七八糟的鬼东西。这勾栏院就是这么讨厌,明明该睡觉的时候,前头乱糟糟的不说,连后头这清倌人住的木楼,都不时有喝多了误闯过来骚扰的。还好她住在二楼的最末一间,饶是这样,这段时间以来,也被敲错了门好几次。
不过好的是,等她开了门冰着脸在黑暗中望来人面前一站,虽说个子确实娇小了点,但那份气势,却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所以住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哪个登徒子真正碰进了她的房间。
可今晚似乎不太一样。
刚灭了灯躺上床没多久,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吧,又是一阵敲门声传了来。正在被窝里回忆下午见到那普六茹坚的前后,有没有穿帮的可能时,那门就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倒不像喝多了的,敲门声不大,只“笃、笃”两声,便停住了。等了一会,见里头没人答应,又是“笃、笃”两声。
刘菱烦躁地拿被子蒙了头——现在她心情不好,不想开门用眼睛杀人。
可那人好象不屈不饶,静了静,又是“笃、笃、笃、笃”接连四声。
她要疯了!
从床上腾地跳起来,光着脚披头散发满腔怒气地冲到门前,伸手拉开了门闩。
门前站着一个人,很高大,穿着漂亮的紫色的袍子,一双俊眼顾盼神飞,此刻却充满戏弄的意味。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刘菱满肚子的火瞬间飞到了爪哇国,脸色一变,忙不迭地关门:“公子走错门了,这后楼是清倌人们居住的地方,请前头去。”
门既然开了,还能让她再关上?!
普六茹坚扭头看了看走廊上:很好,这会儿正是前面生意红火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到前头伺候去了,他一路上来,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而现在,整条走廊上更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只大手撑在门上,刘菱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关上。就在两人僵持的一瞬间,来人突然加大了手上力度,一把推开了门,闪身进来,反手关门,她听到了门被闩上的声音。
黑暗中,面前有男人带笑的声音:“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丽华。”
丽华?
丽华!
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的脑中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即反应过来,冷冷地说:“公子,您认错人了。”
声音虽然冰冷,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慑人气息,仍是让她止不住地悄悄退后一步。
“认错人?那你还退什么退?明明就是心虚。”普六茹坚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紧走一步,咄咄逼人。
刘菱不自觉地再退一步,语气里有一丝慌乱:“你太高。这样和你对面说话,压迫感太重。”这也是实话。
“那你头上掉落的发簪又作何解释?上面有江南大陈皇宫的字样。你该不是偷来的吧?!”他故意逗她。
偷皇宫的东西,说到哪里都是个死罪。
刘菱不作声,心里那个悔啊!什么不好用,怎么今天把这东西拿出来插上了呢?!
她却不知道,早在她被卖到这院子里的第六天,玉佩出现在当铺里的第二日,普六茹家的暗线就已经在暗中调查玉佩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