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几分钟的路,我已经双腿微颤,有点喘了。
幸好赵阔也没逼我太甚,只在侧前半步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引路,一路却无话,只听着脚步声声。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古代就是地广人稀,这么大的宅子总有几十亩地吧?要搁现代,寸土寸金,饶你是千万富翁,在北京上海有个几百平方也算是豪宅了。
“窄…”我犹豫着开口,他立马在一旁应道:“小人赵阔。”
汗,他以为我是记不住他的名字?我只是笑道:“赵大哥。”
“不敢当,少夫人一向只叫小的赵阔。”依旧笑得如当初一样谄媚,我感觉到他眼中带刺,让我很不舒服。不知道朱离怎么跟他解释我的判若两人,但那一句“少夫人一向……”却听着很是刺耳。
“赵大哥,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回屋……”我不理会他的目光和言语。
“回少夫人,大约还有半柱的时间窘了……”
可是……谁能告诉我半柱是多久?许是见我面不太好看,赵阔又道,“要不……少夫人先休息会儿再走?”
“好。”估计他是跟我客气,不过我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把赵阔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才道:“初时分,地上太凉……”
难得他倒有这心关心我了?还是怕朱离问起阑好交待?我摇头,实在是不想晕在他面前,太没面子。
“要不……小人扶少夫人回去吧。”
估计这又是跟我客气呢,这点眼力价儿我还是有的。缓了几口气,我才笑道:“不敢劳动赵大哥。要是不麻烦,你帮我把青屏给叫来吧……”
赵阔道:“回少夫人,青屏被安排去帮王婶打理前院的一些事宜了。”
我一怔,我知道这阵子王府里肯定大换血,但怎么连青屏也被调走了?我这个做事一向相信直觉,直觉告诉我,青屏是个单纯善良的丫头,应该不会是什么人派来的眼线。
更何况她对朱离的忠心更不是作假,当初也是她苦苦相求于我救救她家少爷的。这朱离不能干卸磨杀驴的事啊!
一肚子疑问自然不能开口问赵阔,我沉吟了下,本来是想让赵阔再帮我把刚刚送药的哑找来,可转念一想这一来一去不知道又是几柱,求人不如求自己,坐在地上这一会儿也缓了点劲过来,于是撑身起来,只希望古人的不要太长。
看到了那道月亮门,我心情大好。虽然只穿行过一次(陪朱离去前堂见刘内侍那次),但是此时却觉得无比熟悉和亲切。
穿过月亮门,便是园。
“路我已认得。”卫计他对我的龟速早已经忍无可忍,于是一到园我便开口,“谢谢你了,赵大哥请回吧。”
赵阔摇头:“少夫人言重了,少爷吩咐让小人送少夫人回房……”
他很刻意的强调了“回房”两个字。若不是我明白朱离的不放心,我还以为这是要押我回去呢。不过听他的话似乎不友好,我想了想还是缓缓开口:“没让你去前院这没情愿?”
赵阔明显一怔,估计他以为以我的智商还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直接坐在一进月亮门之后最近的假山旁的一个石头凳上,轻声叹息:“你在明,‘宁兄’在暗,而且他还是静王爷原来身边的亲信,让他陪少爷去见客人,的确不妥。”
赵阔秘抬头看我。呵呵,我这话果然是有点份量的——这才是当时在草棚中,赵阔言又止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我也是刚才路上慢慢啄磨出来的。但由此看来,赵阔的心思的确比“宁兄”深沉些。我知道赵阔虽然一直自称“小人”,仿佛语意恭敬,但语气中的不屑与提防却那么明希他既然是朱离的亲信,我总也得给朱离争点气不是,别让人以为他的眼光真的那么次。
而朱离说祷错,我只是太懒,不想动脑子而已。
赵阔目光盯着我,那不大的单眼皮儿下面精光锐现,但只是片刻,他便垂下头,复又回到了原来的神,谦卑地笑道:“天寒风冷,小人还是送少夫人回房吧。”
我不由多瞧了他几眼。第一次见面只是觉得他过于谄媚,又听人壁角,先入为主的觉得他生就一副奸人模样,不由有几分嫌恶。刚才又因为气短和想问题,没太留意。如今看来,他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自知道了他的立场,原来嫌恶的嘴脸看起来倒也顺眼几分,再次印证了“相由心生”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了朱离的,只是古人说得果然没错,近墨者黑,一样的心机深沉,一样的腹黑如墨啊!
我笑笑,不再言语。跟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我刚要起身,突然赵阔一个箭步冲过来,压住我的肩膀:“别动。”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凝重的面,不由微微一怔。但片刻之间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赵阔已在眼前消失不见。
因为我的一路磨叽,出门时是彩霞满天,此时已有些天微暗了。但我还是能看清,赵阔与两个蒙面的黑衣人瞬间斗在一起。
没有电视剧里真气所到之处惊起一片的呼呼哗哗声的夸张,但长衫猎猎声和兵器交接声惊心动魄。赵阔和两个黑衣人使的都是剑,一时间那明晃晃的颜晃得我目不暇接。
高手过招啊,虽然没有那么多的音响效果,但真刀真枪的交手,一招一式仿佛都要把人致于死地的狠厉,实在是比电视剧里面的飞来飞去的表演精彩很多。
我觉得我这个人胆子一向挺大的,想来是这些年来看惯了些生生死死,只要不是钝刀子割肉给我点痛快的,基本上对死亡也就没那么多恐惧了——反正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会追忆和悲伤,才会觉得痛。
所以当赵阔跟人家生死相搏,我居然还可以在那儿稳稳的坐着当成看表演。
不过事后我还是发现,我心理素质虽好,但身体似乎不怎么争气,因为据我后来回忆,其实当时我的腿居然是在发抖的。
细细看去,在打斗过程中,两个黑衣人似乎不愿与赵阔纠缠,只是一味企图抽身而退。但赵阔一柄软剑如灵蛇一般死死缠住他们,如此又相恃了一段时间。
忽然似乎两个黑衣人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突然改变了方面,丛阔身边擦过,直冲我就刺了过来。
我大惊,却只听得赵阔一声大吼:“还不快躲!”
这时我才发现,我居然站不起来了,就是双腿抖的!真是惭愧,不过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身体虚弱,等我活下来,再好好商榷。
就在此时,另一个黑衣人却虚晃了一剑,秘向前院掠去。
声东击西!
赵阔脚步微顿,只是瞥了我一眼,却抬脚向企图逃走的黑衣人追去。
我苦笑,果然如此结局。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赵阔定然厌恶于我,又是如此危急关头,他能放那黑衣人走救下我才怪!
我怔怔地望着那逼我而来的剑,一时间不但不知道躲避,反而心头无比宁静。
我忽然听到熟悉的咳嗽声。
听人说,人之将死,会听至亲之人的声音,那是死前心有不甘的牵挂与思念。可是我跟朱离就算彼此有好感又彼此喜欢,但也还没到这般地步吧——再说了,不是相唤,却是又咳,这不成心不让我放心么?每回他一咳,准没好事!
我若有所感的回头,竟见朱离那孤悄身影在苍凉的暮间竟如此悲哀而感伤,仿佛一根长针直直扎进我的心底。我告诉自己,我就算死了,他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一定!
但尽管这样,我的眼泪还是在瞬间不由自主的滚滚落下。我就那样怔怔的望着他,只觉得我们之间似有一手无形的手,紧紧牵系着彼此,仿佛他真的成了我心底的执念,就算死了也割舍不下的执念。
但只一瞬间,朱离眼中的一切心绪忽然散尽,若不是我脸上还有泪,我几乎以为刚才所有的感动都只是错觉。
他双眼微眯,转眼换了淡漠清冷,锋利如剑。
与此同时,那支向我袭来的剑,已冰凉地贴在我的脖颈间。
一瞬间,我竟不由微松了口气——以我为质,总比一剑杀了我好。至少我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而我突然也那么那么想活下来。
黑衣人低哑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放我走。”
我不敢动头,怕一不留神那支剑就割破我的脖子。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左肩还没好,不想脖子上再添一道伤。
从那黑衣人声音里的喘息中,我听出了他的紧张。
“不。”
黑衣人的话音未落,朱离已经淡淡开口。
我感觉到黑衣人一怔,放在我脖子边上的剑下意识地紧了紧,有丝不安:“你说什么?”
我不敢看朱离。我不喜欢他现在的目光,那锐利而无情的目光只会让我心寒。
“我说‘不’。”朱离再次清晰地重复,然后径自转动轮椅,向前行了过来。
宁漫在原地没动,但面却凝重了几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忍——是为我么?我忍不住轻笑,这个人瞬间变得可爱了一点。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便杀了她。”那黑衣人的剑紧紧贴在我脖子上,真凉啊!凉得我从头到脚遍体冰寒。他拽着我想后撤,却无奈我坐在那里根本动不了,其实也不想动。
朱离然理会他的威胁,缓缓逼近过来。那熟悉的带了草药的味道仿佛一直能够给我安稳和信任,而那压迫人的无情和冰冷却又那么陌生——这一瞬间的他,充满了果断、自信、高贵和无情,仿佛前面再多的危险威胁坎坷风波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你……你再过来,我真的……”黑衣人的声音不但颤抖,而且有些凄厉,刺激着我的耳膜。我有些不忍听下去,轻轻叹息,好心地提醒于他:“他恨我入骨,会在意我的死活么?你这招实在是不高明!”
“投鼠忌器,受制于人,你这招真的太不高明了。”朱离缓缓开口,话音未落,他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那修长而白晰的手指轻轻替我——推开了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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