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岑苾让庄虎再去妙檀宫催促一番,几位朝臣见此模样,眼中都露出忧虑之色来。庄虎这次去,穆晟钊却是很快就来了,但是脸上却明显露出兴致被打断的不悦。
他进入大殿,道:“皇后这么急着请朕过来何事?”
岑苾赶紧将黄河决堤之事说了一遍,穆晟钊斜倚坐榻上听完,面上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洪水而已,从上古时期洪水不就常来常往吗!现在应该赈灾,修堤……”穆晟钊说到这里,想了片刻,道:“嗯,这事应该户部管,喏,户部尚书阮精忠不是在这里吗,阮精忠,这事朕交与你办理。”
“可是,微臣刚才与几位同僚粗略估计,赈灾需要三十万担粮食,而我国国库中经过联年征战,已只剩下不足十五万担粮食,而且还不能全数拨给受灾地方。另外,重新修建沿线溃堤,至少需要五万民夫劳役一年,纹银一百万两,这些民夫从哪里调集,他们的口粮如何供给……”户部尚书立刻忧虑提出疑问。
“提高赋税,增加徭役,我大燕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这些算的了什么!”穆晟钊想也不想就说道。
“可是,皇上,我国百姓经过连年征战,不少良田荒芜,赋税和徭役已经不低,如果再度提高,老臣只怕会民不聊生啊!”中书令荀祁年说道。他是前朝老臣,学识渊博,心系民生,为人耿直,只是从先帝后期江成武执政开始,就被冷落一边,只到了江成武死后,得岑苾提携才重新得以重用。此时,他提出了这个实际困难。
穆晟钊眉头皱的更紧,不悦之色更浓,道:“那你们说怎们办?”
底下几位大臣互相对视,却谁也说不出话来。
穆晟钊脸上已有怒意:“朕养了你们这些大臣,平时位高权重,有了这样事情你们就无话可说了吗?”
几位大臣赶紧跪下谢罪。
穆晟钊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朕不需要你们谢罪,朕就不信这些小事你们办不好,你们赶紧给朕想办法。”
岑苾忽道:“皇上,臣妾认为既然出了这样情况,不能再加赋税于普通百姓,臣妾请求自皇上和后宫开始,缩减用度,省出五万担粮食,二万两纹银交给户部。再令朝中有功将士根据官职各出积蓄,臣妾闻这些将领以前跟随江成武在外征战,所得财宝甚巨,现在国家有难,让他们贡献一二,也是应该。至于民间赋税,只收富户大族,不可侵扰一般平民,这样才好体现皇上关爱民生怜惜百姓。”
岑苾话音刚落,几位大臣立刻说道:“娘娘所言办法甚是!”这几个大臣同时发话,却有的是公心为民,有的是私心为己。因为这些人里面并无一员武将,都是文臣,岑苾这个法子又能解决黄河决堤的实际困难,又对他们的利益没有任何影响,因此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穆晟钊却皱眉道:“宫中缩减开支,难道要朕每日进膳无鱼肉,朕后宫的嫔妃只穿些素色布衣吗?”穆晟钊一心想着自己如何在后宫行乐及时,实在不愿意从自己开始节省简朴。
几位大臣不由又你望我我望你不敢说话。
岑苾道:“皇上,如果不从宫中做起,那些武将平日里骄奢敛财惯了,现在如果只要他们贡献财富,他们只怕会不乐意。臣妾愿从自己开始减膳,将每餐三十六道膳食减为三道,臣妾自己只穿布衣,捐出财宝,以助灾民度过难关。”
荀祁年听到岑苾这样说,心中不由暗暗赞叹:皇后贤德。口中说道:“皇后为国为民,实在为臣等的楷模。”其他几个大臣也连声附和。
穆晟钊不悦的看了岑苾一眼,但是此时他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于是只好说道:“就这么办吧!”说着拂袖而去,又去妙檀宫找那殷婕妤寻乐去了。
荀祁年看着穆晟钊的背影,心中叹息:这位皇帝如此不顾政事只贪恋美色,燕国江山可怎么好啊,如果不是皇后贤德一力支撑大燕江山,先帝祖宗留下的大好河山只怕保不住了。若一日如虢国程氏皇族那样,结局不是太悲惨了吗!昔日江成武在时,只觉得他专权好武,但是现在看来,江成武在时,燕国可从不至于有什么内忧外患的灾祸出现,这位皇帝可真是令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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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晟钊愁眉紧锁的回到妙檀宫殷婕妤居处,殷婕妤已经迎了上来,见穆晟钊神色不快,于是问道:“皇上,这是谁惹您生气了?难道是皇后娘娘?”
穆晟钊于是将黄河大水之事跟殷婕妤说了一遍。殷婕妤听完后,道:“什么?从宫中开始节省起,这一个后宫能省出多少银子啊!和燕国广博物产相比那不是九牛一毛吗!”
穆晟钊道:“朕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皇后执意如此,几位大臣也附和于她,朕只好同意。”
殷婕妤听出穆晟钊口气中有对岑苾的不满,于是放大了胆子,说道:“臣妾怀疑皇后这样做是有私心的!”
穆晟钊有些奇怪的抬起头,道:“她怎么有私心?她自己也要如此!”
殷婕妤道:“皇上想想,臣妾在皇上面前邀宠,只怕皇后心中已经不悦了,现在乘机削减咱们这些宫眷的衣食,只怕臣妾经不起几日就已瘦骨嶙峋,而且,每日只能身着布衣,素颜面君,样子只怕难看的很,皇后恐怕想通过这个法子让皇上再不来臣妾宫里。”也亏得这位小户出身的女子想象力丰富,连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也能联想到一起。
穆晟钊倒还不似商纣王一样昏庸糊涂,他不信的问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臣妾说皇后就是这个意思!”殷婕妤说着耍起娇来,殷婕妤吃定皇上宠她,于是不管是否有道理,皆胡搅蛮缠一番。
穆晟钊果然着了她的道,哄道:“好,会,会,朕的小心肝,别发愁,朕用私库的银两补贴你,保证你受不了苦还不行吗!”
殷婕妤这才转怒为笑,道:“臣妾知道皇上最疼臣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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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岑苾在秀鸾宫中,已经传下懿旨,整个后宫皆节约用度,她自己所在的秀鸾宫,宫女们不仅要穿布衣,更在每日闲暇的时候要纺纱织布,另外从自己内库中拿出白银一万两,发给户部赈灾。
后宫各人见皇后如此,也不敢再说什么,于是都自觉不自觉的节省用度起来,一月之中也省下足额之数交给户部。只有殷婕妤,因为皇上特别的宠爱,依然保持奢华的生活。宫中嫉恨她的人早已不少,于是纷纷向岑苾这里告状投诉,岑苾却也不动声色,轻轻将这事按过不提。于是宫中竟流传起皇后也忌惮殷婕妤三分的说法。
朝中武将里面,因李铭毅带头捐出自己历年积攒的财宝五万两纹银,其他武将无论心甘情愿还是无可奈何,皆捐出财物,一时间户部充盈起来,粮食和银两源源不断的发往灾区。
赈灾一直在几位重臣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岑苾暂且放下心来。但是七月二十,却突然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华州灾民因为没有接到赈济,官府又乱摊派徭役,十室九空民不聊生,因此在伏牛山一带有五万余走投无路的灾民发起暴动对抗官府。
穆晟钊得到这个消息,对岑苾怒道:“你不是说从宫中开始节约用度,尽量不派给普通百姓赋税徭役,怎么还会有这样情况发生?”
岑苾正沉浸在震惊之中,听穆晟钊这样责问,一时说不出话来。
穆晟钊也不理会岑苾,道:“这些暴民刁民,只有征剿一策可行了。传令下去,让李铭毅率八万大军赴华州征剿。”
朱和正想传旨下去,岑苾突然惊觉,道:“皇上不可!世上百姓,只要有一口饭吃皆不会去走与官府对抗的路。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穆晟钊道:“能出什么问题?”
岑苾低下头去,道:“臣妾现在不知,请皇上给臣妾一点时间,将此事弄明白。”
穆晟钊沉吟半晌,最后说道:“好吧!朕就再信你一次,不要让朕失望啊!”
岑苾道:“臣妾明白!”
穆晟钊走后,岑苾立刻召来参与赈灾的官员,问道:“华州赈灾和修堤之事是谁在主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