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楠楠还与马翠香通着信，只不过是越来越少了。
自从王楠楠进了播音室以后，王楠楠与扬帆，就很少单独在一起了。有时候在路上碰见扬帆，扬帆也总是低低头，就从王楠楠跟前走过去。本来王楠楠想与她说话，可是看到她躲闪的眼神，也只好作罢。但是在楼道里，每当王楠楠“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对着王楠楠发笑。王楠楠真有点糊涂了。在楼道里，她还是经常走在王楠楠的前面。
十一月五日，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宿舍里早早就“硝烟弥漫”，王楠楠没有兴致打牌，就走下楼来。他一个人在楼下走着，嘴里哼起了谭咏麟的《故园之恋》：
走过了一山呀又一山呀，过了一江嗷又一江嗷。清晨我们常牵手，脚步在四方漂流。小路上我们在走，夕阳里我们在走。走过多少年月，付出几多心酸。走过多少风雨，伴随几多忧和愁。嗷……….忧和愁。黄昏我们携手，泪水在心底涌流。默默地我们在走，缓缓的我们在走。世上多少变迁，不该我不提。人间多少爽雪，难得我对你露出情窦。嗷........露出情窦。一个是鬓发染白霜，一个是皱纹上额头。愿我们紧紧的手拉手，双双走在走在暖暖暖暖的神州.......
王楠楠一个人，边走边小声地唱。忽然，他看见两个女孩从东向西走来，其中一位的脚好像有点毛病。她们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看见了扬帆。扬帆冲他看了一眼，他确信扬帆已经看见了他，他正要与她打招呼，可是她很快的转过头去。他感到很失望，真是“泪水在心底涌流”。他强忍着烦恼，向南绕过教学楼，转了一圈，又从东向西走着。当他快走到向南的岔路口时，远远看见岔路口站着一个人，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楚。他认出来了，那是扬帆。他强忍着满心的不悦，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扬帆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没有答话，站在扬帆面前。杨帆说：“怎么，生气了？刚才我和秋萍在一块，没法与你说话。”王楠楠说：“我知道。”他又说：“秋萍呢？”扬帆说：“我把她‘送’回去，我又回来了。我们最好不要在这儿，太显眼了。”与扬帆在一块，总是“象地下工作者”，必须在阴暗的角落里。王美婷就不是这样。
听了她的话，王楠楠就与她一道往南走。扬帆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着。走到运动场的东门口时，她才放慢了脚步。王楠楠问道：“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杨帆说：“让别人看见不好。”王楠楠说：“又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扬帆歪着头，很天真的样子问道：“又不是什么？”王楠楠本来想说“又不是谈恋爱”，可是没敢说。他知道扬帆不好闹。谁知扬帆却说：“你不就是想说‘又不是谈恋爱’嘛，我知道。可是让那些同学看见了，嘴里什么都说，多没意思。”王楠楠倒脸红了。
扬帆无论站在哪里，总象一棵小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王楠楠就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回族人，不吃猪肉，就营养不良？
他的眼光飘在扬帆身上。杨帆说；‘你看什么？”王楠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平时不吃一点菜？”杨帆说：“对，就吃素菜包子，还有咸菜，有时候也泡一包方便面。”王楠楠咂了一下舌头，说道：“这怎么能行？我要是回族人，我可受不了。”杨帆说：“对，这就是不同民族的区别。所以，不同民族的人，就不能在一块儿。”王楠楠吃惊的望着她，看到她的眼睛很明亮。王楠楠觉得她的话，话里有话，他愣了一下，就问了一句：“你是说….”扬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却说道：“昨天中午，接到了我父母的来信。信上说，我在校不能谈恋爱，更不能与汉族小伙谈恋爱。她们的偏见是很强的。”王楠楠说：“倒不完全是偏见。两个民族，风俗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当然就不方便。不过，你并没有谈恋爱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重，其意不言自明。
扬帆站住了，看了一会身边的王楠楠，然后又转身往前走。她低着头不说话。王楠楠不安地望着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觉得很不自在。扬帆忽然说：“你说的对，我并没有谈恋爱。也许，我们只能作好朋友。”她的声音很低，王楠楠几乎听不见。路过一盏路灯下，王楠楠忽然看见扬帆泪光闪闪。王楠楠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每当路过路灯下，扬帆的脚步就加快。真烦人，今晚上的路灯怎么就这么多，这么亮。扬帆又抬起头，转过脸来问王楠楠：“听说你进了播音室？”王楠楠知道她这是明知故问，就很干脆地说道：“对，就和王美婷搭档。”“王美婷？就是那个在入学大会上发言的那个？”王楠楠点点头，说“对”。扬帆说：“她很漂亮。她的声音也很甜美。你们很谈得来吗？”王楠楠本来想说“还可以”，不过他又觉得不合适，马上改了口说道：“只合作了一次。还不熟悉。再说那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杨帆点了点头。
王楠楠不明白，她在这时怎么提起了王美婷？难道在她的心里..….
扬帆说：“很长时间没有与你一块走走了，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你们这学期有没有实习课？”王楠楠说：“没有。听说下学期有。”杨帆说：“你们矿建专业就是好，还有机会出去实习，看我们就没有机会。”王楠楠笑道：“可是，将来我们都是下井的，你们是坐办公室的。”话题一下子轻松起来。扬帆说：“坐办公室有什么用？听说你们下井，还享受下井费？”王楠楠说：“对。有。”扬帆又说：“那你们天天下就是了，还挣钱呢。”王楠楠笑道：“那也不能呆在井下不出来呀，那是很危险的地方，不是闹着玩的。”杨帆说：“所以，你要是下井，要特别注意安全。”王楠楠说“是”。扬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说道：“天，我出来有半个多小时了。我要回去了。要不然，那些小妮子又不知该嚼些什么舌头了。”说吧，扬帆加快脚步，往西走去。王楠楠跟在后面，说了一句：“有时间还要出来走走。”杨帆说：“你先站一会儿，我走远了你再走。”王楠楠只好站住了。
王楠楠没有直接回宿舍，可是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他到了宿舍楼下，挤在那里看了一会电视。电视上正在放《红楼梦》。主题歌优美的旋律在空中弥漫：
一个是阆苑仙芭，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总是终虚话。阿……..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老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的，秋流到东尽，春流到夏。啊…….
声音如泣如诉。王楠楠想起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凄凄惨惨的爱情故事，心里很难过，就回了宿舍。
“硝烟”仍在弥漫。王楠楠躺下来，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九八九年，不知不觉地来了。之前，王楠楠买了一份精美的明信片，寄给了马翠香。他在上面写道：“翠香：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王楠楠。”自此他寄出明信片后，一直盼着马翠香的回信。元旦这天，正好受到了马翠香的贺年片。那是一辆赛车。赛车的背面写着：“王楠楠同学：愿你乘上这班人生的快车，奔驰在人生征程上。马翠香。”虽然这是在意料中的事情，但是王楠楠仍然很高兴。
初冬，天气已经很冷。校园东大门外的小树林，早已是一片光秃秃，同学们已经很少再到这里来了。但是，有时候王楠楠和王美婷，还到这里来。王美婷穿上了一件红袄，红红的，像一团火焰，衬着她雪白的脸庞，显得格外娇嫩。她总是披着一头飘逸的秀发。风一来，那秀发就飘起来，像一位仙女，又像武侠小说里的侠女一样。在这个地方，他不会碰见扬帆。扬帆，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