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周的最大快乐,不在于劳动,而在于不上课。厌学,是中专学校的一个通病。四月十一日到十八日,是矿建八六一班的劳动周。其实八日那天,同学们的心情就一下子轻松起来了。
星期一,是在学校的澡堂附近搬运垃圾。说是垃圾,并不是一些生活垃圾,而是一些建筑垃圾。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这些垃圾就存放在这里。学校里派出一辆大卡车,来搬运垃圾。卡车一到,他们就忙活起来,铲土的铲土,扳快的扳快,干得热火朝天。同学们有的说着笑话,互相打趣着,说笑着,干得格外有劲。班主任程老师也在这里,和同学们一块劳动。程老师也说着笑话。不一会儿,就把车装得满满的。车开走了,同学们和程老师就顺势坐在地上说笑。一个中午,很快过去了。下午,还是干同样的活,一切与中午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四点的时候,王楠楠忽然看见了扬帆,正从东向西走去。王楠楠以看见扬帆,便把目光投射过去。其他同学一看,也忙转过头去看着。这时,有个同学忽然说:“郭华,你的老乡。“郭华看了一眼说:“是老乡。”那位同学又说:“人长得很漂亮吗!”郭华说:“她和我们是一个县的,她是回族人。”别人听了也没觉得什么,没有什么反应,唯独王楠楠吃了一惊:什么,她是回族人?!王楠楠瞪着一双眼睛,满脸的惊诧一时没有收敛。郭华说:“发什么呆,莫非你看上她了?她可是位回族姑娘,成功的希望不大。”同学们都笑起来。王楠楠红了脸,说了一句:“说什么呢,我又不认识她。”同学们在没有说什么。只有王楠楠,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扬帆,她怎么是回族人呢!她怎么就不说呢。王楠楠正在懊恼,汽车来了。同学们又开始干活。王楠楠抓起锨,刚才的劲头一点也没有了,懒洋洋的。郭华一看,就把锨接了过来。大卡车一装满,程老师就宣布散伙,同学们就像解放了似的,嘻嘻哈哈走了。王楠楠闷闷不乐地自个儿走着,郭华回头看了看他,站住等他。郭华说:“怎么了,不舒服吗?”王楠楠说没事、正常。
劳动周,晚上不上晚自习,时间自由支配。大部分同学都打扑克,只有几位同学出去走走。晚上,凉风习习,是散步的最佳时间。街道上人们三三两两走着,有的领着孩子,有的搀着老人,他们大部分是老师。今天晚上,王楠楠本来打算下楼走走,享受一下春风的恩惠,可是他没有心绪。他早早上了床,躺着,眼望着天花板,就连504与505之间的战争他也没有兴趣参加了。那边战鼓累累,这边只有一个牧文在那里仓皇应战,已是“寡不敌众”。穆文喊他下来帮忙,他无动于衷。他想的是扬帆,那位回族姑娘。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偏偏是回族人。不过他又一想,她是回族人也没有什么错,她并没有对他说自己是汉族人呀。这事,怪不得扬帆。你王楠楠什么时候问过她:“你是汉族人不?!”没有!从来没有。王楠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漆黑,显然天已经很晚了。
第二天,王楠楠破例没有早起,不过他也起床不晚。中午他就振作了起来。其实想想,这是与他关系并不是很大。他与扬帆,只不过就是一般朋友关系,并没有什么特殊。也许将来发展下去的话,有可能出现特殊关系,但是目前还不是。扬帆没有必要对自己表白不是汉族人,自己也没有必要对此很在意。
十二日的任务,是去学校北边的一个大操场去运草皮。煤炭学校的大操场已经建好了,四百米的跑道,又宽又阔,很气派,只是里面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色。同学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一部分草皮运到学校。还是昨天那辆大卡车,把同学们拉到了草场。草场真大,能跟得上他们的学校那么大。负责买草皮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油光满面,看起来很精干。中年人指挥着同学们,往大卡车上搬运草皮。同学们也干得很起劲,一边忙着,一边开着玩笑。中年人笑道:“慢慢干,累了就休息一下。”同学们干一会,歇一会。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大卡车。大卡车开走了,同学们就顺势坐在草皮上。中年人就和同学们拉开了呱。有位同学说:“你们是资产阶级,我们是无产阶级。”中年人马上问那位同学:“什么是资产阶级,什么是无产阶级?”那位同学答道:“有钱的是资产阶级,无钱的是无产阶级。”同学们哈哈大笑。王楠楠没有兴趣参加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讨论,一个人苦闷的坐在一边,想着心事。
徐翠玲与他断了联系,扬帆又是位回族人,马翠香对他不满意。他心里一直还想着她们,只是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想着自己。徐倩没有了消息,徐敏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清一色的世界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就是曾经相识的女性。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位在同广联中认识的“小姑”,两年过去了,不知她现在在干什么?难道,她还在学校里看孩子吗?这些人,都一个个离他远去了。
王楠楠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悲哀。煤炭学校里固然是男人的天下,但是里面女孩子也不少。可是,她们再多,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又遇到了扬帆。扬帆对他笑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们这周劳动呀?”王楠楠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是。”王楠楠注意到,她的手里只拿着一个馒头。然后,两个人就匆匆分开了。现在他不觉得奇怪了,很正常。只是,他的心里多了几分苦涩,而她全然没有看出来,更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缘故。现在如果再问她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是多余的了。
食堂里老是丢东西,王楠楠的餐具丢了。
下午放工后,王楠楠就去了柳阳镇邮电局。父亲又给他寄来了挂号信。他看见微机八六三班的一位女同学也来取挂号信,她是骑自行车来的。来来去去,样子很是潇洒。王楠楠认识她,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王楠楠取了钱,整整一百元。一百元,不算小数目。一个学期,王楠楠的花费是一百五十元,他算是比较节省的。他拿出三元钱买了一个饭盒,很精致。本来他约其他同学来的,可是没有人来。有钱了,他就想理理发,看头发都这么长了。他从邮局出来,向东走,然后从图书馆再往东,那里相比算是比较繁华的了。有几家商店坐落在那里,喇叭里唱着《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再也不能起来,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声音抑扬顿挫,悦耳动听。那两年,非常流行这首歌。
王楠楠口里唱着,推开了一家理发店的门。里面一男一女正在接吻,看见王楠楠进来,赶忙闪开来,各自坐好了。王楠楠的脸上一阵发烫,觉得很不自在。女的一头卷曲的头发,显得妩媚漂亮。女的让王楠楠坐下,她低下头,她的一小缕头发正好掉在王楠楠的脸上,闻着清香扑鼻,挠来挠去,王楠楠觉得脸上痒痒的,格外舒服。王楠楠忽然想起在下柳镇的时候,也有一位胖胖的女理发师,还有她的父亲。那时候他非常愿意他们把他的头发理得很短,可是现在他却希望这位理发师给他留的长一些,这样好看。时间不同,人也变了。
茫茫人海,谁是知己?
从理发店出来,王楠楠看见,四周已经暗了下来,那轮红日挑在了远远的山头上。王楠楠没有迎着落日,而是转身向东走去。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骑自行车的,有拉着地排车的,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挑着担儿的,有赶着驴和骡子的。各色人都行色匆匆,有说有笑。只有他,是一个人在路上默默走着。
十三日,劳动的任务还是去运草皮。
十四日,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操场上植草皮。植草皮是个比较细致的活儿,必须把草皮植成一排排、一圈圈,看起来整齐、美观。同学们最大的乐趣,不在于植草皮本身。田径场就在他们宿舍楼的南边,紧挨着宿舍楼。他们白天难得在田径场上观察着他们的宿舍楼。虽然有时候也在这里上体育课,但没有那个险情雅致。今天,矿建八六一班的同学们,对他们的宿舍评头论足。504宿舍的同学们,比起其它宿舍的同学更有兴趣。他们观察着他们的隔壁,还有506、507、508,这三个宿舍都是住的机电八五三班的女同学,都是他们的“敌人”兼“朋友”。因为就在他们与505“开战”的时候,如果其他宿舍的女生遇见了,也是要帮忙的,甚至,这些小妮子们还会主动去搬“救兵”。大白天,她们也都上课去了,宿舍里自然没有人。504宿舍的几位同学凑在一块,话题自然又转到战斗身上。丁享义说:“不知战斗现在怎样了。”牧文笑道:“怎么,想她了?”。丁享义说:“想她也不犯法。”李良鹏打趣道:“不是曾传说她要回来吗,怎么就不回来呢。”牧文说:“传言毕竟是传言,看来是不可靠的。”牧文转身对帅哥赵强说道:“赵强,微机八六一班你那位女老乡,长得可真漂亮。你不抓紧一点,可别让她跑了。”赵强笑了一下。他所说的那位“老乡”,矿建八六一班的同学们都认识,他们是“对门”嘛。那位女同乡相貌秀丽,身材窈窕,就是左脚有点儿“点”。不过不要紧,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吴学新道:“要是跑了,你可就后悔了。”赵强笑道:”你们要是有意,我可为你们做媒,别拿我耍开心。”一些同学指着女生宿舍,在说着什么。看来,同学们的心是完全“相通”的,他们都在作着同样的事情:议论着他们的女同乡。同乡,在他们这种“光棍”班,是接触女性的唯一渠道。只听牧文又说道:“赵强,要不你把你那位女同乡介绍给王楠楠。她叫什么来着?”赵强说:“叫秋萍。”“秋萍,秋萍,秋天的浮萍。不牢靠。”王楠楠说道。几位同学都笑了。赵强笑道:“你还美起来了,你以为人家喜欢你呀。”
这时候,同宿舍的秋保明忽然想起赵强的另一位女同乡,就说道:‘赵强,要不你把‘老莫’介绍给王楠楠。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又笑了。“老莫”者,大家都认识。是微机八六三班比较活跃的一位“女士”,在学生会里“任职”,平日忙忙碌碌的。这“老莫”的美名,是有来历的。入学第一年的国庆期间,各班都举行文艺演出。班与班之间那些喜欢唱歌的“歌手”们,到其它班级进行“友情”演出,“老莫”到矿建八六一班演唱的时候,本来想唱“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结果,刚唱第一句,也许因为紧张,连唱了三个“莫”字,于是乎,矿建八六一班的那些“光棍门”,就给她起名“老莫”。此时,.王楠楠“抗议”道:“你们这些人,今天光拿我寻开心。”牧文道:“这样不好吗?我还捞不着呢。”赵强道:‘你以为你捞得着呀?人家交际多么广泛。”王楠楠不服气,心想,她的交际再广泛,也只能找一个丈夫。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的,一周的劳动很快就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