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七届“绰号”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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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绰号”的由来

  就要开学了,徐翠玲却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临开学的那天里,徐翠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她与一位男子手拉着手,在树林里跑着、笑着、闹着。跑啊,跑啊,一直跑了很远。他们跑着是那么慢,就象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可是跑着跑着,她就跑不动了,男子在前面等她,她怎么也跑不过去,她急了,就喊了一声,一喊,她就醒了。

  醒来,她就想这位男子是谁?似乎看得很清,又似乎不清楚;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她隐隐约约觉得像是同班同学邱慎合。她感到很奇怪,怎么会梦到他呢?她感到很难为情。

  有人敲窗,她吓了一跳。听声音知道是母亲。母亲问:“咋了?”她慌乱地回答了一句:“没啥,做了个梦。”娘说:“起吧,快到点了。”

  天已经放亮了,她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翻身下炕了。谁知她一掀被子,忽然看见棉褥上有点血迹,她低头仔细看看,没错,就是血迹。比划一下这血迹的位置,正好在她的臀部位置。“难道屁股破了?”她想,顺手摸了一下臀部,并没有觉得发痛,看样子没破。她不甘心,又坐在上脱下裤子查看,忽然看见短裤上也有血迹。她害怕了,赶忙脱下短裤,查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她觉得很奇怪,这些血迹是哪里来的?不行,不能让娘看见。她换下了短裤,把带血迹的短裤揉成一团,用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觉得无处可放,就把它塞在席底下的草褥下面。棉褥上的血迹怎么办呢?擦。于是她找了一块破布,在上面擦起来,可是怎么也擦不掉。快到点了,她只好把面褥叠起来,放在墙角处,再在上面压上被子。

  她提心吊胆的出了门,想做了一件丢人的事似的,不敢抬头。到了学校里,她也没有一点精神。她看见了邱慎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一个中午都觉得烦躁不安。放学后,她慢慢回到家,小心翼翼地进了家门,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站在院子里,望着大门,看样子是在等她。她一眼就看见她的面褥已经晒在院子里,上面的血迹已经没有了。显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母亲小声地问:“玲子,裤头呢?换下来了没有?”徐翠玲看不好再隐瞒,只好把短裤拿出来,递给母亲。母亲看了看,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徐翠玲低着头,象犯了罪似的。母亲说:“玲子,你已经长大了,哪个人到了这个年龄,也是这样的。你还晚些呢。以后每个月都有一次。”母亲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过她想:“男人为什么不这样?象徐倩、马翠、周玉枝她们,也都这样吗?说不定她们早已这样了呢。”

  下午,她就对着她们笑。

  马翠穿上了一件红袄,一改往日的青,光彩夺目,格外显眼;徐倩留起了长头发,梳起了马尾巴辫,脸上看着也比原来干净,白净,衣裤都是新的,令人耳目一新,与原来的徐倩有了很大的不同,丑小鸭变成了小天鹅。马翠穿上了一件方格褂子,头发改成了徐翠玲那种发式,只是她的眼睛有点小,比不上徐翠玲好看。徐翠玲还是老样子,只是衣服比原来干净了一点。

  杜明没有实现自己的计划,开学后一直闷闷不乐。他似乎对徐翠玲有点失去信心,他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徐倩身上。徐倩的父亲是一位民办教师,与杜明的父亲杜成远是相识的。

  过了几天,同学们听说,徐倩的父亲专正了,而且还把全家的户口都转成了城镇户口。同学们咋咋伸舌头,叹道:真是时位之移人,怪不得她打扮得那么“洋气”。不过同学们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除了羡慕,没有别的,这事与自己何干?他们当然羡慕:八十年代能够农转非,意味着不再直接与土地打交道,不再当农民,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多少人只有通过考学才解决的问题,她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对这件事最关心的是杜明,他现在终于找到与他的身份相称的同学了。全班三十几位同学,只有他们两位是吃“公家粮”的,别的都是与土坷垃打交道的。他觉得,他们两位“门当户对”,应该多接近接近。但是从相貌上来说,她徐倩比不上徐翠玲。他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既不放过徐翠玲,也要追求徐倩。

  王楠楠还是老样子,他没有闲情雅致来考虑这些问题。只是他与徐翠玲,觉得更亲近了一些。他与其他同学,除了学习之外,没有什么交往。

  一晃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三月来了,风送暖,气候宜人。这一年的天来的特别早。在阵阵暖风中,河水缓缓的流着,小河两边的垂柳,像一个个害羞大姑娘,低垂着头,把树梢伸到水里去,摇啊摇的,似乎在拨拉、寻找着什么。公路两边的白杨树,也哗啦哗啦的摇着树叶,精神抖擞,像是在向行人致意。王楠楠的心情也格外振奋,他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天。放学后,他有时就到校门外去走一走,领略一番外面的风光。他发现人们的脸上总是荡漾着笑容,看起来要比冬天和善了许多,好像经过一个冬天寒风的洗礼,人们的思想纯净了许多,暖风融化了人们心里的冰层。

  耕牛开始在地里走,农民们甩开了牛鞭,啪啪作响。学校南边的土地,经过一个冬天的沉睡之后,苏醒了,伸开了懒腰。新翻的泥土的气息,夹杂在新鲜的空气中,向学校里扑来,同学们不用出校门,也闻到了泥土的芬。

  放学后,王楠楠爱到学校外面去站一站,他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人。他不象马翠他们那样,天天趴在教室里,晚上十点钟,还要端着小油灯去宿舍,腋下夹着几本书。他觉得学习也应该有张有弛,才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一味的泡在时间里,未必效果佳好。他有时不出门,也和几位同学打打乒乓球,活动一样,才觉得精力充沛。但是个人有个人的方法,他当然无全力去干涉别人。

  一天中午,他吃晚饭后,照例到外面走一走。他出了校门,漫步向东走去,来到了南北大街。他的二丈正好从街上骑着自行车经过,与他打了个招呼,向西走去。忽然,他看见了杜明,与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向他这边走来,他也没有躲闪。他虽然对杜明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什么仇恨,他觉得同学嘛,应该打个招呼。于是等他们走进时,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吃饭了?”。杜明也冲他笑了一下,礼貌的,然后就走了。这时候旁边一个人走过来,对王楠楠说:“你这孩子和人家说什么话,人家都是干部,人家愿意理你呢。”他说:“那时我的同学。”那人“澳”了一声,就要走。王楠楠又说:“那两个人是谁?”那人又说:“那个年龄大的是副乡长,姓杜,牛气得很。年轻一点的是副乡长的弟弟,好像是在县里什么部门工作,也是干部。以后你没事少搭理人家。”王楠楠应了一声,觉得时间可能不早了,因为他看见那些走读的学生也去上学了,就转身回去了。他看见,杜明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的脸上又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王楠楠最讨厌他这副神情,很快的转过脸去。这时,徐翠玲才慢慢走进教室。她一走进教室,杜明就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过没人理他。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放学时,班主任继老师忽然走进教室,挥挥手让大家安静。等同学们都坐下后,继老师说:“我来下个通知,最近因为学校里财政困难,卖炭少,伙房烧水就少了。学校里决定,每个同学都从家里带回十斤木柴来,星期天下午交上。希望同学们认真执行。”他一走,教室里就炸了营,同学们议论纷纷。家近的同学无所谓,很快就走了。可是家远的,却愁眉苦脸的。北方的同学虽然也比较远,可是他们路好走,一溜的大公路,又快又平,况且人家有的还骑着自行车。最发愁的是王楠楠和王玉远。他们俩要翻过两个山头。既要背着一周的饭,又要背着十斤木柴,可能吗?同学们都走了,两个人还坐在教室里发呆。王楠楠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二丈把他的木柴捎来,可是王玉远呢?二丈捎不了那么多。两个人愁眉苦脸往家走。刚刚要翻过公路时,忽然从东边传来两省熟悉的咳嗽声,王楠楠赶忙转头,看见徐翠玲正站在公路下面。王楠楠迟疑了一下,看了王玉远一眼,向徐翠玲走去。徐翠玲看他过来,就说“你不用发愁,我娘说了,把我家的木柴替你交上。”王楠楠说:“那怎么行?”“怎么就不行?”徐翠玲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有点生气,“你这么远的,还带着饭,怎么能背木柴?”王楠楠说:“大婶砍柴也不容易,再说,你替我交,算怎么回事?”“那些柴都是我砍的,”徐翠岭撒了个谎,“再说就是我娘砍的,又能怎么样?不用多说了,反正我替你交上。”“别别别,”王楠楠着急得说道,“那样人家会怎么想?”这下,徐翠岭沉默了:这的确是个问题,别人会怎么想呢?她的眼珠转了两转,笑道:“明天我在这里等你,你来了,到我家去背柴。”“可是王玉远呢?”“这个…,这么办吧,也算我的。”“他恐怕不愿意。”徐翠玲又沉默了。王玉远等不及,赶过来了。徐翠玲灵机一动,大声说道:“就算你俩买我家的柴,一角钱十斤。”王玉远说:“太好了,只是一角钱太便宜了,两角吧。”王楠楠唯恐徐翠玲又说什么,赶紧插话说到:“好,就这么办,我们走了。”说着,向徐翠玲一摆手,拉着王玉远走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返回来的时候,果然看见徐翠玲站在那里。

  徐翠玲的母亲一听说是王楠楠来了,非常高兴,又是让座又是让水,弄得他们两个都有点不好意思。徐翠玲的母亲说:“昨天玲子回来一说,我就说了,他俩那么远咋背柴火,把咱家的给他交上就行。咱老百姓家又不缺这个。”王玉远真的口渴了,用木瓢舀起水就喝。徐翠玲的母亲马上把木瓢夺过来,用瓷碗端来了热水。她的眼睛在王楠楠身上赚了一下,说道:“孩子,为啥不到家里来玩,以后有空就到家里来玩。”他俩忙答应着。他们临走时,背上早已为他们捆好的木柴。

  王玉远边走边说着客气的话,王楠楠只顾点着头。不料同学傅明正从北边向学校走来,看见他们背着木柴从徐翠玲家的那条街道出来,不觉愣住了。他不自觉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是……?”王玉远心直口快:“徐翠玲家的木柴。”傅明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王楠楠只顾往前走,什么也不说,脸红红的。

  傅明到了学校,就说开了:“人家王楠楠和王玉远多有福气,是从徐翠玲家背的,象咱们,背着走了十几里路。”同学们马上纷纷转头看着他俩,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惊讶的,有微笑的,有嘲笑的,有吐舌头的,有做鬼脸的……真是应有尽有。邱慎合拍了一下王玉远的肩膀笑道:“兄弟,别做灯泡了,你凑什么热闹。”王玉远笑了一下,没有吱声。傅明说了一句:“说不定人家对你有意思呢。”眼睛却斜看着王楠楠。王楠楠象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默不作声。他交完木柴,就走回宿舍里去。后面的热闹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听不清他们又说些什么了。去他娘的,管他们说什么呢,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

  星期一早晨,徐翠玲一进教室,不知谁喊了一声:“木柴来了!”大家愣了一下,几个反应机敏的同学很快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那些反映有点迟钝但是知道事情原因的,接着又笑起来;那些不知道的,傻愣愣的看着。徐翠玲起初并没有觉得什么,渐渐的,她觉得有点不对。她扭头一看,很多同学在看着她笑。她忽然就明白了一点点。她再看看王楠楠与王玉远,他们两个都哭丧着脸,她彻底明白了。她的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下来了。她咬着嘴唇,趴在桌上,没有哭出声来。上课了,继老师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摇了摇头。课间,她也很少出门,只是去了一次厕所,急匆匆的回来趴在桌子上。平时爱说爱笑的王玉远不说笑了。倒是那个杜明,好像很感兴趣,神秘的凑在别人耳边问这问那。邱慎合用手指指王楠楠和王玉远,又指指徐翠玲,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杜明一看,嘿嘿笑了两声,抽身走了。

  放学了,徐翠玲故意落在后面,咳嗽了两声,然后慢慢走出教室向校外走去。不一会儿,王楠楠低着头走出校门,徐翠玲的两只眼睛已经火辣辣的喷射过来。“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我说的,”王楠楠小声地说,“是王玉远不小心说了出来。他不是故意的,真的。要怪,你就怪我。”徐翠玲狠狠地说了一句:“你还要做英雄了?!”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杜明也生气了:好你个徐翠玲,我千方百计接近你,你偏偏不理我,那个王楠楠,还有那个王玉远,你倒是挺关心的。其实昨天的木柴他也没有交。他又不上山砍柴,拿什么交?是他的父亲杜成远给学校领导说了一声,就不让他交了。有的同学知道了,说了一声:“谁让人家的老爹有本事?”他本来正暗自得意,冷不防知道了这件事,心头就象浇了一盆凉水,不但泄了气,还窝了火。他暗暗发誓:我绝不放过你徐翠玲!不是有人叫你“木柴”嘛,我就喊你“木柴”,气死你。

  从那以后,他在背后只要一提到徐翠玲,就称呼她“木柴”,“徐翠玲”这个名字,离他很远了。

  徐翠玲回到家里,母亲看见她的眼圈发红,忙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就把这事对母亲说了。母亲笑着说道:“我当是啥事呢,也不一定是那孩子说的。就是那小王孩子说的,也没啥。你们都是些孩子,知道个啥呀。都是些小孩子瞎胡闹,不必当真。别人愿说啥,就说啥。”听母亲这样一说,徐翠玲也放下心来了。所以,徐翠玲也没有多么很生王楠楠和王玉远的气,下午进教室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看了王楠楠一眼。王楠楠和王玉远象闯了似的,都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