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柔软的被子里我已醒来，但又闭上眼睛，想让自己继续沉睡，做空白的梦。
清醒与睡着对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分别。如果可以，我反而会希望这些天的经历只是一场梦而已，醒来时我会回到之前的生活。那些我还没从迷雾中走出的生活。
你看，人就是这样。欢喜时希望梦境变成现实，就算是虚无的、飘渺的也宁愿相信它真的存在过，以填补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空虚。而让自己感到难过的真实记忆，却宁愿相信它是一场梦，甚至还会想方设法的忘记它，以及有关它的人。但是别忘了，越是刻意忘掉的人和事越是会让人记很久。
像一本凄凉的书，你不喜欢它悲伤的情节以及不可思议的结局，你撕掉它，烧毁它，为的是不再牵扯你有关它的记忆——这会让你无休止的陷入悲凉中。但是潜意识中你还记得所有情节，甚至还会感慨书中人物的遭遇以及最终结果。直至最后你才发现，原来你一直惦念它，还想重温剧情以及第一次看时的心情。但是它永远不会再回来，再有的一本拿起来也没有了当时那本的感觉。
邱漾来敲我的门。已经不早了。
我耷拉着眼睛，还穿着昨天他给我准备的衣服，不情愿的被吵醒。
“这么早…”我一边揉眼睛一边走回去坐在上。
他在我后面进来，端着早点。“还早啊，你太能睡了。刚才过来看你还没起，就过去叫我了。她不好意思打扰你。”
“是谁？”我穿好鞋子，准备去洗漱。
“哦，就是昨晚带你进房的丫鬟。”
“知道了。”
我不要问：这是谁给她起的这么恶俗的名？
洗漱回来，他正在看一本诗集。这可不是唐诗三百首…
我瞄了一眼，那页是李商隐的《乐游园》。
“你喜欢李商隐的诗？”我一边吃一边说。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嗯，还好。我是从知道他名字开始，然后喜欢他的诗。”
“嗯？名字？”
“对，是名字。我总觉得‘李商隐’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个故事。之后读他的诗总能让我有产生共鸣感觉。”他说。
“哎，你不是也郁郁不得志吧？我看朱棣挺器重你的。”
他莞尔一笑：“主子是很器重我，但是…这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小染。”他抬头看我，眼神像是要对我说什么。
我诧异，往嘴里塞饼的手停在嘴边，嘴鼓起来却不嚼。他这样的人应该是青睐场的，又怎会有其它想法。至少我在以前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到我的样子，眯起弯月眼睛笑了。“呵，傻姑娘，快吃吧。”
然后我猛点头，继续吃。我无法想象当年还年轻的我是如何一边吃饼一边喝粥的…那饼和粥绝对是同时进嘴巴的…看来年轻的身体果然承受的压力也非比寻常…
从始至终他一直在劝我。
“你别这么急…我不跟你抢…”
“慢点吧，你这样我很担心你的胃…”
“小染…我记得你昨晚吃饭了…”
“呃…别这样，那是盘子…”
……
临近晌午的时候，他帮我收拾一些简单的东西。我穿过的衣服，还有零碎饰物。
我说：“这些我就不带回去了吧。”毕竟这些都是他的东西。
他把收拾好的包袱塞给我，说“拿走吧，否则看见这些东西我会更想你。”
我一时无语，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然后转身，收拾铺。
他在宫门口安排好了马车，执意要亲自送我回去，我不好推脱。于是马车逛游在北平通往梅镇的路上，小小的四方格里只有我们俩。我怀疑他是不是和赶车师傅串通好了，车赶的这么慢…
“昨晚睡的还好吗？”他冷不丁地问我一句。
我从愣神中缓过来，回答：“哦…还好，挺舒服的。”
他又说：“那就好。”微微笑。
然后我们便陷入沉默。这样的沉默让我感到尴尬，并不是像和允炆长久沉默一样。与允炆很长时间坐在一起，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也不语，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澎湃的心以及用心在向我诉说他的想法。就算是坐一天，坐一，我最后都会用充实的眼神对上他同样充实的眼神。可是和邱漾的彼此沉默，更像是找不到话题，尴尬的坐在一起。好像熟悉却又彼此隔离。
算了，这样下去我会闷到疯。
“问你个问题…”我挠了挠脖颈。
他到是乐意听我说话：“嗯，好。”
“你…好像认识他。”他和允炆之间一定有瓜葛。
他微微皱眉，好像在想我说的“他”是指哪个他。不会儿，便说：“你是指我第一次见你时遇见的那个男人？”
我轻轻点头，期待着答案的破晓。
“呵，他。怎么说，我们的确认识，不过都是以前的事了。”他伸懒腰，但发觉根本伸不开时又伸了回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在南方吗？”我很直白的问，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允炆的身份。
他惊异地看着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跟自己赌一把。当时一心想着邱漾接近我是为了接近允炆，是朱棣的手下却又不抓走他，我想知道个中原因，于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你觉得我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你不用顾及什么，我想知道你们的从前。”我轻描淡写。
他苦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呵。也难怪，他怎么可能瞒你，我当时我从他看你的眼神中就该知道。”我听出他有些苦涩的语调，却没有打断他。
“那我就不瞒你了，你早晚都会知道。”
我听他说他们的故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