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偌大的寝室,房间尽头横摆着一张檀木长椅,一个穿戴华的少慵懒地倚靠在椅身随意铺置的软塌上。
少长至脚踝的银白长发凌乱地披散着,有一些发丝垂落到地面上,但她丝毫不以为意。那双眼半眯着,很困乏的样子,微张的缝隙中可以窥见瞳孔竟是泣血般的深红。她身着一袭火红的绸制长裙,襟口绣有展翅飞的火凰。
长椅旁,一个周身雕刻着精致纹的暖炉烧得正旺。浅白的薄纱幕垂在椅前,使那少的身影在幕后若隐若现。
“殁罹。”她开口。
凭窗静立的颀长身影应声回头,那人一身纯白,发呈淡金,眸是浅得近乎白的褐,丰神俊秀,温文尔雅。
“是冷了么,夕槿?”本是关切的话语,在他说来,尽管语气亲切,却总有种微微的若即若离感。
“嗯,有点。”夕槿点点头,又将身子蜷得紧了些。
金秋时节,并不怎么冷,况且室内还有炉火保暖,甚至比季还要来得暖些——可榻上的少为何却仍觉得冷?
“已经两年了啊,这旧疾。”她望着暖炉,喃喃。
男子的目光闪烁了一瞬,又淡淡道:“我去拿狐裘来。”说着便要离开。
“嗳,尚不必。”她忽然阻止,眼神中流露出某种类似依赖的情绪。“呐殁罹,最近……有种不好的感觉。”
殁罹淡笑,“你的直觉还是那么敏锐。”
“呵。”夕槿眼中却毫无丝毫讶然之,坐起身,撩开了垂帘,“这次又是什么?”
带着没有理由的笑意,殁罹走到榻前,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
“归影尽悉。”
随着那个缚道的名字被唤出,霎时间,指尖触及之处幻化出一面镜般的区域,“镜”中正清晰地映出四个疾走在通往迦蓝的路上的身影。
“异国人?”她疑道。
殁罹浅笑着摇头,眸中暗含深意。“不是普通的异国人。”
“你指……”
“他们一到,便是你兑现对那位大人的承诺的时候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眸子愕然睁大。
“死神?”
“死神。”
他的声音依然淡定,只是,这次竟有些寒冷。
她有些无力地向后倒下,靠在椅背上恹恹地喃喃:“还是到了这一天啊……”
“不想动手?”
她苦笑着摇头,深深叹息。“不……只是有点累而已,只有一点点。”
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体会过爱与被爱,她懂得的只有杀与被杀,在同龄的孩子无忧无虑的时候,她却过早地懂得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并用最残忍的手段反击曾迫害她的人,换得了王位、权利、臣子的敬畏,同时也得到了永远的孤独。她拥有了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
一个亲人或朋友都没有,而面前这个人,对她从来都那么淡漠——没错,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名曰是盟友,而说难听点,只是共犯罢了。
现在,她又要重复当年的杀戮了。
“殁罹,你知道么?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会死在你剑下。”
“我不可能杀你。”殁罹语气淡然。
“那如果,我命令你呢?”她微笑,那笑容极,唯一的瑕疵便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总觉得,如果死在你手上,也不错。”
“我不会服从。”殁罹也浅浅笑起来,只是语气和眼神中满是斩钉截铁的固执。
“这可不行呐。‘如果想成为王,那么就必须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这种存在,有的只是敌人,你要有将前一秒还在对你嘘寒问暖的人在下一秒斩杀的觉悟’,这句话,似乎是你教我的。”夕槿离开榻,走近殁罹,二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鼻息都能清楚感知到。
她忽然抽身离开他,款款向门走去。
“我去园走走,待会别忘了把狐裘送来。对了,传下去,流光的亲事明日就举行。”
“不要勉强自己。”他回身,对前方停驻的倩影温柔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解决他们,夕槿。”
她蓦然回眸,银发顺势飘扬。那双眸子瞬时像汲取了新鲜血液一样红得慑人。
接下来出口的那句话让他心中忽然像被梗住。殁罹了解夕槿,每当夕槿说出那句话,就表示她已经下了将目标杀伐的决心。
“我不是夕槿。我是朝颜。”
【本章未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