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楚浩韬面也极不好看：“舅舅这几年的作为，儿臣不说，母后也都清楚。舅舅是真心向着儿臣吗？他关心的，不过是李家的权势罢了。谁都知道，朕和皇叔相持不下，两两相争，而舅舅夹在其中，按理说夹缝中求生存该是更难，可他的势力却越来越大，他和惜将军同属中间派，关系也更近一些，起码表面上看来是如此……母后，舅舅这一番作派，其中就没有隐情吗？”
“你是说……”太后悚然而惊：“不，不会的……”
“母后啊，舅舅表面上是两不相帮，可实际上暗地里捅的刀子还少吗？儿臣和恭王两败俱伤，那渔翁得利的又会是谁？姚远的书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世人，舅舅对恭王是如何的口蜜腹剑，您以为，他对儿臣就有多偏爱吗？”太后的脸有些发白，楚浩韬趁热打铁：“儿臣当然知道，后宫和朝堂是连成一线的，母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这么看重李家的势力。可是母后啊，若是一个家族的势力能超越皇族的时候，母后您是愿意当太后呢，还是愿意当公主呢？”
太后颓然坐倒，颤动的唇上失去了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浩韬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她从没有想过，世上还有这一种可能。楚浩韬幽然长叹：“母后，儿臣不知道舅舅是怎么跟您说的，为什么您会这么盲目的信任他，胜过信任您的亲生儿子。母后啊，儿臣登基，您为太后；恭王登基，您为嫔；舅舅登基，您为公主。这其中，唯有太后不须仰人鼻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母后，您在宫廷生活了几十年，这其中的差别，何须儿臣多言？您究竟何去何从，可要好好考虑才是呀。”
无奈的叹息一声，楚浩韬默默退去，只留下太后一个人在寂静深幽的正殿中，坐了许久许久……
“皇上，”站在玄关处的汪道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有些心惊地问：“左相真的会反？”
“真也好，假也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楚浩韬微微一笑：“这种事，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即便母后是他的亲，也不例外。毕竟，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再说，母后看了姚远的书，心中也必然是有所不满的，左相到底不会事事通报给母后啊……朕可以肯定的是，母后不会再借这件事向朕发难了。”
*
站在盐帮门口，钟灵满面泪痕，踌躇不前。谭瑞默默地陪在一边，忧心忡忡，似有满腹心事不得排解。邓青和齐鸾对视一眼，齐鸾上前一步：“师母……夫人，怎么了？”
“山中音书断，经冬复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惜细梅挽起钟灵的手臂：“娘，总要面对的，这些年来，外公外婆很想你啊。”
钟灵攥紧了惜细梅的手，定了定神，迈步向盐帮大门走去，正与此时匆匆走出的人迎头撞上，那人一时愣了，声音中满含惊喜和不可置信：“师……是你回来了？”
“木师兄……”钟灵含泪点头：“是我，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木奇眼角有些湿润，忙转过目光：“梅梅，你也回来了。咦？谭掌门也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呀。”
“木兄。”谭瑞尴尬不已，眼下木奇眼角含笑，显然心情极为愉快，可听到真相后，会不会恨得想要杀了他？
“木师伯，你不会就让我们站在门口吧？”惜细梅含笑问道：“外公外婆在吗？”
“看我，都高兴糊涂了。”木奇拍拍脑袋，笑道：“来来，各位里面请。”
还没进正厅，就看到两位老人迎了出来，大概是门口有人先进来报喜了：“灵儿，你……你回来了？”
“是，爹，娘，”钟灵放开惜细梅的手，快走了两步跪倒在地：“儿回来了！爹，娘，二十年不见了，你们……可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帮主夫人老泪纵横，满头的银发在阳光下分外刺目，刺得钟灵心头辛酸不已：“爹，娘，儿不孝，你们受苦了。”
“师傅，师母，这是黄山派掌门谭大侠，这两位是黄山派的高足，邓少侠，齐少侠。”木奇打断了帮主夫和钟灵的相对垂泪，提醒他们莫要怠慢了贵客。
“谭掌门，两位少侠，失礼了。”老帮主率先回过神来，拱手为礼：“请。”
到了厅中，大家分宾主坐定，老帮主面露狐疑之，问道：“不知谭掌门可是和小一起来的？可是谭掌门救了小？”
谭瑞一怔，心中苦涩不已，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不知该如何出口。最后只得闷闷地说：“并非是谭某救了灵儿，老帮主，你生了个好外孙啊。”
灵儿？木奇心中暗奇，什么时候谭瑞和钟灵如此熟悉了？只听老帮主又问道：“那谭掌门今日登门，又是为了何事呢？”
“谭某，谭某……”谭瑞脸涨得通红，突然听到惜细梅一声不屑的冷哼，不心下有气，站了起来，走到二老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谭某今日，是特地请罪而来。”
谭瑞这一跪吓坏了帮主夫，老帮主忙上前搀扶：“谭掌门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实不相瞒，灵儿她今日才归，都是谭某的错。”谭瑞并未起身，避过了老帮主的搀扶：“是谭某对不起钟帮主。”
“什么？”老帮主极为吃惊，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十八年前的一个雪，谭某路过淄博，却见灵儿她被人追杀，谭某出手救下了她。可是，由于受了伤并且感了风寒，灵儿一直昏迷不醒，谭某起了私心，就将灵儿带回了黄山，安置在后山的山谷中。灵儿的病渐渐好了，她向我提出要去寻找儿，我就陪她去了。就在那一趟旅程中，我，我……”谭瑞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一时把持不住，强迫了她。”
“啊？”老帮主惊得后退一步，向钟灵看去，却见钟灵满面羞红，暗自垂泪，知道谭瑞所言不虚，不长叹一声：“你……唉！”
“你说什么？”木奇一把拽住谭瑞的衣领：“你居然……”
“我仰慕灵儿久矣，那天又喝了些酒，所以才……”谭瑞任凭木奇扯着衣领，一动不动：“我们找遍山东也未见梅梅，灵儿她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本来灵儿羞愤自尽，谁知却怀了身孕。后来……后来我将灵儿带回黄山，一住就是十八年。”
“啊？你说什么？”帮主夫人似惊似喜：“这么说，我还有一个外孙喽？在哪里？”
“外婆，是个外孙，现在京城。”惜细梅拉过帮主夫人：“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一屋子的人俱是神情严肃，邓青和齐鸾面面相觑，即便心有所感，也依然不及亲耳听到真相来得震撼。谭瑞缓缓俯下身去：“晚辈愿意负责。”
“唉，这不是负不负责的事。”老帮主浓眉紧锁：“谭掌门此事做得也未免过分，全不顾小心愿！可若放在二十年前，老夫允了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如谭掌门这般人才世上难求。可如今……灵儿她虽说已失踪十八年，可她名义上还是将军府的人，如今若是跟了你，将军府那里，老夫又该如何交待？从古以来民不与斗，他如今已是炙手可热，一封书信就足以让盐帮难以为继啊……”
“爹，”钟灵黯然：“是儿让爹为难了。”
“外公不必太过焦虑，船到桥头自然直。”惜细梅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外公，听您的意思，如果谭掌门做您的婿，您也是同意的了？”
“那是自然！”老帮主面露愤然之：“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谭掌门多年未曾娶，众人只知道谭掌门的亡留下了一个儿，谭掌门爱若至宝，并誓言终身不娶……没想到，真相却是这般。虽然他有些事做得过分，但至少对灵儿是真心的，怎么都比那个惜将军好！”
“老头子你……”帮主夫人嗔怪的看了老帮主一眼，拍了拍惜细梅的手：“梅梅你别介意，老头子说话就是这般，有时候气人得紧。”
“没什么，外公说的也是事实。”惜细梅好笑的看着谭瑞有些呆愣的表情：“谭掌门，起来吧，外公已经不怪你了。”
谭瑞大喜过望：“多谢老帮主不罪。”
“说起来，若无谭掌门当日援手之德，灵儿她恐怕已是尸骨无存了。”老帮主万分感慨：“我们父今生还能相见，我就知足了。灵儿啊，以后就和谭掌门好好过日子吧，啊？”
“爹，我……”钟灵言又止，鬓角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我，我想去京城一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