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替我遮掩，其实，也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穆子声苦笑：“场到底险恶，我也不想再混下去了。”
众人一时无语，屋中一片沉寂。猛然，屋外传来一阵大呼小叫：“有人没？”
“这个臭小子！”连叔不高兴地骂了一声：“现在才到，也不知道这功夫是怎么练的！”
惜细梅附和地笑了两声，心思却完全没放到齐莫身上。听了穆子声之言，她已可肯定，当时一定有第三方的势力介入了。若是京中贵自己有这样的实力，她根本不必求助于喋血楼，看来那把火，很可能是黑衣人放的，既然黑衣人帮助收拾善后，那么他们站在哪一边就很明显了。甚至，假冒的土匪在行凶的时候，他们就埋伏在不远处看着。惜细梅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颅，拳头猛的收紧，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第三批人必定有所图谋，莫非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他们图什么？这京城贵，肯定是当年将军府的四位夫人之一，帮了她的忙，也是抓了她的把柄，一个连家族杀手都没有的将军夫人有利用价值的地方，当然是将军，那么此人就不太可能是江湖上的人，多半是朝廷中的某人觊觎兵权。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将军府的其他夫人渔翁得利，可若是这样，首先不知哪位夫人有如此实力，其次她应该把事情闹大，才好一箭双雕，怎么会帮忙遮掩？
事情好不容易明朗了一些，却又起了新的迷雾，惜细梅顿感头疼，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姑娘怎么了？”穆子声眸光中微带歉意：“这趟水恐怕极深，姑娘，能不趟还是不趟的好。”
“多谢先生的好意。”惜细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惜某记下了。”
归来的路上，惜细梅一路无言，连叔也是一脸的沉重。见状，齐莫言又止，浑身都不自在。
“梅梅，”连叔终于沉重地开口：“这件事的根结，恐怕还在朝廷中。我对江湖中事比较熟悉，似乎没有谁对她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是啊，”惜细梅怅然：“既然这件事情到如今都没有揭露，一个可能是那贵人死了，让人无可利用，另一个可能是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可我听说，惜将军在朝上一向中立，实在是想不出来受益者是谁。”
“贵人？”连叔略感愕然，随即恍然大悟：“莫非是争风吃醋？”
惜细梅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把从飘影楼看到的记录告诉他，不暗悔失言：“我是这么猜想的，不然朝中还有谁要对娘亲下毒手？”
“该死！”连叔反手一掌，路旁的一棵小树应声折断：“早知道如此，当初就是绑了她，也不能让她嫁给那个姓惜的！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浑身冷得能冻死人，这种男人有什么好？”
望着脸铁青的连叔，惜细梅不觉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那个三心二意的男人总是她此生的父亲，而且若要报十八年前的仇，还离不了他的支持。但连叔说得也对，这种男人，的确不是子的良配，可感情的事，即便是当事人，也未必说得清楚吧？
也许是注意到了惜细梅的存在，连叔的怒气微微收敛，可脸仍是铁青：“你打算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惜细梅目注远方，目光深远而幽静：“要报此仇，我定要回京。”
“也怪我不好。”连叔的神采变得黯然：“当年只当她真的是遇到了土匪，方寸大乱，竟没有好好想想，这其中可有别的内情。”连叔闭了眼，眼角微有湿润：“若我早知道，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难以追查……”
齐莫正要插言，却被惜细梅制止了：“我们先走吧。”
齐莫困惑地看了看悲难自抑的连叔，虽然还是有些懵懂，但他也知道，这时候还是别去打扰连叔比较好。看着走在边上的惜细梅，齐莫浮想联翩。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巧笑嫣然，对自己特别礼遇，却让自己怀疑为别有用心；第二次见面时对方眸中的灼人风采，让自己呼吸困难，心跳如鼓；第三次见面时对方都没怎么正视过自己，却让自己从心头涌上一股失落；而现在，对方不经意流露出的哀伤气息，蒙着雾霭的眸子，让那道原本清明的视线变得朦胧，让人情不自地想抚平她眉间的轻愁。齐莫被心中的念头吓了一跳，把手背在身后，死死地揪着衣襟，陌生的情潮在心中涌动，让他窘迫不已，再也不敢看惜细梅一眼，只是默默地跟着。
惜细梅并未发现齐莫的异状，或者说她的心思并未放在齐莫身上。走了片刻，惜细梅突然停住了脚步：“齐少侠。”
“啊？”齐莫吓了一跳，反射地问道：“什么事？”
“我要走了。”惜细梅伸手接住一片飘下的落叶：“麻烦你代我向连叔告辞吧。”
“你……要走了？”齐莫呆呆地重复着，仿佛不可置信般：“你……就这么走了？”
“嗯？”惜细梅偏头，却看到少年有些受伤的眼神，不安慰道：“又不是不再见了，等我报了仇，必定会回来向连叔报告的。”
齐莫眼中有些酸酸的，猛然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这时节，风沙还是挺大的呢。”
惜细梅奇怪的看了看微微摆动的树叶，想不到短短两天的相处，就这样难舍难分，不再一次感叹，丐帮还真是情中人呢。“天地虽大，总有再见之日，又何必如此伤感？”
“可……”齐莫默然地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不等舵主回来了吗？”
“不了。”惜细梅想起连叔，又是一声长叹：“只怕对他来说，相见不如不见。哦，对了，能不能请丐帮帮个忙，我想要将军府各位夫人娘家二十年来的情况。”
“好。”齐莫一口答应：“小事一桩。”
“那就多谢了。”惜细梅感激地笑笑：“我先走了，代我向连叔问好。”
“那……”看着惜细梅远去，情急之下，齐莫脱口而出：“我送送你吧。”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惜细梅运起轻功，声音迅速远离，却又字字清晰的传来：“后会有期。”
齐莫神情落寞地站在树下，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一块一般。一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齐莫回首：“舵主？”
连叔除了眼眶微红，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孩子，放手吧。”
“什么？”齐莫震惊：“舵主……”
“你恐怕是……”连叔仰头望向无垠的蓝天：“她回京城，就是尊贵的将军府千金，和我们江湖草莽是不同的，姓惜的……决不会把她嫁给你。”
“连叔，我没有……”齐莫顿感手足无措：“我、我只是……”
“行了，我知道。”连叔安慰般的拍了拍他：“总之……不要想了。”
“可是她并没有看不起乞丐。”齐莫又有些不服气：“我……”
“齐莫啊，看到她的武功了吗？”连叔轻咳了一声：“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说她的师尊会是何人？”
“什么？”齐莫呆了呆，眸中的光芒复杂难明：“舵主是说……”
“所以，”连叔轻叹：“不要想了。否则，将来你会很痛苦。我……罢了。”
说完，连叔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齐莫无力地靠在树上，默默的在心中悼念无果而终的短暂初恋。
*
“皇上，”恭王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没有休息好：“臣已查明，此书当是出自姚远姚大人之手。”
此言一出，阶下顿时一片议论纷纷，许多人脸上流露出惊疑、不信的神。
“姚爱卿？”楚浩韬表现得十分意外：“为何？”
“皇上请看，”恭王举起一篇文章：“这是姚大人的文章，这是祖元记事，两者的行文风格一模一样。而且，祖元者，足元也，不就是个远字？另外，”恭王顿了顿，像是心中极为愤慨：“臣发现，京城周边也出现了这本书，目前还没有查到源头，但有可能是外省传入京城的。姚大人，现在不正在河南吗？”
“就凭这些，怕是……”楚浩韬有些犹豫：“皇叔可有证据？”
“皇上，这些还不够吗？”恭王气恼地憋红了脸：“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止此书的流通，并把姚远缉拿回京，否则，”恭王突然悲从中来，举袖拭泪，虽然一边的楚浩靖并没有看到他哪里有流泪：“臣鞠躬尽瘁一辈子，到老却要背负这奸佞之名，这叫臣情何以堪啊？先帝啊，皇兄啊，你为何去得如此早？这些年来，臣弟半点不敢怠慢，唯恐辜负了皇兄临终所托，却不料今天被人指为奸佞啊！皇兄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