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给绿衣、彦嬷嬷我自己绣的小荷包，留作纪念。彦嬷嬷泪眼汪汪地望着我：“少了一个人，往后这院里又冷清多了。”
我淡淡一笑：“我只是去千云居，又离得不远，以后还常常来的。”
我拿着行李来到千云居时，一个热情的小太监过来帮我，笑着对我说：“轻衣姑娘，我帮你拿进去。”
“谢谢。”我心存感激。与他目光相对，我不动声地错开。这小太监眉清目秀，凡事热心，进宫当差真是可惜了……
门口的时候，一身红的窈窕堵在那里不让进。小太监小声求着：“窈窕，你就让我们过去吧。”
窈窕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用猩红的手指指着小太监的脑门：“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什么时候和她那么亲了？”
小太监道：“乐首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们都是兄弟……”
窈窕哈哈大笑：“笑死我了，兄弟？你算兄呢还是弟呢？你以为自己还是男人啊……”
小太监面红耳赤，非常难堪。
暗自捏紧拳头，压住心中怒火，我走上前，淡淡地道：“请窈窕行个方便，让一下。”
窈窕冷哼一声，挑衅地望着我：“如果我不让呢？”
我冷冷地道：“好狗尚不挡道。”和有些人不能讲理，越是退让，她便越是得寸进尺。装得柔弱可怜，也讨不了好。
“你！”窈窕气得跳了起来，“你这个死丫头，敢骂我？”她捋起袖子，朝我扑了过来，扯我的头发。我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至少不能任由她打骂，让自己落得狼狈不堪的境地。小太监过来劝架，哪劝得住。
我推了她一把，她踉跄地退了几步，倒在地上。愣了半天，忽高声哭喊着：“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屋里的人闻声都赶了出来，困惑地望着在地上哭闹的窈窕，然后将目光都转向我。
我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丝，心里有些发憷。打架？这倒是第一回。
凤舞脸沉郁：“轻衣，你给我进来！”
我跟着走了进去，无视其他人朝我投来的异样眼神。
凤舞坐在大厅里，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才来第一天就给我下马威，轻衣，你真的太放肆了！”
我忙道：“轻衣不敢，只怪轻衣一时急……”
“看你们刚才闹得那样！”凤舞沉声呵斥，“传出去，说我凤舞连两个舞姬都管不住了，你让我脸面何存？都是从各地乐坊挑选过来才德出众的子，难道都是这副教养？你口口声声让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就以这种态度回报我？”
我一时塞语，竟答不上话来。
凤舞见我不答，继续冷冷地道：“我不管你曾是哪位主子跟前的红人，既然来了我这里，就要服我管！你若不服，干脆不要踏进我千云居来！”
我点头：“轻衣明白，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凤舞冷声道：“做错了事，就要惩罚，这样才能长记。笙歌，拿藤条来！”
我微微一愣。眼见一身着水红衣裙的子捧着一根一指粗细的藤条过来，心里暗暗发憷。
“抽二十，让她长点记！”凤舞冷冷地吩咐，我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被狠狠抽了一下。被抽处火辣刺痛的感觉，很快蔓延到全身。我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旁边有人幸灾乐，有人咧齿替我叫痛。
一鞭鞭下来，竟然有些麻木地忘记了疼痛。我只察觉到肩头的衣服已经撕裂，从里面渗出丝丝血水。
“停！”凤舞喊道，“可以了，今日你先回去休息，从明日开始排舞。寅时就要起来，不要忘记。”
我抬头，扫视旁人各异的表情，然后凝视着凤舞，淡淡地道：“轻衣明白。”
小晚扶我来到她的房间。这里原先还住着的舞姬调到别的宫里去了，铺空着，正好腾出来给我。和小晚一起住，倒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小晚要留下照顾我，我只淡笑道：“不必了，你去练舞吧，不然乐首又要责怪。”
待小晚走后，我掩上门，皱了皱眉，那一身痛楚压了过来，几乎站立不稳。我坐到边，动手脱下外裳，血水凝结着，衣裳竟脱不下来。我咬牙硬扯着，那痛钻到心里。
手一挥动，玉镯撞击在栏上，我忙缩回。
目光落在镯子上，心在瞬间变得温暖。
“将军……”我低声唤着，目光柔和起来，“你还好吗？”
不管怎么艰难，我也不想掉泪。可是每回触到心底最柔的地方，总是忍不住想哭泣，那样无望……
将军，将军……
我靠在前，闭目休息了一下，睁开眼睛，外面已经一片昏暗。
小晚端着一个盘子进来，她笑着说：“轻衣，快来吃饭，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无力地摇头：“不用了，我不觉得饿，就是有些困。”
小晚上前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惊呼：“轻衣，你好烫！我求乐首帮忙去请太医……”
“不用。”我淡笑，“哪有那么娇贵，休息一下就好。”
小晚拿来毛巾给我敷上，坐在我身边，专注地盯着我，说道：“轻衣，你长得真像我娘，和你在一起，感觉好亲切。”
我不由淡笑，都是自小失去父母，离乡背井，总会在心里生几分依赖吧，况且只是这个年纪。心里不由想起某些事来，哀戚又生。
寅时便起了，身上的伤仍在作痛，却也顾不得了。换上薄如蝉翼的舞衣，站在广场前时，有些凉意。
本是为皇后的寿辰编下的百鸟朝凤，却因战事暂时压后，就等着前方传来凯旋的喜讯，打算一起庆贺。因而排舞的时间倒是宽绰了。
凤舞的苛刻与严厉令我有些生畏。先前在明月楼虽有清幽的指点，总是有限，加上落下那么多，渐渐跟得有些吃力，脚下舞步也开始凌乱。
凤舞站在我身边，冷冷地道：“连最基本的都没掌握，竟然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今天晚上，你不用休息了，我来单独督促你练。”
我回过神时，她已经走远。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里。单有热情本是不够的，现在连这份热情都失去了，我还能做什么？
在凤舞的屋里，我打量着那一屋子的清冷寂寞，感觉有些意外。屋里的陈设简单、念旧，有些尘封已久的沧桑感。这些，让我对平日冷漠、挑剔得不近人情的她生了几分好奇。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粉金丝镶边的丝质舞裙，又拉开抽屉，挑出几件精致的首饰，摆放在我面前，淡淡地吩咐：“穿戴起来。”
我有些发愣，但还是照办了。那舞裙轻柔之极，捧在手上丝毫没有感觉。穿上后，里面的亵衣依稀可见。面对凤舞冷冷的审视，我不有些窘。
“愣着做什么？”凤舞冷声喝道。
我从一大堆饰品中挑出一个点翠嵌玉石蝶卉钿子，一支累丝嵌宝石金凤簪，和一副玉兰半绽玉耳坠。戴上，转身间，配环叮当作响。
“有些什么感觉？”凤舞问。
我淡淡地道：“舞则在心，有了这些反而碍事，不能自然发挥。”
“自然？”凤舞冷笑，“你就是缺了约束，以为舞台是你一个人的天下。让你戴上这些，一来可以合节奏、助乐声，二来可以让你有所顾忌，束缚你。”
“为什么我不能独舞？”我侧目，盯着她。
“百鸟朝凤，如果你是凤，如何独舞得起来？”
我一怔，良久方喃喃：“凤？乐首的意思……”
凤舞冷冷地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就自以为是了。我在这宫里已经教了十五年的舞，什么样的舞姬没碰到过？独独对你留了几分情面，别让我失望了。”
我微微一愣，思绪万千，却品不出是喜是忧，沉默半晌，终低低地说道：“谢谢你，乐首，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凤舞冷冷地道：“别高兴太早，如果你练不好，照样还是鞭子伺候！”
我自是点头答应。在略喜之余，也有些怀疑。为什么她不选红姝？红姝的舞技在我之上，又对这舞十分熟捻，这凤的人选本是非她莫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