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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尹凌霜的烧已经彻底退了下来,封班主于是决定早膳后立刻启程前往扬州。
负责早膳的人自然是厨娘海棠。
这一顿是吕婶特别想吃的鸡肝蛋皮玉米粥。
煮粥的同时,海棠的心绪也没空下,她先是赞叹那吕七的医术真是不错,然后又庆幸:以后燕燕生病,就不怕了,这里有不钱的大夫。再后来,她又想到尹凌霜,她其实很想去探探尹凌霜的口风,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忘了她想忘的。不过想归想,海棠自然不会真的去做,反正戏班里有个比她更多事的人,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白霖其实行事有点“娘”——难道说断袖之人便是如此?
她尽量克制有些高昂的情绪,把力气在搅粥上。
粥面上,气泡不断鼓起,热气腾腾。海棠知道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正打算试试味道,却见不远处白霖已经按捺不住地前去找尹凌霜搭话了。
“尹姑娘。”白霖的态度语气看来是从未有过的和善。
“白公子。”尹凌霜初看很平静,少了之前的红眼睛和泪珠子,她貌似真是脱胎换骨了。
白霖开始有几分相信所谓的“摄魂丸”。但还是决定再探:“尹姑娘,你的身体可好多了?”探探她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
“好多了。吕大哥的药很有效,只是麻烦方大照顾了我一天。”她说着露出淡淡的开朗的笑容,比之以前,真是判若两人。
“好多了就好,否则令尊该有多担心啊。”白霖如述家常似的说道。
“我爹?”尹凌霜看来有些惊讶,“我爹早就没了,我和是由外公抚养长大的。”
“真是不好意思,提及姑娘的伤心事了。”白霖故作歉然地说,嘴角隐隐抽了一下,这人真狠,居然当她爹死了,“令和姑娘你真是很不容易啊。”
“那倒也没什么,不容易的是我傲雪,她真是太出了……可惜,她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皱眉道,却是没有再哭鼻子。
“令不见了?”白霖故作惊讶地问,“她去哪了?”
“白公子,你怎么了?”尹凌霜奇怪地看着他,“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傲雪她离家出走了吗?我这趟出来就是为了寻她回去。”
“好想有这回事。”白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原来这回事她还记得,“那令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唉,还不是我外公一把年纪了,还要娶个和我们一般年纪的小。”尹凌霜摇摇头道。
咳。白霖被口水呛了一下,嘴巴张得老圆:这么替换也成。他顿了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尹姑娘,你可知道凤清逸?”
“知道,自然是知道。”尹凌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使得白霖差点又被口水呛到,幸而她很快接上,“四公子之一的凤清逸,又有谁不知道?只可惜无缘得见。难道白公子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白霖赶忙道。正好这时,热腾腾的鸡肝蛋皮玉米粥已经一碗碗地盛好了,白霖托辞走开,投入热粥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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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后,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目的地自然是扬州。因为中午照例地停下休息兼午膳了一个时辰,等他们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了。
幸而一向走在众人前头的司徒办事很麻利,在他们抵达前已经找好了落脚的地方。这回不是破庙,因为他们将会在扬州停留一段时间。
扬州城其实是有个戏班的,只是那班子正巧昨日被请去了海陵县为某个富贵人家祝寿。司徒一打听到这个消息,便自己拿了主意,在城里租下了一个小院落。
封班主看来也不怪司徒自作主张,只是吩咐司徒带路把他们引到了那个有些偏僻幽静的小院。
马车和马匹“吁”的在院门口停下。众人都下了车,先是进去看了圈环境,并由封班主指派了房间,然后便纷纷去卸物。
男子们搬大件,子搬些轻件。另外自己的私物,自然是各管各的。
海棠来回了几趟,将一些厨具搬进院里的厨房后,又回转去帮着搬那些道具,可谁想她刚到门口,就见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敞开,一个陌生的灰衣背影不知道在里面搜索些什么?
奇怪?白霖呢?海棠心想,他不是被指派留下看守马车吗?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有些迟疑:她不想惹麻烦,但是若是放任不管,她就没法跟封班主解释。此时退回去也容易撞到其他人……比较利害关系,她很快决定扬声斥道:“你是谁?在我们的马车里做什么?”唔,这个嗓门应该够大了,里面的人听到的话,就快来救她吧。
那人闻言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十足平凡的脸,腮边俱是点点胡渣子,头发也凌乱得快要散开似的,显得狼狈极了。那人转身的同时从旁边随便抽起一把剑,吓得海棠倒退一步,这回不再抑制嗓门地尖声嚷道:“来人啊,有小。快来人啊,……”
那人似乎更慌,飞快自马车上跳下,拿着那把剑眨眼间便不见了。
这么快的身手居然来当小?海棠狐疑的同时,有一人匆匆地从院子里率先跑了出来,是吕婶。
“子,怎么了?”
“大,刚刚有小。”海棠余惊未消地指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手指微抖,“他,他往那边逃了?”
她话刚落下,其他人也陆续出现了。
“你没事吧?”吕婶关心地问。
“我没事。”海棠摇摇头,看来有些歉疚和惊慌,“只是他了把剑。”她指着那辆看来没什么变化的马车说。
“小居然来剑?”贺敛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怀疑地说道。
“可能是我突然出现,他来不及其他东西吧。”海棠迟疑地猜测。
封班主没说什么,却是一针见血地问道:“白霖呢?”
“我不知道。”海棠又是摇摇头,“我一出来,便没看到他。”
“我突然觉得有些肚痛,便……便去茅房了。”这时,白霖有些瑟瑟的声音出现在后面。
“你不会等我们出来再去啊。”司徒埋怨道,并低不可闻地贬了一句,“还不如我们家大白呢。”
“人有三急,我一时等不了了嘛。”白霖摸摸鼻子看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理直气壮地驳了回去。
“算了,别吵了。”封班主并不高昂的声音却对他们一向很有威慑力,“反正没什么损失,就别怪来怪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又对海棠和吕婶吩咐道,“你们俩到马车里再看看,有没有还少什么东西?”
“好。”海棠和吕婶一起点头。
“白霖,你既然那么等不住,就别守了,给我搬东西。”封班主撤了白霖的闲职以示小惩,白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帮着搬东西。
一下子,院子外便只剩下吕婶和海棠了。
“子,你刚刚受了惊,先在这歇会吧。我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就好。”吕婶体贴地对海棠道。
为了表现出受惊人的感觉,海棠没有推辞,只是微笑着道了声谢。
吕婶利索地进马车里点物去了,海棠顿时有些无聊,便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一看,便让她发现前方有一道黑的身影飞快地朝这边移动。若不是她正巧往前面看过去,在这蒙蒙黑的天下,还真不容易发现。
噗通!海棠的心跳不由快了一拍,来人似乎会武功的,不会有什么麻烦吧。但下一刻,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说不定只是个路过的江湖人。
那人的轻功看来很是高明,她才思绪稍稍一动,来人便已到她前方几丈。海棠不动声地静静站着,甚至没去多看一眼。
她只希望那人快快自她身边走过,可惜那来人却不如她所愿,在她面前停下。
这下,海棠不得不去看他,或者,该说是她。
那是一个人,一个很的人。
海棠很难描绘她的五,只觉得对方眼波流转之间竟有股勾魂摄魄之意,尤其她右边眼角之处竟有颗痣,更是增添一股难以言喻的媚。她只是一袭黑衣裹身,却令人第一次知道黑也能穿得这般妖冶惹火。
那妖媚的黑衣子淡淡地在海棠身上瞟了一眼,微露出轻蔑,不太礼貌地喝道:“我问你,刚刚有没有……”
“子,是谁啊?”同一时刻,马车里的吕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那黑衣子。
一瞬间,海棠发现两人的面俱是一变,只是不同。
吕婶的脸有些发白,可是眼里却燃起熊熊火焰,那分明就是仇恨之火。海棠从来没看过一向和善的吕婶这个样子,自是一惊,心道:好的不灵,坏的灵,麻烦果然来了。
而那黑衣子先是一愣,双目瞠大,然后却是嚣张地大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吕夫人,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看来真是天不佑你啊。”她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你又怎知不是天在助我。”吕婶的面渐渐恢复正常,她一边说,一边自马车里跳下,整了整衣物,继续道,“毒蜘蛛,我没来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哼,吕夫人,你又何必逞口舌之利?还是不过才一年,吕夫人就忘了我毒蜘蛛的手段吗?”黑衣子虽然妩媚地笑着,可是嘴角却露出阴狠。
“我自然是记得我百草山庄上下三十多条人命正是丧于你们五毒虫之手。”吕婶咬牙切齿地说道,“毒蜘蛛,你也别忘了今天没有那其他四只臭虫,只得你这蜘蛛精一人。”
“吕夫人的口气果真不小,倒让奴家有些手痒了。”那黑衣子说着动了动手指,喀嚓,喀嚓……
海棠听到金属的声音,这才发现那黑蜘蛛竟双手带着一副乌黑发亮的乌金手套,那尖锐的指套尖闪着乌蓝的光芒,显然是带有剧毒。
想到对方的外号,海棠愁上心头,她很想告诉自己也许吕婶亦是个同李大胡子那般的高手,可是从刚才这番谈话来看,显然不太可能。
怎么办?她该呼救吗?可是她怕跟上回不同,现在若是呼救的话,这毒蜘蛛会放过她吗?想到燕燕还需要她这个娘亲,她决定还是先不动。说不定,下一刻,李大胡子就会如同那身披金甲脚踩云朵的天神般出现了。
“吕夫人,识时务的,就把百草经交出来,奴家就不与计较,放你一马。”黑蜘蛛像是威吓地又动了动手指,那古怪的造型还真有几分像蜘蛛的爪子。
“那不交,又是如何?”某个懒洋洋的声音这时恰如其分地插了进来。
见此,海棠终于舒了眉头,为的自然不是这说话之人,而是他背后那根英俊潇洒的尾巴——萧痕萧公子。
黑蜘蛛自然也是看到了萧公子,她先是一皱眉,然后故作镇定地媚笑道:“奴家还道是谁,原来是萧公子啊。洛阳一别,公子可还好?”
“多谢关心,在下甚好。”萧痕不冷不热地应道,“不知夫人今日到此有何指教?”
黑蜘蛛的眉头又是一抽,笑容收起,面跟着黑了下来:“看来萧公子是非要管这闲事喽?”
“闲事倒算不上。只是如今同在一艘船上,总得互助互利。”萧痕道。
“既然如此,那萧公子就怨不得奴家了。”那黑蜘蛛话未说完,身子已经跃了起来,闪着锐芒的右爪凶猛地向前探去。
面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毒虫之一的黑蜘蛛,萧痕自然是不敢懈怠,他脚下步法一动,便到了两丈开外,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那把原本缠在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抖,那银软剑犹如灵蛇一般,直向那利爪挡去。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场中闪出一撮的火星,那黑蜘蛛的乌金爪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了回去。
挡开对方的一爪后,萧痕片刻也未停顿,步法一转,手腕翻动,软剑乱颤,在空中挽出三朵银剑,向对方下盘攻去。
他的身法和出招都快得出奇,黑蜘蛛见状自然更不敢大意,她双爪齐出将那三剑一一接下,并顺势向萧痕的面门攻去。
萧痕目睹来势,也不敢等闲视之,身形向右疾旋半圈,左掌五指齐张,一招陈仓暗渡,疾扣向黑蜘蛛的右臂,迫得对方后退一步,将攻势收了回去。而萧痕毫不退让地银剑又逼了过去……
那软剑在他手中,时而刚硬,时而柔软,令人防不胜防。而黑蜘蛛也不是等闲之辈,两人斗了好一会也没分出胜负来。
眼见两人要僵持下去,那黑蜘蛛突然眼角微微一动,露出狡黠。旁观者来不及提醒,已见她右手的一个指套节咔嗒一松,自那空隙间飞洒出灰蒙蒙的粉末。
见此,萧痕赶忙右脚轻一点向后退了一大步,但还是稍稍地吸进一点粉末,顿时他面一变,有些僵硬地吐出三个字:“幽冥散。”
黑蜘蛛闻言不得意地阴笑:“萧公子果真见识不凡。呵呵,奴家劝萧公子还是莫要乱动的好,想必萧公子也知道,这幽冥散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幽冥散功散,若是萧公子不用内力,这毒十天半个月也要不了萧公子的命,可若是萧公子非要逞英雄,那奴家可不敢担保公子还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萧痕自然是知道这幽冥散的厉害的,于是面更差,这时一个平淡的男中音平平地说道:“萧公子,这是幽冥散的解药,接着。”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颗红拇指头大的药丸已经平平地向萧痕飞去。
萧痕见此自是一喜,转身接住那药丸,而黑蜘蛛见那送药之人却是狠狠道:“吕华严,你居然又坏我的好事。”她说着,纵身,那利爪向萧痕的后肩袭去。
萧痕自然知道背后受敌,却并未回转身应敌,只因那李大胡子的龙渊刀已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他,顶住了那双乌漆抹黑的蜘蛛爪。
黑蜘蛛只觉双臂一麻,对来人自是不敢轻疏,可她还来不及出招,就感到身后有利器破风之身,赶忙右脚一动,半转过身,正好避过那破空而过的钢钉。
那钢钉“嗖”的一声刺入前面的老树,竟是入木三寸。可见那钢钉来势之猛。
黑蜘蛛还没站稳,已感到又一钢钉随之而来。她冷冷一笑,将头稍稍一扭,估算着能正好将那钢钉避过去。
银光一闪,那暗器在她颈边擦过,她感到脖子上一凉,然后是一麻。她顿时面大变,视线落在了那第二枚刺入树干的钢钉上,原来这第二枚钢钉竟是带刺,而那刺闪着熟悉的乌蓝之光,有毒。
黑蜘蛛赶紧掏出一个解毒丸服了下去,然后冷冷呼喝道:“是哪位朋友在背后行这下三滥之事,有本事就给我出来?”
“对付下三滥之人,自然要用下三滥的办法。”比她更冷的音发自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上,那人轻巧地自树上跃下,落地无声,竟是那平日少语的柳叶。
柳叶一步一步地走近,那种孤独而凌然的气势竟令那见惯不少场面的黑蜘蛛心生寒意。
黑蜘蛛眉目一动,激将道:“两位以多欺少,不怕传到江湖上为人耻笑吗?”她转头看着李大胡子又道,“听闻‘龙渊刀’李岳西豪气盖天,原来也不过如是。”她表面镇定,但心底其实不踏实:为何这里会突然出现这么多高手?难道是吕氏夫特意找来对付她的?还是他们也是为了……
“对付你,我一个就够了。”柳叶说着双手微微一扭,两把短剑就凭空出现在她掌中,同一时刻,她脚尖一个轻点,上身前倾,飞地向黑蜘蛛冲来。那两把短剑化成两道刺眼的电光,直向对方横扫过去。她动作凌厉迅猛,短剑在她舞动下形成千百幻影,夹带呼呼劲气,两团银光分袭黑蜘蛛上下盘大穴,招式剑势凌厉诡异。
黑蜘蛛已感觉到此处卧虎藏龙,自然不敢因为柳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而有所轻忽,尤其这个小姑娘刚刚还暗算了她。她宁心定神,决定小心应对,暂时只守不攻,只想等到对方露出破绽,再一击而中。再者,她也想到柳叶不过十七来岁,就算武功再怎么厉害,内力上总是不如她的,长久下去,对方自会露出衰败之势。
而柳叶似乎不知对手有心拖延,只是将那攻势舞得更猛,身形飘忽若行云流水,剑随身动,形成重重剑光,细若游丝,又如同山峦叠嶂一般,铺天盖地地覆盖过去。
毒蜘蛛沉着以对,心里却很是高兴,只盼望着对方攻得越猛越好,耗力越快越好。可打着打着,她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只因那柳叶仿佛不知疲般越打越猛,越攻越快,而自己却仿佛有些乏了般,手脚渐渐重了起来……
怎么回事?
她险险地避开一剑,赫然意识到这小姑娘的剑法要比萧痕要狠得多了,一招一式都凌厉极了,直攻人要害,这不像一个普通儿家的剑法,倒像是一套杀人剑法。
想到这里,她面一沉,只感到那剑光一闪,左臂一凉,已经添了一道伤痕,然后手臂更麻。她终于是确信哪里不对劲了,于是粉面大变地问道:“你刚刚是给我下了什么毒?”
“黑无常。”柳叶冷冷地答道,没缓下手上的攻势。
黑蜘蛛身为用毒名家,自然是知道“黑无常”的。这“黑无常”的功用说来简单,其实便是,只是霸道无比,哪怕只是再小的一点进入体内,都能慢慢扩散开来,然后中毒者就会渐渐手脚麻痹,最后使不出力来,只能坐等那拘魂的无常。“黑无常”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寻常的解毒丹对它是统统无效,但解法说穿了又容易得很,只要一小杯醋就能解了去。可问题是她现在由于运功加快了血液循环,毒已扩散开来,就算她此刻想去找些醋也来不及了。这真是讽刺得很,她本想设套给人家,现在却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黑蜘蛛感到手脚越来越软,有些力不从心。她眉目一转,正想认输缓住场面,却见那面前的小姑娘双唇一抿,右剑狠狠地朝她刺来。
“柳叶……”她听到某人喊道,却阻止不了对方的剑势,那冰冷的剑已经稳稳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好狠的手段!她呕出一摊血来,看着她的血溅在对方脸上,而对方不避不闪,那平凡的脸庞顿时显得妖异。她顿时想到一个人,于是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原来……你是……”
她话没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双目睁得老大,像是死不瞑目。
海棠彻底被这一幕给震住了,她没想到平日里寡言的柳叶居然是这样的狠角,同一时刻,她又是庆幸:幸好燕燕因为旅途疲乏,一到这里就进房间睡觉去了,避过了这血腥的一幕。不过,她倒是不同情这黑蜘蛛,只觉得她是恶有恶报,毕竟她可是害了吕婶一家三十多条人命啊。
“柳……柳叶,你杀了她?”说话的是白霖,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古怪。这一刻,海棠突然明白为何她曾觉得白霖有些忌讳柳叶,原来如此。
“不杀她,后患无穷。”柳叶冷冷地答道,眼睛却是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封班主。
封班主好久没吭声。
吕婶看着黑蜘蛛的尸体,表情有些微妙,也不知是否解恨,道:“班主,这回是我夫俩连累大家了,但是柳叶说得不错,若是放走了黑蜘蛛,恐怕会招来其他四只毒虫,到时……”就更麻烦了。
封班主低头瞟了一眼尸体,答非所问地说道:“司徒,李大刀,你俩快把她搬进院去。”
司徒和李大胡子互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时候应该尽快将那尸体弃了去才是,怎么班主却反其道而行,竟叫他们把她搬进去?
尽管心中有千般疑惑,两人还是服从地将那地上的尸体搬了进去。
其他人见状也跟了进去,只余下那一匹马和两辆马车在院子外头,但这次没有留下人看守。
司徒和李大胡子按照封班主的指示把那黑蜘蛛的尸体放到院中某处未铺青石板的泥地上,然后退后开去,满腹疑问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去取件东西。”封班主抛下这句后,便转身去了他的房间,只留下那一干人等和一具尸体,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古怪。
幸而,封班主拿了东西后很快回来。
他所谓的“东西”是一个不大的约莫有中指长的竹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们就得到答案了。
只见封班主慎重地戴上了薄绢手套,他利索地将那竹筒打开,从中倒出了另一个小一圈的竹筒,然后又从小竹筒中取出一个红布包好的小件。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红布被解了开来,露出一个青的瓷瓶。
看着封班主蹲下身来,众人一下子明白这瓷瓶中之物就是关键。封班主小心地打了瓶塞,微侧瓶身,一些淡黄的粉末从中飘出,落在那染血的伤口上。
随即,他盖上瓷瓶,很快退开,而众人只听得黑蜘蛛左胸的伤口中吱吱作响,升起淡淡的白烟雾,跟着伤口中不住流出黄水,烟雾渐浓,黄水也越流越多,发出又酸又焦灼臭气,眼见尸身的伤口越烂越大。尸身肌肉遇到黄水,便即发出烟雾,慢慢地也化为水,连衣服也是如此……不到一刻钟,那黑蜘蛛便彻底化成了一滩黄水,而那黄水最后渗入泥地,只余下那一片深的水渍。
海棠在那吱吱声初响时便意识到某人是在行毁尸灭迹的勾当,便转过脸去不再看,心中有些悲哀的意识到:这下,她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因为这个秘密,他们这些人全都变成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唉,若是让其他四只毒虫知道今天的事……她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下去。
“化尸粉!”中间,只听到吕七低沉却肯定的声音,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班主,”华湄突然咬着下唇有些颤颤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扬州?”
“不。”谁想,封班主竟这么说道,“若是我们刚到就立刻离开扬州,那岂不是更引人注目?还会让人事后觉得我们可疑。现在,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原来到扬州来干什么,就接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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