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霖却没有马上接过茶碗,而是伸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那支发钗,苏绮媚没敢阻拦,松了松手,让他拿了出去。
“这发钗还是戴在头上才好看。”齐霖把发钗插回苏绮媚的发间,这才接过茶碗,说道:“平身吧。”
苏绮媚缓缓站起身来。齐霖没急着喝茶,上下看了看苏绮媚,淡青窄袖上襦,下着描有金的白绫裙,更显得修长俏丽。
齐霖轻轻抿着嘴,“朕就知道你穿这身好看。”
苏绮媚一愣,这衣服不是秋娘的吗?也难怪是宫里少见的窄袖上襦,想必是青丘国内时兴的款式。因为青丘国地处山陵,既不如南禺强盛,又不比丹水富足,难免让人看轻,就连穿着打扮都略显拘谨,不召南禺人的喜爱。可苏绮媚颈这里是中国的三国时期,本都是一家,也就没有歧视之意,反倒觉得衣袖窄些好做事。
“苏庶人既是于身,还是坐下说话吧。”
“多谢陛下赐座。”苏绮媚一边坐下,一边把手放在腹前。不知道齐霖的提醒是真心关怀还是有意暗示。
“苏绮媚多谢陛下的收留之恩,但不知为何要将我锁在这屋子里,连出门半步都不可遥”她才不认为她是齐霖所救。
“呵呵,你是在生气秋娘刚才锁了屋子?这可不能怪她,她是为你好。”
“那么说,陛下真的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绮媚还是忍不住生气了,她再怎么懦弱也还是个人,怎么能到了哪里都被人拘呢?
“朕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藏了一个见不得人的人。你可知此处是何处?”
苏绮媚摇了摇头。那个见不得人的人大概是指她吧,难道这里还会有南禺国的高来往?
“这里是天楼。”
“天楼?是做什么的?”
齐霖有些吃惊,“你真不知道?朕还以为南禺京城第一青楼的名声早就传到宫里面去了。来这里的男人可是最喜欢看到人,你比楼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漂亮,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你,嘿嘿,那可了不得了。”
苏绮媚其实已经猜出天楼是做什么的,因为秋娘正适合做一个精明老练的老鸨,但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京城第一青楼的名声。尽管她对古代的□有一份同情,但被人拿去和□比较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原来陛下远到而来就是为了寻问柳,难怪在宫里时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国事访问。”苏绮媚也奇怪,自己最近说话是越来越刻薄了。
齐霖又笑了,“没错,贵国朝廷上下都知道朕是天楼宝琴姑娘的入幕之宾,每次到敦州,都少不了来此盘桓几日。宝琴姑娘虽比不上苏庶人的天姿,但也是个尤物,总是让人罢不能。”
齐霖此时又露出了那副中饿鬼的模样,让苏绮媚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时,不止她和姬冰,南禺的文武大臣都露出鄙视之意,宫里的嫔说起他就像是在评说一个纨绔子弟。
第一印象黑二印象的巨大落差让苏绮媚意识到,荒无度的齐霖只是一个假象,眷恋青楼只是为了更好地与手下人联系,这里可是古代世界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之一。而齐霖费尽心机要在南禺君臣面前制造如此假象,只能说明他的野心勃勃。
“假的,全是假的。你故意让大家认定你是一个荒无度的君王,就是想扮猪吃老虎。这家天楼一定就是你开的,你利用它来收集。”苏绮媚脱口而出。
“扮猪吃老虎?这个比喻有意思。”齐霖眼睛一亮,“你倒也不笨嘛,怎么还会被人以失魂引陷害呢?”被苏绮媚看穿,他竟然觉得很高兴,甚至没于意她对自己的称呼。
提起失魂引,苏绮媚心中涌上一阵悲愤,身子居然忍不住有些颤抖,那是被陷害、被误解、被背叛的结果。她还想起失魂引据说是青丘国皇室独有的秘药,此次流入南禺皇室,实际上很精明的齐霖不可能不知情。
“失魂引的事你知道多少?是不是你和郑皇后勾结起来陷害我!”否则他怎么会笃定自己是被陷害的。
齐霖暗暗责怪自己说漏了嘴,但神未变,依然笑道:“失魂引虽然是朕亲手所制,可售卖一事自由别人去料理,朕只管有银子收就行。”而后又正道:“可朕看得出来,苏庶人不是那种需要用□来媚惑君主的人。”
苏绮媚感慨万端,一个只见过她两面的异国君主都可以相信她,为什么与她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姬冰然肯相信,就因为担心她会以采补之术害了他的命吗?正在感慨时,她突然想起齐霖刚才说的一句话,“你说什么?失魂引是你亲手所制?还拿去出售?你堂堂一国之君,做这种药干什么?”小说里通常都是大盗才会研究这个。
齐霖斜靠在椅子上,神暧昧地笑道:“你说呢?你不是亲自尝过失魂引的效用了吗?”
苏绮媚的脸顿时红了,“你、你真是不要脸!”也许她猜错了,这个人其实是一个既野心勃勃又荒无度的君王。
“呵呵,第一个尝过失魂引的人也是这么骂朕的。”齐霖似乎谈正浓,丝毫不介意,“她是先帝在世时最后宠幸的一个才人,先帝驾崩时已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她才双十年华,朕劝她归顺,还答应日后给她捷妤的封号,她居然不肯。朕迫于无奈,便调配出了失魂引,再贞节的烈还不是化为了绕指柔。现在嘛,即使不用失魂引,她也已经离不开朕了。”
苏绮媚紧咬着嘴唇,脸上又红又白,不知该说什。她听姬和姬灵说话时提起过此事,但毕竟无法证实。现在听齐霖亲口道来,才知道这个世界还真有如隋炀帝一样荒唐的君主。
可当她正想再怒斥他两句时,却看到他慵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想起这男人不是隋炀帝,强占父的行为只怕也是一个烟幕弹。
她低下头,慢慢说道:“那是陛下的家事,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齐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才问道:“朕还不知道贵国的国君到底为何要取你的命,以至于你一定要逃出宫来?”苏绮媚不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对她的处置必须谨慎
如果齐霖真是那个只知乐的君主,苏绮媚最大的担心就是会失去贞节。可现在,她不担心自己的贞节,但要担心的东西其实更多了。齐霖也许会把她交还给姬冰,为自己换取好处;也许会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做的事;也许会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而干脆杀了她。
苏绮媚突然有些紧张,这样的齐霖比姬冰和苍玉都更要可怕,她必须小心谨慎地说话。
“还能是为了什么?南禺可不比青丘,后宫嫔对皇帝使用□是杀头的罪,在我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可你怀有皇子啊?弑父杀子,这在史书里也是要遗臭万年的啊,姬冰为何要冒这个险?等你生了孩子才动手也不迟啊。”同样是一国之君,齐霖不相信姬冰会如此草率。
“……那是因为……”苏绮媚心想,她可不能说自己是狐妖,不管齐霖信不信,都不会同情她。“他听信了谗言,认定我腹中的孩儿不是他的,所以才会……”
苏绮媚还在是南禺最受宠的嫔时,也是各国细作仔细侦察的对象之一,齐霖对她的日常生活并不陌生,并未听说她有私通外人的情形。所以他很奇怪姬冰为什么会相信。可转念一想,也许姬冰是出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毕竟这个面子无论是作为一个君王还是作为一个男人都是丢不起的。
“那苏庶人希望朕如何处置你?送你回家吗?”齐霖反问道。他还是有些怀疑,虽然想活命是人之常情,可胆敢为此从宫里逃跑的宫可不多见。这位苏庶人似乎不是他原先想的那般懦弱。
面对明知故问的齐霖,苏绮媚真是哭笑不得。“陛下是在说笑吧,此时宫里应该已经知道我失踪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去我家里找呢?”再说,苏家也不敢藏着她。
齐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苏家和柳家都被卫军围得水泄不通,现在大概还在府里搜查着。“那可怎么办?你还有什么去处?”齐霖仿佛真的很苦恼。
苏绮媚心里更是打起了鼓。她想起大学毕业时,有前辈传授面试经验,说在与用人单位谈到待遇问题时,应该尽量让对方先亮出底线,谁先开口谁就被动了。现在她和齐霖的情形可不就是一样,但她显然是弱势的一方,根本没有谈判的底牌。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去处。我只希望陛下能将我带离南禺国,让我母子免遭杀身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陛下应该会允诺的吧。”
苏绮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是谁说过人要学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想不到她对姬冰都没有用过的招式,却在齐霖面前用上了。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齐霖却笑了,“苏庶人说话真是有意思,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
苏绮媚愣住了,她忘了这个世界还没有佛教,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就算她能解释清楚,齐霖大概也不会稀罕。可她总不能说救人一命就可以得到玄娘娘的恩赐吧,因为结果也许是刚好相反。
齐霖其实并不介意苏绮媚的新词,但他确实要想清楚救了这条命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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