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如果她没有进那间复印室,如果复印机出现故障时她不是自己去修理,如果复印机重新运作时没有发出奇异的白光,如果那道白光没有把她包裹住……那么,她现在应该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孙乐乐说她的穿越理论,而不是坐在池塘边孤自赏。
她把手伸进水里,搅起的涟漪划破了水中的那张脸。她仍然拥有属于丁环佩的所有记忆和品,却又是和苏绮媚的身躯一起诞生在这个世界。发生了这一切之后,她应该是谁?是丁环佩,还是苏绮媚?
“二!二!”锦鸢不得不大声一点,二又看着自己的倒影失神了。不过也难怪,如果她也长了这样的容貌,只怕也要日日望着镜子发呆了。
“什么事?”苏绮媚有些紧张,生怕锦鸢看出她刚才正在想一些称得上是诡异的事。
“二,大姑爷来了,老爷让您去厅。”
锦鸢口中的大姑爷就是苏绮媚的夫柳平楼,翰林院侍讲学士,父亲的得意门生好意婿。苏绮媚在这个世上只有一兄一,所以这位等同父亲半子的夫也算是至亲,每次入府都要见上一见。
“哦。”苏绮媚答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由锦鸢轻扶着向厅走去。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空应该对应自己曾生活过的中国的哪个朝代,所幸还没有染上让子裹脚的恶习,但走路还是不能太快,行不露足依然是规矩。
进了厅,苏绮媚给父亲苏静山、嫡母李氏行了礼,又见过兄长苏博今和夫柳平楼,便乖乖地坐到一边听他们谈话,这个世界不需要她能言善道。
“几个月不见,媚儿又长高了不少啊。”这个时代的男人结婚早,已婚三年的柳平楼也只是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脸上常带着笑。
听到这句话,苏绮媚觉得很滑稽,她的心理年龄至少已经二十一岁了,可这付身子却还处于青期的发育中。所以,她不能对那些还把她视为孩子的话有任何返。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及笄了。”李氏看了看庶,又指了指桌上的几匹布,“这是你夫从丹水国带回来的,给你做几件衣裳,还不快谢过你夫。”
苏绮媚连忙站起身来,给柳平楼道谢,声音不大,但谢意却是真诚的。因为柳平楼每次过府都不会忘了给她这个庶出的小姨带点礼物,就连苏博今也做不到这一点。
“呵呵,媚儿就要行笄礼了啊,用这做衣裳正好。这云罗可是丹水云阳才出的,丹水国宫里面也喜欢穿这个。唉,时间真是过得快,岳父岳母可又要忙了。”
柳平楼说的“忙”指的当然是苏绮媚的婚事,南禺国礼部尚书的幼,尽管是庶出,也一定会引阑少注意,何况她还有着这样一付容貌。
李氏又看了看庶,尽管离十五岁还有两个月,这孩子却长得比她死去的娘亲还要,而且还无端多出一股媚态,绮媚这名字倒还取对了。她的心里涌上一阵厌恶海忧,娶了这样的子,只怕谁家都不得安生。
“夫,除了吃和穿,丹水人就不会做点别的吗?”苏博今和大多数南禺贵少一样,对身材瘦小、精于商道的丹水人不太看得起。
“哦,丹水京城里还有好多新鲜玩意儿,可惜时间仓促,就带了这些。”柳平楼假意没有听懂大舅子对丹水人的嘲讽。
苏静山满意地摸摸胡子,“国事要紧,心意到了就成。”又训斥儿子,“平楼是去出使,又不是去游玩。你有本事就学学他,多给皇上分点忧,少在家里添点乱。”
李氏不想儿子被训斥,也不想再纠结于庶的婚事,便问道:“平楼,绫秀的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反应也没之前厉害。今天本来是想一起过来的,可是想起大夫说过不宜多动,所以就没有让她出门。”提起子,柳平楼也不免语气放柔。
“这时候还是身子要紧,都听大夫的。她要是想见家里人,过些日子我去看看她。”李氏欣喜地说道。儿出嫁三年才怀上第一胎,室生的儿都有一岁了,如果这次能生个儿子,才算是万事大吉。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转到了未来苏家外孙的身上,就像穿越之前一样,苏绮媚总是很难长期成为话题的中心。但她不介意,她还是不习惯十五岁就开始谈婚论嫁,宁愿他们真的把她给忘了。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穿过厅,门前的石榴树上已经开出了几朵红的。记得大院里也有一棵石榴树,只是没有这棵高大,开的也没有这般丽,却让人更加怀念。
“哈哈,正好饶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瞧中一个,让咱们苏府也出个状元娘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绮媚慌忙收回视线,正看到兄长苏博今抚掌大笑。她不知道他因何提起自己的名字,怕被嫡母责怪无礼,有些惶恐地低下头。
李氏却以为她是害羞,只是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明日插游街的可都是天子门生,想攀婚事的多着呢。”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他的婚事也要留意了。
“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饶儿看看也无妨,别让人家笑我是老顽固。”苏静山心中另有盘算。小儿虽是庶出,但容貌不俗,做不了新科状元的正室,也应该能找一门好亲事。
“那也是。”李氏立刻笑道,“三年前,平楼不就是那样被绫秀给瞧中了?”不同的是,她的儿是嫡出。
“博今明天也要小心啊。”柳平楼也拿同为新科进士的苏博今打趣。
厅内一片笑声。
苏绮媚终于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明日是新科进士赴琼林宴、插游街的日子,一般的宦人家也会允许未出嫁的子登楼观看,也算是一段佳韵。
三年前,尚未出嫁的苏家大苏绫秀也曾在自家门楼上看过热闹,为掩人口目,还带上了苏绮媚。她当然想不到,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苏绮媚,对于男欢爱的事,比她知道的还多。
苏绮媚还记得,当时让苏绫秀一见钟情的是探郎,可惜已经有了室。至于柳平楼,只不过是二甲进士出身中的一人,淹没在一片彩当中,谁认得他是谁。
不过,这样的热闹对于她现在终日波澜不惊的闺秀生活也算是一种调剂,所以,在得到了父亲的肯许后,苏绮媚的心里也有些许的兴奋,也许明天真能发生些什么。
第二日,坐在门楼里,就和三年前一样,不过那时自己只是个配角,今天却是个主角。不清楚父亲的用意是不是真的想从中给她挑选佳婿,但既然穿越时空的事已经发生了,也许她真的会在这个错误的时空遇上那个正确的人。
“今年的妥三名都没有室。状元郎年纪最轻,未及二十,从小就有神童之称,据说长得很俊秀。榜眼已经快四十岁了,听说他以前发过誓,考不上坚决不成亲,今年已经是第七次了,终于可以成亲了。探郎不到三十,曾经娶过一房,可惜一年前病逝了,留下两个孩子。呃,,您觉得这有了孩子的……”
锦鸢也知道,像这样的身份,只能做室或是填房,可是要让给两个孩子当后母,这也不容易啊。
苏绮媚没有听清锦鸢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此时的锦鸢好像大学宿舍里的好,学校里帅哥们的大小琐事都被她抖落得一清二楚。
“锦鸢,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那种熟悉感让苏绮媚情不自地笑了。
锦鸢失神了。二不是不常笑,但都只是淡淡地、客气地,甚至是拘谨地笑,很少像刚才这样,虽然也是很轻,但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喜悦,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
“说话啊。”苏绮媚微微地嗔道,又散出一股妩媚。
“哦,这些话啊,是奴婢从茗那儿打听来的,为了这个,奴婢可是欠了他一双鞋底呢。”茗是大公子苏博今的书童,平日在书房里侍候,能听到许多东西。
“呵呵,你打听这些干吗?难道锦鸢也喜欢追星?”苏绮媚仿佛回到了另一世的大学时光,在宿舍里和们说说笑笑。
锦鸢不知道追星是指什么,也不知道二为何突然心情大好,但主子心情好就说明没羽怪她的举动,她的心情自然也好。
“奴婢还不是为了,这的人品,当然要挑个好姑爷。”她是二的贴身丫环,将来一定是要做陪嫁的,未来的姑爷就是未来的主子,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夫君,她当然也要慎重。
苏绮媚抿了抿嘴,没淤说什么。对于恋爱,她是有期盼的,但对于婚事,她更多的是抗拒。这个身子只有十五岁,即使她拥有的是那个二十一岁的身躯,她也很难想像这么早步入婚姻的殿堂。
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只属于故事里的才子佳人。最后揭起红盖头的人,能与她心心相印、白头到老吗?
“来了!,来了!”伴随着锦鸢的叫声,传来了热闹的鼓乐声,楼下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了欢呼声。
苏绮媚想探出头去,立刻就被锦鸢制止了,“夫人说了,抛头露面的事坚决不能做。”
苏绮媚叹了口气,靠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望外看。隔着宽敞的街道,隔着攒动的人头,她只看到一群人披红戴绿,在鼓乐仪仗的簇拥下缓缓而至。
最前面那人倒是看到了正面,年纪很轻,长得也还清秀,头上戴了朵金,脸上红红的,坐在马上的身子有些歪,还真有几分风得意马蹄轻的感觉。其他人,连正面都没看清就都过去了,也不知哪一个是苏博今。
锦鸢有些失望,那个少年得志的状元郎似乎没有她打听来的那么俊俏。苏绮媚却没有埋怨什么,实践之后才知道,要在这样的场合里找到如意郎君也只能是故事里的情节。她倒是有些好奇,当初的苏绫秀是怎么看清探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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