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弈一早就起来了,身上隐约有些不适,但在这怡心旷神的地方,那些不适也淡了很多。看着晨光轻撒的小院和飘着梨的梨树,天弈觉得所谓桃源之地也不过如此吧!他拿出笛子,情不自的吹了起来。紫衣少年由青芷扶着也走到院中,在梨树下的长椅上坐着,静静地听天弈的笛声。水惜在屋侧的小厨房离忙碌着,不一会儿,炊烟就袅袅的升了起来。
一切都那么好而和谐,好像遗世而孤立的仙源福地,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也没有战争。
然而,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
不一会儿,屋内就响起暴怒的声音:
“干什么,干什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从窗内飞出一个大红枕头,直奔天弈而去。天弈脚尖轻轻点地,极其优雅的飞上了梨树,震落一地的瓣。那枕头便不偏不倚直直拍到了紫衣少年的脸上。
“哈哈哈……”青芷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得围栏里的小兔子竖起耳朵,惊恐的张望。水惜听到笑声从屋侧探出了头,正巧看到这一幕,也开心的笑起来,对屋内的少数落道:
“青罗,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么?还不快点起来,等我把饭亲自给你送进去不成?”
一个绿衣子听了这话,便打开窗户,探出一张俏皮可爱的小脸,她先向被砸的紫衣少年吐了吐舌头,抬头看见天弈风姿卓绝的站在树上,又嚷嚷开了:“喂喂喂,你清早吹笛子就吹吧,怎么还上我们家的树,你把它弄坏了,我们夏天吃什么?”
边说着,还边瞪起了眼睛。那双本来就很大很机灵的眼睛,这下真的堪比牛眼。
真是的,世上有这样的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天弈也不计较,柔柔的一笑,一个飞身就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袭蓝衣,携数片梨飘然而落,引得满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概仙人下凡也就是这样吧!
青罗好不容易回过神,“嘭”的一声关上窗,不屑的哼了一声:“卖弄。”
其实这丫头心里早就狠得牙痒痒了。真不是男人,真不是人。
水惜回去继续做饭,天弈跳下树也跟着过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青芷和紫衣少年。青芷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昨晚把这两个人带回来后,她就觉得有点不妥,那个天弈还行,格温和谦逊,十分好相处。可是这个紫衣少年……
也不知道是他伤得太重,还是故意不想说。问了他很多遍他的名字,他就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问多了他就昏倒了,水惜说他是体力不支,可谁都看出来他身上根本没有伤,又怎么会体力不支?难道真像天弈说的:“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可是即使不受伤他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姓名,那个名字,很特别,也挺累人的。”
特别?难道还会比隔壁村马家老二马奋(马粪)的名字还“惊心动魄”?
“你叫什么?”
这话可不是青芷问的,是她身边的少年。但这话正好问到她心中所想,不有一瞬间的怔楞,目光继而落到了紫衣少年右手的纱布上,她警惕的问道:“干什么?将来报仇啊?”
“报恩还不行么?”少年又打起了哈哈,一脸的不正经:“昨晚好像听到她们叫你静止?好怪的名字。”
青芷气愤的更正道:“不是静止,是青芷。”
说着她在地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你会写字?”少年有些惊异,这样一个战乱纷飞的年代,能读书识字的人就已经少了,更何况是人。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水惜教的。小时候她每天都跑去书院听先生讲课,然后回来教我们。她觉得会读书写字,才能明事理,在这样一个年代,更应该明白一些生存的法则和道理。那样才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更不会被人看低了去。”
听了这话,少年心里有一丝动和钦佩。
随即便赞赏道:“人好,名字也很好。”
青芷没觉得受宠若惊,只是淡淡的说:
“其实也就是一个代号而已。”青芷用手里的木棍划着地面,没注意道少年脸上瞬间的变化,先是错愕,后来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
青芷有些奇怪,也有些羞愤,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他笑得这么放肆。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我是在笑我自己,白白在世上活了二十载,都没有你看得通透。这么多年打在心里的结,就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少年笑得特别舒心,好像好久没这样笑过似的。
他望着一脸诧异的青芷,又说道:“我叫洪略。宏图伟略的意思。”
乍一听这个名字,青芷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但转头看到那个一脸贱笑的洪略时,脑袋里的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狠狠的瞪了洪略一眼。
洪略装作没看到,继续问道:“青芷,青罗。你们是?”
青芷没好气的回答:“干什么要告诉你。”
洪略笑道:“这样我可以看看将来有多少个三姑六婆。”
“什么意思?”青芷忽闪着大眼睛奇怪的问。
“哎,不解风情。”洪略长叹一声。把完好的左胳膊垫在脑后,倚在身后的梨树上,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点沮丧和狡黠。
青芷看着一脸失望的洪略,心里觉得有点愧疚,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他也无妨啊。
“我们不是,都是孤儿。”
听到青芷的声音,洪略露出一丝得逞的笑,这个奸诈的家伙原来在装相。
幸而青芷一直没看他的脸,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身世:“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开始在破庙那里生活,跟着一些逃难者四处乞讨。后来我们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了,就选了这个地方,盖起了一个小茅屋,打打柴,抓抓鱼,帮镇上的人做一些零活,日子过得也不错。”
青芷轻描淡写的把身世简单的说了出来。即便这样,这三个孩生活的艰辛还是想象得到的。
看着青芷明如秋水的双眼,深深的敬佩之情在洪略心里油然而生。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孩?在这样的乱世饱受人间冷暖,还能保持心里的明澈,在现实的黑暗与无奈之中,找到自身的解脱?要是自己也能像她一样,是不是会活的轻松很多?
洪略心里想着,看着青芷润白如脂的小脸,坏坏的心思又浮上心头。
“喂。水惜。”
洪略向门口那边招了招手,青芷也向那边看去。
可是根本没有水惜的影子啊。
刚要回头质问,嘴上却贴上一个柔柔软软的东西,一张俊邪气的脸近在咫尺,黑黑圆圆的眼睛同自己的一样写满了诧异。
洪略也没想到青芷会这么快回头,本来想亲到脸上,现在却,亲到了,嘴上!
两个人登时满脸通红,青芷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的一头没有了重量,洪略哇的一声,连人带椅子向后翻去,直趴到养兔子的围栏里,简易的围栏立即倒塌,受了惊的兔子踏过洪略的俊脸,四散逃命去了。
“哈哈哈哈……”青芷看见了,笑得直不起腰来,银铃般的笑声震落了树上几片梨,悠悠然飘落下来,在晨光之中翩翩飞舞。洪略将这一幕记在了心里,他没有想到这个好的场景会在不久的将来,救他于危难之间。
“怎么又笑成这样?有什么好玩的事?”
水惜和天弈一人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青芷笑笑,什么也没说。洪略一手撑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两个人背对着,谁也不敢看谁?谁也不说话?弄得水惜和天弈如坠五里雾中。
“呀!吃饭了。”青罗的鼻子倒是很灵,一闻道菜,立马从屋里蹦了出来,伸出爪子就去抓。
水惜拿筷子往她手上轻轻一敲,说:“别急,还有呢!先去洗一洗。”
青罗不情愿的缩回了手,一脸沮丧,眼睛往后一瞟,看见那张让她一看就抓狂的绝的脸,再看他手上的菜,青罗不可思议的大叫道:“天啊!你,你,你,会做菜?”
天弈只是轻轻浅浅的笑表示肯定。
青罗不信,张牙舞爪的又去抓天弈手里的菜,天弈轻飘的一转身,就躲了过去。青罗也不甘示弱,紧随着天弈的步伐,跟着一个转身,挡在了天弈的前面,向散发着的菜伸出了毒爪。
天弈和洪略同时一惊,青罗会轻功?
洪略看着吃着佳肴的青罗,眼光变得深邃。天下能拦住天弈的轻功少之又少,这个少竟然可以拦住他,还是在脚受了伤的情况下。
“你会轻功?”洪略问。
“轻功?”
青罗本来还想再去那一点来吃,听了这话,便惊奇的望向洪略:“你说是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轻功?我不会啊?”
水惜和青芷也很诧异,他们说青罗会轻功?不可能啊?她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根本没见到有谁教过青罗武功啊!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青罗她小时候就反应很快,跑的也很快的。”
青芷解释。
“我来看看。”
天弈将手中的盘子交给水惜,径直走到青罗面前,他用食指点在她的额际。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涌遍青罗的全身,在她体内游走。
“试着控制那股暖流,让它游遍全身,”
青罗照着做了。开始有点力不从心,那股暖流就像游走的蛇,怎么抓也抓不住。慢慢的,她渐渐懂得了它的游走方向,能够控制自如了。
天弈收回手说:“你体内有一股很强的内力,但那股内力不是你的,所以你一直不能自由的控制它。现在你再试试往梨树上跳。”
青罗动了动脚,发现已经不疼了。
她抬头看看那梨树,轻轻向上一跃,身体便如同曼妙的蝴蝶十分轻松的跳到了树梢,柔软的树梢没有一点弯曲。
“我们的青罗果然有轻功啊!”
青芷与水惜高兴得跳起来。
青芷格外的高兴,她拍着手忘形的叫道:“这下我们王土豆家的地瓜就不怕被抓了。”
听到这话,树上的青罗身形一晃,差点没栽下来。数颗豆大的汗滴挂在所有人的脸上。青芷的想法果然独特。
青罗十分高兴,一会儿飞到房檐上,一会儿飞到树上,玩儿得不亦乐乎。洪略看着那个上下翻飞的身影,发觉她如此胡闹,却没有弄出一点声音。
于是仰头问又飞上树的青罗:“你的内功是谁的?”
青罗对着树下若有所思的洪略,忽闪忽闪大眼睛,十分无辜的摇摇头。折腾了好久,五个人终于可以吃饭了。
可是就座时,问题又出现了,只容得下三人的小桌子怎么也容不下一屋子的人。而且椅子也不够。洪略提出了一个很馊的主意:“我抱着青罗,天弈抱着水惜,这样不就坐下三个人了?”
还没等水惜和青罗发作,青芷已经跳过去,指着洪略的鼻子大声质问:“为什么没有人抱我?”
洪略跳开一步,回答:“男人的膝盖和肩膀是为人准备的。”
说罢,开溜。
等青芷反应过来,洪略已经没影了。早不知躲哪里去。青芷恨得咬牙切切,跑出去去寻。
水惜笑得直不起腰来。忽然身上一轻,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阵阵冷迎面扑来。天弈揽着水惜的腰飞出门外。
“天弈,我们去哪儿?”水惜问。
天弈没有回答。
他熟练而轻盈的在林间穿梭,宛如飞燕。头发在脑后纷飞着,那种超然的丽看得水惜直发呆。他们彼此靠得那么近,那能够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冷,那样的清凉,那样的人。天弈感觉到水惜的目光,嘴角向上一挑,说:“注意前面。”
水惜转过头,刚好看到一根大树杈横在面前,她猛地一缩头,竟把整张脸埋在了天弈的胸前。沉稳的心跳隔着衣服透了出来,令她脸上一阵燥红。她尴尬的动了动身子,想拉开点距离,没想到,这一动,天弈搂得更紧了。
“小心掉下去。”
温柔的声音中满是关心和宠溺,令水惜的心跳不住的加快,头脑中一片混沌,都忘了问天弈这是要去哪里?
不一会儿,天弈停了下来,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放下了水惜。他四下一望,挑中一棵最粗壮的大树,拿着玉笛向它轻轻一挥,大树轰然倒地。然后他走过去,用手一拍,再将手一转,倒下的大树就立在了空地上。
这么粗的一棵大树在天弈手里,像摆弄一个木制玩具一样轻松。
水惜正看得目瞪口呆,那股熟悉的冷又迎面扑来。天弈走过来说:“你来。”
水惜看着这根大木桩,心中了然。天弈是想把它做成一个大桌子。可是,我也不会武功,我能做什么呢?他用那根笛子不就可以了?
“你做就可以了,我不会武功。”水惜说。
天弈笑着,指了指水惜腰间的雪魂,说:“用它。”
水惜低头看向腰间已然和衣裙混为一体的雪魂,若不是天弈提醒,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件据说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甚至连青芷,青罗也没有注意到。
可是自己根本不会用啊!
水惜指着天弈的笛子,说:“你用那笛子不就可以了?”
天弈举起手中的笛子,白玉的笛身闪动着寒冰一般的冷光。
“你说这是笛子?”
“像笛子,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水惜一直都知道那不是一个不同的笛子,看天弈刚才的用法,它倒是更像一件利器。
“哈哈。’天弈爽朗的笑着:”果然就你能一样看出来。它叫冰魄,外形与笛子无二,但它可是一件了不得的武器。“
“雪魂,冰魄。”水惜的心又狂跳起来:“怎么听着,像是……”
“不错,是一对的。”
水惜身上很是不自然,这说明什么?
“那,那雪魂原来的主人?”水惜低头问,生怕天弈看到脸上的红晕,被他取笑了去。
话问出去后,一直没有听到回答,水惜奇怪的抬起头,看到天弈正盯着雪魂出神。那一刻,水惜才觉得,自己不是和天弈同一类人,他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不会在这个小地方长留,他有自己的秘密和使命,那个世界,是她永远也不能明白,进不去的。而且,那样的男子,也应当由一个天般的子来匹配,自己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
想到这儿,水惜自嘲的苦笑着,心里还是有点悲伤,有点不甘吧!那么好的男子,恐怕任谁都不想只做一个匆匆过客。
胡思乱想之际,腰间已经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抚上,右手也被温凉如玉的手抓着,熟悉的冷将自己包围。回头看时,一眼望进那对惑的紫眸中去。水惜急忙别过头,再不愿多想。
“只要用你的意念控制就行,武功高反而容易反噬。”
“为何你不用雪魂?”
“因为它只认主。”
天弈将雪魂的一端放在水惜手里,然后握着水惜的手向外一甩。
哗!雪魂再露锋芒。白的光带,随着两只紧握的手飞了出去,在空中上下飞舞。压抑的力量瞬间爆发,即使在白天,它的光芒也那样逼人双眼。
天弈握着水惜的手,又向那树状指去。
那么柔,那么轻,那么虚若无物的雪魂,竟在接触到树状的刹那,毫无阻碍的穿了进去,树状轻松的削成两段。
水惜十分惊异,但更令她奇怪的是她的感觉。好像就在雪魂飞出的那一刻,自己的灵魂也跟着飞了出去一样,雪魂翻飞,她的灵魂和意志也随着翻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和畅快。那也是雪魂的感觉么?
忽然意识到天弈还以那种暧昧的姿势抱着自己,她扭动着身体挣脱了出来,说:“我自己试试。”
天弈便放开了她,退到一边。
他真没想到,雪魂与水惜会配合得如此默契,几乎与水惜是一体的。只用了片刻工夫,一张桌子就做成了,还散发着木气的清。
看着水惜使用雪魂的样子,天弈忽然想到了她,那个子可没有这样熟练的控制雪魂。心里想着,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上挂着的冰魄。她让自己好好照顾雪魂,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把一切都教给水惜,她会不会生气?
水惜向内一勾手,雪魂在空中华丽的一转,“嗖”的一声飞了回来,重新缠在水惜腰间。
“走吧!”
水惜说了一句,就自己走开了。
天弈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有点疑惑,转头看一眼地上的大桌子,心中苦笑道,她是想让自己搬?
也罢。
水惜正走着,头顶飞过一个大碟子,仔细一看,分明是自己做的大桌子。下一刻身体也凌空飞起。
水惜知道是天弈,挣扎着说:“放开我,我不急,我自己走。”
天弈哪里肯放,他低下头,嘴巴几近贴上水惜的脸,言语若情人喃喃:“你不急,他们会急的。”
水惜这才想到屋里挨饿的一群人,但是天弈说这话时,眼睛却看向身后。密密的树林中,恍然有一抹红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么快就来了?
天弈轻轻一笑,加快了步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