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山头算计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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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唐晓夏惺忪醒来。

  “姑娘,你醒啦!”耳畔,有人兴奋疾呼,脆生响亮。

  被迫彻底清醒的唐晓夏不伸手揉过隐隐做疼的额际,恼然闷声不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华月辰对于对方如此的震人恼,最终以最为乖顺的点头做了回应。他极其乖巧地坐于唐晓夏身侧,眨巴着眼,安分等待跟前子从愤懑中回神。

  如此老实的华月辰不教唐晓夏狐疑了几分,她抬首,刚发话质问,却突觉对方明净白皙脸庞之上分明镀上了一层薄薄金,温和暖洋犹如冬日里的金灿麦田。一派宁和中,华月辰舒展明澈俊颜,回以最为华丽的一笑。

  刹那,似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唐晓夏陡然将视线移向了周遭。

  那一瞬,她那浅灰眸内骤然浮起浓浓惊诧之。

  穷目眺望,此刻,她的身前赫然是片亮晃清澈的白世界。

  累累群山,逶迤繁复绵延不断。旷茫之间,白雪倾盖,惟余莽莽。一方寂寞山头,有金夕阳斜入,晕开铺天盖地的深晚霞。它们,正带着极端热度灼烧着那被冷气浸泡的寂寞群山。

  微怔间,泛黄视线来回微移。低首之际,唐晓夏那往前而去的步子竟急急收住。她楞于原地,抿嘴冷然无法言语。

  直至此时,她才骇然惊觉,她的脚下,竟是几丈高的嶙峋悬崖。探头而望间,脆弱皮肤分明能感受到山涧寒风凛冽刷过。合着微微摄人的高度,此处无可抑制地便让人产生了几被吹落至崖底的恐怖错觉。

  唐晓夏退后,微眯眼睇向那翘着二郎腿悠闲坐于地面的精致少年。

  许是察觉到突然投来的狐疑视线了,华月辰翘首莹莹笑开,“这里的落日很吧?”

  唐晓夏走近他,低首,“你应该不可能单纯带我来这里看风景。”

  华月辰眸带亮,琥珀清清。他凝视唐晓夏,微有些委屈地指控,“你真是不可爱。”

  唐晓夏望了地上的折扇与食物一眼,“你应该早猜到你的丫鬟找过我了。”

  华月辰蹙眉点头,“恩!她居然把我最爱的糕点送你吃了。”

  华月辰的回答似乎永远都避重就轻,唐晓夏无奈。思量片刻,她单刀直入,“你叫什么名字?”

  华月辰楞了楞,随即,他拧眉微恼,“我竟忘了与姑娘介绍自己了。”语毕,他煞有介事地甩袖,整过衣摆后,这位看着很是人模人样的精致瓷娃居然极其恭敬地朝唐晓夏鞠了个躬行了个礼,“在下华月辰。”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华月之下,尽拢三辰。

  这次,纯稚少年倒是直接回了话。只是,无聊如他,连番别扭举止仍是教唐晓夏起了极端的不适应。她皱眉,道:“堂堂凉国二皇子,竟会这么吊儿郎当!”

  华月辰满脸诧然之,“噎?谁规定皇子要正经八百了?”

  唐晓夏哼然而笑,毫不客气地便吐了对方的槽,“你终于承认自己不正经了。”

  “你耍我!”华月辰蹙眉,闷声闷气地表达起他的怨念来。

  唐晓夏无视对方,她只继续道:“我知道你叫华月辰,知道你是凉国二皇子,也知道你和我一样,正为奔命而忙。只是,我不知道,当初你对昭斥国君到底下了什么承诺,又为什么要许下那样的誓言?”

  华月辰不自觉眨了眨眼,眼底,逐渐升起一种教人琢磨不透的璀璨亮。

  唐晓夏不语,只静默等待。

  良久,才听华月辰侧首发话,嘴角笑意盎然,“你想知道?”

  唐晓夏颔首,恬淡脸际,专注异常。

  华月辰抬首回忆片刻,才慢慢转过视线望向唐晓夏。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本来早该习以为常的灿然视线,唐晓夏竟不自觉起了些许毛骨悚然来,好似对方接下来所说之话会引起她极端的不耐一般。

  华月辰慢慢走近唐晓夏,水袖抬起,掌心摊开,以一种极轻极轻的力道按过了跟前子的双肩。然后,他用他那明若秋水的双眼很是专注地望进了对方的浅灰瞳眸。

  “好好听着。”他缓声道,声调依旧纯稚,却分明认真了许多。

  唐晓夏握拳,硬是忍下了几抽人的冲动。

  于是,在这方映着白雪散开晃眼澄澈的明净空间里,有个少年,如此干净却也认真地说道——“我华月辰,在此面天地三辰起誓。自今日起,定教昭斥公主重获自由,目的不达,誓不罢休!”

  唐晓夏很想伸手出拳抽飞跟前明目若星的少年,但她却到底未伸出手去。

  “这是你和昭斥国君许下的承诺?”她问。

  华月辰频频点头,竟有些兴奋,“姑娘可知,我可是想了许久才想出如此感人之语的。”

  唐晓夏终于咬牙。双手握拳,唐晓夏强自压下心间怒意,上前,直面对方,“好!那么,现在,我要你带我离开凉国,离开这个可能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纷争之地。”

  许是并未料到唐晓夏会如此直接要求,华月辰竟有些微错愕,但也不过一秒,一瞬之间他便回了神。

  他凝视唐晓夏,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合着纯然异常的淡双眸,无端地,便起了一段摸不着调的阴阳怪气来。

  唐晓夏隐隐有些不安,她微微后退了一步,还未退远,却蓦然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清然,你这是在叫我带你海角天涯么?”华月辰拥住唐晓夏,莫名兴奋。

  皑皑雪间,晚霞流金之下,华月辰紧拥怀中子不放。若是他人,或许会在这方离苍穹只差咫尺的悬崖高处成就一段至死姻缘。

  但,很可惜,男方是华月辰,丝毫无正经;方是唐晓夏,冷然异常。

  于是,寂静之地,忽地便传过了一声暴喝,“你给我放开!”

  自华月辰怀间挣脱,唐晓夏压住心间火气,尽量缓和开口,“我在和你说正事。”

  “嗯嗯嗯!”华月辰无比兴奋地点头,“我知晓清然要与我说正事。”

  唐晓夏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这厮估计又将“正事”二字恶意曲解了。

  “你好好听着。”唐晓夏一字一字慢慢表达道,“我要离开凉国!”

  华月辰径自安静下来。抬首眺过远处巍峨群山,半晌后,他慢慢笑开,复度璀璨一派,“即便不离开,我依旧可以保护清然的,你无需担心。”

  不离开?

  果然……

  唐晓夏轻轻笑了笑,她低低道:“你果然有自己的计划。”

  闻言,华月辰不得意笑起,“厉害如我,怎需逃命。为了公主,我定要赴汤蹈火上天夺凌霄入地毁无间。”言罢,他煞有介事地朝唐晓夏眨眨眼,硬生生将那本该感人至极的信誓旦旦玩笑般毁灭殆尽至零星。

  唐晓夏有种很由衷的无奈与无话可说。

  寒风岑岑,划悬崖高处而过,竟益发料峭冷冽了几分。

  华月辰的脸庞,衬着金光晕,泛起了一层很是惬意舒适的悦然之来。

  许久,静默之间,唐晓夏不知为何地就如此开口问出,“你开心吗?”

  在她的认知里,用笑容做伪装的人,他的心内往往是最为苦涩的。

  华月辰那极淡极淡的眼眸微然而亮,他冲唐晓夏极其干净地笑开,“难道清然无法感受到?”他微蹙眉,不解地自言自语,“许是我做的还不够,往后我会让清然很快乐很开心的。”

  唐晓夏隐隐皱眉。

  华月辰兀自踱前,站于悬崖边缘,他探头,淡淡然低首朝下望去。

  下方,是那砾石累卵的垂直峭壁。视线跃然低过好几丈后,才见到一条道路。那条道路其实很大很宽,可够三军游刃而行。只是此刻从华月辰的角度望去,这条唯一通往凉国境内的大道竟细窄犹如蜿蜒长蛇,白茫茫了一片。

  少顷,一直默然注视脚下空地的华月辰才眉眼带笑地缓缓说道:“开心如此,不开心亦然,聪明如我,为何要选择后者呢!”

  唐晓夏望着华月辰的侧脸,那柔软的线条竟不自觉地晕开了极其惑人的恬静来。即便平素华月辰熙攘的紧,但这一刻,这份恬静竟与他融合得极好,无丝毫的格格不入。

  恍惚之间,唐晓夏缓步踱至华月辰身侧。她不觉探头而望,跟前,毫无疑问,是一线摄人悬崖深渊。唐晓夏微眯眼,她状似随意地开口,“你这是在等什么吗?”

  华月辰侧首,恬淡尽数褪去,受伤神满满布起,“我其实是想与清然一同看日落的。”

  只一刹那,唐晓夏对华月辰的零星改观便被毁灭殆尽。她转身,淡淡道:“你自己看吧!”

  发话间,她的眼角余光处,竟隐约有黑点蜿蜒移动。

  那是什么?

  唐晓夏不自觉旋身,凝神望了起来。

  逐渐地,她本来清明淡漠的眼底竟有摄人骇焚天而出。

  她就那么怔在了原地。

  直至有人牵过她的手,她才从讶然中回过神来。

  “不过行军阵仗,无需如此惊讶。”华月辰的声音,很纯然湛澈,带着可安抚人的特别味道。

  唐晓夏硬硬抽回手,咬牙问出:“那你可知他是哪一国的军队?”

  华月辰展颜豁朗一笑,“知道。”他伸手,长指直面蜿蜒黑线。有风斜过,他那杏黄水袖不觉迎风缓缓而荡,“齐国文熙帝御驾亲征。”

  唐晓夏审视对方,狐疑微分,“既然知晓是齐队,那你应该知晓对方正前往何处。”

  华月辰悠然自若,“知晓啊,他们正前往凉国。”他那略略微凉的神里,竟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事不关己。然后,华月辰迎风侧身,低眉俯瞰地面,眉目迥然,“我还是头一遭见着文熙帝本人呢!”那位传说中叱咤逐鹿的铁血帝王,他还真当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呵!

  唐晓夏静静望着崖底那条黑线,一错不错。

  半晌,她才淡淡开口,“你想说的,难道就只有这个?”

  华月辰不觉转首,凝神而望,疑惑万分,“清然,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熠熠眼眸,镀起一层无辜亮,惑人非常。

  唐晓夏略略后退一步,抬眼望向跟前男子,她道:“我想,你应该早知道齐队会路经此地吧?”所以,他才来这里静默相候。只是,唐晓夏到底猜不出为何他要带她一同前来。

  闻言,华月辰不笑开,“清然真聪明。许久之前,市井之内便纷传齐国文熙陛下俊逸非凡,而我却碍于皇子身份一直无法得见。”话到一半,他忽然啪地一声甩开那不知从何处掏出的折扇,不无得意地开口,“不过,经此一见,文熙陛下也不过尔尔。”

  唐晓夏无奈喟叹,跟前这厮应是永远无法学会正经处事了。她压住心间狂起的抽人冲动,尽量心平气和地试探,“既然是你要见他,那为什么要将我带来?”

  华月辰扇着风,无比关怀地解释,“我不放心放清然一人于森林啊!”他凑近唐晓夏,在其耳畔疑神疑鬼地轻声道,“你不知道,森林里有莫名鬼魅一直缠着清然不放。若是被他抓去,清然估计要受罪过了的。”

  对于华月辰的死不正经,唐晓夏早已见怪不怪。她忽略掉他那很是装模作样的关心,兀自道:“你难道没有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华月辰不解。

  唐晓夏指指崖底,“你难道不打算采取行动阻止他们?他们的军队一到凉国,就会与齐国副统领的军队汇合,到时候如果要救你的国家或许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华月辰的明目倏然黯淡,他幽怨无比,“清然,单凭我如此瘦弱之人怎能阻止得了那摄人阵仗。若此刻我冲下崖去,估计会死无全尸的。这般吃力不讨好之事,我华月辰才不做。”尾音刚断,他便甩着扇子,悠哉游哉地缓步往里处踱去。

  此时,唐晓夏才知晓,跟前男子不仅吊儿郎当如无赖,更是贪生怕死临危便躲。见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她不冷哼一声,无限讽刺尽在不言中。

  待华月辰驻足回身,他才很是闲适地朝唐晓夏眨眨眼,示意道:“清然,再不往里躲躲,可是会被对方发现的哦!”

  唐晓夏一惊,猛然跨步往里移了几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