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忽的抓住了她的手,盯着她道:“若儿,你真的想通了?”
“想通了,娘。”杜若涩然一笑,“您替我做主吧。”
“好好好。”杜夫人轻轻吁了口气,身子向后一倒,躺在枕上,半晌才道,“若儿,你放心,娘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等你大哥的事办完之后,娘热热闹闹的给你办场喜事,把以前脸面都补回来。”
上次杜若出嫁,因为她是庶女,又是远嫁南边,因而杜府只是简单的操办了一下。这次杜夫人大约是为了杜泠的事情伤了心,又觉得先前林家的事委屈了杜若,再加上如今杜家比以前更加势大,一娶一嫁,正显得家族热闹红火,所以才想着趁着娶公主的余势再做一桩亲事。
对于杜若来说,这些都是外在的枝节,既然已经答应了嫁给吴广山,怎么嫁不过是形式而已。当初杜泠嫁给杨献之,听说也是大办了一场,结果又如何。如果婚礼的热闹与豪华能决定婚姻的质量,那世上也没那么多怨偶了。
杜夫人说完这些话,心里似乎静了些,人也倦了,闭上眼不久便沉沉睡了过去。杜若坐在榻边,直侯到杜夫人鼻息沉沉,这才悄悄退了出来,吩咐侍候的丫头把熬好的药都小心的温着,等杜夫人醒了再侍候她喝下去。$首$发$
出了院门,迎夏迎了上来,小声道:“小姐,刚刚管事的嬷嬷说把聆香院收拾了出来。问小姐什么时候方便。让她们帮着搬过去。”
杜若点点头,想着出门前已和徐姨娘说好此事,便道:“既是已经收拾了,那今晚就住过去吧,明儿你再领着些嬷嬷和丫头把零碎东西搬过去,都不是什么紧要的,早一天迟一天了也无所谓。”
迎夏忙应了,扶着杜若向南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个院子。院子不大,只是四五间屋子而已。迎夏也不知杜若是否喜欢,便陪笑道,“院子是徐姨娘挑的,在主院南边,临着水,水上养着荷花,这季节住倒是极好地。聆香二字想来取地就是夏日荷香满院的意思。”
杜若有些诧异的看了迎夏一眼,笑道:“听你说话,倒有些学问,可是读过书的?”
迎夏低头笑道:“小时候识得几个字罢了。女儿家读得再多难道还能出去做官不成,左右不过是嫁人生子,学问什么的。倒是无用的。”
杜若不由得笑了一下,道:“你倒是想得明白。”“明白不明白奴婢是不懂的,”迎夏笑了笑,“奴婢只求能安安稳稳过得一世就心满意足了。”
杜若侧过脸,瞧见她神色淡然,竟有几分秋荷当年的神气。她刚刚苏醒过来地时候,见秋荷就是这般沉沉静静,波澜不惊的。还以为是个通透的。却原来内里还有一颗痴心。首\'发
杜若想到这里,心里不觉郁郁。进到屋里,迎夏端了几样粥菜上来,侍候她吃了。因为原来院子里的东西还没搬过来,所以惜秋晚上还住那边院子,这里只留迎夏一个人侍候,她又是个不多事多话的,所以屋子里越发显得清静。两人早早安置,一夜无话。
公主下嫁是桩大事,整个杜府都在围绕着这件事忙碌着,杜若料理完了杜泠的后事,也没了理由推拖,她瞧着徐姨娘一个人里外忙碌,因为身份不够,有许多事也做不了主,时不时还被宫里派来的管事抢白几下,又累又操心,眼看着下巴颌就尖了。杜若心里虽不想管,但看徐姨娘委实可怜,又有些不忍心,便从旁搭着办些事情。
侍候她的大丫头说起来有三个,秋荷、迎夏和惜秋。但如今秋荷在妙愿庵照顾杨献之,惜秋忙着搬家,身边只剩下迎夏一个里外地支应。府里各处都忙,实在抽不出人手给她,新收进府里的没调教好一时又不合用,徐姨娘便说了几次让秋荷回府。杜若笑着挡了回去,道:“我当初去庵里清修,是在菩萨面前许了心愿的,如今府里有事,不得已先回来了。秋荷在庵里侍奉菩萨,也算是替我还愿了。府里虽是忙碌,却也不缺她一个。”
徐姨娘也只得罢了。
然而杜若每当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想,秋荷现在正在做什么。
是在熬药,还是在做饭,还是……正陪着他在山径上散步。他的伤势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虽说遭逢大变,他的心里必是伤痛地,但有秋荷日夜陪伴在身边,软语温香在侧,渐渐也该放开心胸了吧。
杜若这么想着,心里不觉就有些涩痛。不过幸好杜府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留给她闲下来想心事的时间实在是很少很少。
公主下嫁,不仅是杜府的大事,也是整个世家圈子里的一件大事,从消息传出来起,无数贺喜的礼物便拥进了杜家,而这还是第一拨,只是表示恭贺的,待到成亲之时,还有一批喜礼。在京城里,人情往来是大事,向来是杜夫人亲自料理的,杜若和徐姨娘以前都没经过,光看那些礼单都要昏掉了,哪里还分得清谁亲谁近,谁疏谁远。好在杜夫人地病渐渐轻了些,每日强打精神坐在榻上听丫头把礼单读了,再一一安排下去,这才没出什么大地疏漏。
而这其间,自然有诸暨镇抚使府上的贺礼。与别家不同,凌府上地礼物是吴夫人亲自送上门的,杜夫人知道了,也顾不得自己还病着,忙让丫头把吴夫人请进了内院,两个人说了半日才让丫头把吴夫人送了出去。
“若儿,你既然同意了,这回吴夫人再提,我就也允了。”杜夫人把杜若叫到榻边,道,“听她说,已经给吴家那孩子谋了个京里的差使,虽还是武职,可用不着带兵,算是清闲安逸的。”
杜若低着头嗯了一声。
“等你大哥把喜事办完,吴家就请官媒把聘礼和庚贴送过来,两家再商量个好日子办亲事。”杜夫人叹了一声,“你和衡儿的婚事定了,我也算是了了块心病,循儿还小,一时半会儿还不用操这个心。”停了一会儿,突然又道,“那个公主,也不知是什么性情,还没进门呢,先就把几个小姑子的屋子抢去了,这皇家行事,果然是向来不顾别人的,”她苦笑一声,“人说多年媳妇熬成婆,我呢,熬来熬去,熬来一个主子进门。”
杜若心知必是有人把她搬家的事情告诉了杜夫人,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公主下嫁,外人看来自是无限荣耀,可当事人自己的体会却不足为别人道。杜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当家作主,可公主进门后,这杜府还是不是她当家可就未必了,她这亦喜亦忧也是自然。
不过这与杜若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公主进门后,她没多久也要出嫁,相处不了多少日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同在京城,以后也只能是年节时间才会回杜府省亲,彼此维持个表面上的礼数总是没问题的。
从杜夫人的屋里出来,主院子里侍候的丫头见了都笑着施礼道喜。杜若只笑了笑,带着迎夏出了主院。迎夏瞧她脸色平淡,陪着笑道:“听姐妹们说,小姐的亲事也定了?奴婢倒要恭喜小姐呢。”
杜若嗯了一声,却没回自己的院子,到了聆香院南边的荷塘边,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侧过头笑了笑,道:“记着一会吩咐下去,明天备个车送我去妙愿庵一趟。”58xs8.com